后窗
件事,别来看我——我有把握。在这之前,那里一直住着一对夫妻。现在只剩下那
个男的了.今天早晨,那个妻子的行李箱被送了出去.如果你能发现一个人看见她
把她自己留在——”
像这样大声地发号施令,何况对方还是个副探长,我自己听着都觉得有点轻率
.他迟疑地说,“好吧,不过——”然后,他检受了我的发号施令。因为我是报案
的人。为此我甚至彻底离开了窗子。我能够对他发号施令,并且不受责怪,因为他
与我相识有年,他不怀疑我的可靠性。在这个大热天,我不想让我的房间里乱糟糟
地挤满警察和侦探,轮流窥探那个窗子。让他们从正面去接触吧。
“嗯,我们要看看我们会看到些什么,”他说。“我会随时把情况告诉你的。”
我挂断电话,坐回到窗子前,注视,等待着事态的发展。我的位子像个大看台。
或者不如说是在后台的位于.我只能从布景后面看,无法从前面看。我无法看见博
伊恩开始工作。我只能看见结果,如果真有什么结果的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什么也没发生。我知道,警察的工作向来是秘密进行的,
他们一定已经在干了。四楼窗子那儿的人影儿依然清晰可见,孤单单的,没有受到
打扰,他没有出去。他坐立不安,在房间之间窜来审去,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停留很
久,但是他没有出去。一会儿我看见他又吃起了东西——这回是坐着吃的——一会
儿他刮了脸,又一会儿他甚至想看报;但是没多久又把报纸搁下了。
无形的小轮子在他四周转动。虽然只是刚刚起步,又小又无害。我暗暗纳闷道,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还会那样呆呆地留在那里吗,他会不会冲出门去溜走呢?这倒
不是取决于他有没有罪,而是取决于他是不是感到自己有豁免权,感到自己能骗过
他们。我自己已经确信他是有罪的,否则我也不会采取我已经采取的步骤。
三点钟,我的电话铃响了。博伊恩来了回电。
“杰弗里斯吗?嗯,我不知道。你刚才的话说得没头没闹,你就不能说得稍微
详细一点吗?”
“为什么?”我搪塞说,“我为什么非得说呢?”
“我派了个人去那里侦查.我刚得到他的汇报。大楼看门人和几个邻居都说她
昨天一早到乡下去疗养了。”
“等一下。根据你派去的人的汇报,他们中有人看见她都吗?”
“那么,你所得到的只是他给你的二手资料,而他的话没有任何根据。不是一
个目击证人的陈述。”
“那个男的给她买了车票并且送她上了火车,他从车站回来时被人碰上了。”
“这个说法还是没有根据的,属于间接证明。”
“我派了个人到车站去,可能的话,再找票务员问一下.不管怎么说,在那么
个大清早,他是很惹人注目的。当然,我们正密切注视着他,同时,监视他的一切
行动。只要一有机会我们就会冲进去搜查他的屋子。”
我有一种预感,即使他们真的这么做,也不会发现什么.
“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我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你们了。我把该交出
去的都交出去了。一个姓名,一个地址,还有一个意见。”
“是的,在这以前,我一向高度重视你的意见,杰弗——”
“但是现在不重视了,是不是?”
“一点都不。问题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找到任何似乎与你的感觉吻合的
东西。”
“到目前为止,你们还没有走得很远。”
他又回到了他的老调子上。“嗯,我们要看看我们会看到些什么。待会儿告诉
你.”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太阳落山了。我看见对面那个人着手准备外出。他戴
上了帽子,把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站在那里朝它看了一会儿。在数零钱,我猜想。
我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一种压抑住的兴奋,知道他一走,那些侦探们就会进去。
我看见他最后朝房间四周看了一眼,便冷冷地想:兄弟,如果你要藏什么东西,现
在是藏地时候了。
他走了。套房里顿时空无一人,但我相信那是一种假象。这时候,就是火灾警
报也别想让我的目光离开那些窗子。突然,他刚刚从那里出去地那扇门稍稍打开,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潜了进来。现在他们来了。他们将门在身后关上,立刻分散开来,
忙碌起来。一个进了卧室,一个进了厨房,他们开始从套房的这两个顶端干起来,
各自往另一个顶端搜去。他们搜得很彻底。我看得见他们把每一件东西都从上查到
下。他们一起进了起居室.一个人查看一个角落,另外一个人查看另一个角落.
在听到警报之前,他们已经干好了。我可以从他们直起身子,站在那里,泄气
地对视了一会儿的样子看出这一点。然后,两人同时猛地转过头去,肯定是门铃声
表明他回来了,他们迅速跑了出去。
我倒没有过分地沮丧,这是我预料之中的。我一直觉得他们在那里不会找到什
么罪证。那只箱子已经运走了。
他进来了,臂弯里挟着一只大大的褐色纸包。我紧紧盯着他,想看看他是不是
发现他不在时有人进过他的屋子。显然他没发现。他们做这种事是行家。
那天晚上他就一直待在那里。直挺挺地坐着,安然无恙。他胡乱喝了点酒,我
看见他坐在窗前.他的手不时地会举起来,但是喝得并不过度。现在,显然一切都
在控制之中,紧张的时候已经过去——箱子已经送出。
一个晚上注视着他,我暗暗思忖:他为什么不出去?如果我猜得不错——我确
实没错——既然箱子已经送出,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答案是现成的!因为他不
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他认为不必着急。她一走,他就走,反而危险,不如再待
一会儿。
夜在消逝。我坐在那里等着博伊恩的电话.电话来得比我预计的要迟。我在黑
暗中拎起话筒。这会儿,对面那个人准备上床了。他原先一直坐在厨房里喝酒,这
会儿站了起来,关掉了灯。他进了起居室,打开了灯.他开始将衬衣的下摆从裤腰
带里拉出来。我耳里听着博伊恩的声音,眼睛却盯着对面那个人。三角关系.
“喂,杰弗!听着,什么都没找到。他出去的时候我们搜查了那里——”
我差点想说,“我知道你们搜过了。我看见的,”但我及时止住了。
“——什么都没找到。但是——”他停了下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不耐烦地等着他往下说。
“在楼下他的信箱里我们看见了一张寄给他的明信片。我们用弯的大头针将它
从信箱里勾了出来——”
“怎么样呢?”
“是他妻子寄来的,昨天才写的,是从内地的某个农场发出的。我们抄下了信
的内容:‘平安到达。已经感觉好受一点。爱你的,安娜。’”
我无力但固执地说:“你说是昨天才写的。你有证据吗?上面的邮戳是几号?”
他从扁桃体深处发出表示厌恶的声音。是对我,而不是对明信片.“邮戳被弄
污了,一只角沾了水,墨迹糊了。”
“全都糊了吗?”
“年和日糊掉了,”他承认说。“时间和月份很清楚。八月。付寄的时间是下
午7点30分。”
这回我从咽喉里发出了表示厌恶的声音。 “八月,下午7点30——1937或1939
或1942。你无法证明它是怎样进入信箱得,是从邮差得邮袋里拿出来的呢,还是从
别的什么写字桌的抽斗底下拿出来的呢?”
“别说了,杰弗,”他说,“太离谱了。”
我不知道我会说些什么。我是说,如果我不是在这时候恰巧看了一眼索沃尔德
套房的起居室的话。也许就无话可说,那封明信片动摇了我,不管我承认不承认。
但是我一直看着对面。他刚脱下衬衫,灯就熄了。但是卧室德灯没有亮。起居室里
火柴光在摇曳,低低的,像是从安乐椅或是沙发上发出的。卧室里有两张空床,他
却仍然待在卧室外面。
“博伊恩,”我尖声说。“哪怕你找到的那张明信片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寄来的
我都不在乎。我说那个人把他的妻子干掉了!去追查他运出去的那只箱子。找到后
把它打开——我想你会发现她的!”
我没等听他打算怎么做,就把电话挂了.他没有再打过来,我猜想他尽管大声
表示怀疑,毕竟还是会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的。
整个晚上我都守在窗前,死死地盯着。后来又有过两次火柴光,相隔大约半小
时。此后就再也没有了。他很可能就在那里睡着了。也许没有。我自己倒是要睡一
会儿了,在初升太阳的强烈光线中,我终于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他要干什么的话,
只会在黑暗的掩护下干而不会等到大白天。暂时不会有什么要监视的了。他在那里
还有什么要做的呢?没有了,只是呆坐在那里,消磨掉一点令人宽怀的时间。
好象是五分钟过后,山姆进来弄醒了我,不过这时已经时正午了。我不高兴地
说:“我钉了张纸条,让你别吵我睡觉,你没看见吗?”
他说.“看见的,但是你的老朋友博伊恩警官找你,我想你肯定想——”
这次是私人访问。博伊恩没等我说话就走了进来,也没多少客套。
我用话支走山姆:“到里面去,打两个鸡蛋。”
博伊恩用镀锌铁皮似的声音说,“杰弗,你这样对我是什么意思呀?因为你。
我做了一次大傻瓜。听了你的话,马上就派出手下去追查,却是白费力气。谢天谢
地,我总算没有干出更傻的事,将这个家伙抓起来,带回去审问。”
“哦,这么说来你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我干巴巴地问道.
他露出郑重其事的神色。“我的部门里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我还有
上司,我的行动要对他们负责。派我的一个手下坐一天半的火车到上帝遗弃的小车
站,深入边远小镇,用的是我们部门的钱,这看起来是件大事,对不对——”
“你们找到那只箱子了?”
“我们通过捷运公司找到了它的下落,”他硬邦邦地说。
“你们打开箱子了吗?”
“岂止是打开呀。我们接触了邻近地区许多农家,索沃尔德太太坐一辆装农产
品的卡车来到车站,用她自己的钥匙,亲自为我的手下打开了箱子!”
我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脸色,很少有人会从一个老朋友那里得到这样的脸色。他
站在门口,笔挺挺的,像来福枪的枪杆;“我们把这件事全都忘了吧,好吗?这是
我们能为彼此做的最好的事情。你变得不像你自己,我也损失了一部分零花钱,时
间,差点儿发了脾气.这事就这样算了.如果你日后还想给我打电话,我会很高兴
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你。”
门砰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
他冲出去后大约十分钟里,我的脑袋像被罩在约束衣里一样,毫无知觉。然后,
它从麻木中挣脱出来。去警察的吧。也许我拿不出证据给他们,但我可以拿出证据
给我自己,用这个方法或那个方法,一劳永逸。我不是错就是对,他用假面具蒙骗
了他们。但是他朝着我的背,却是赤裸的,没有保护的。
我把山姆叫了进来。“我们在那个季节坐着摩托艇兜风时用的那只小型望远镜
还能用吗?”
他在楼下某个地方找到了望远镜,拿了进来,吹了吹,用袖子擦起来。我先将
它闲搁在我的膝盖上。我拿过一张纸,一支铅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你拿她怎
么样了?”
我把它装进一个信封里封好,信封上没有写字。我对山姆说:“这就是我现在
要你做的事, 我要你表现得灵活一点。你拿着这个,走进525号大楼,上楼到四楼
后间,把它从门底下塞进去。你的动作快,至少你以前动作挺快。让我们看看你的
动作是否够快的,不让别人抓住你。等你平安下楼之后,稍微按一下外面的门铃,
引起他的注意。”
他的嘴巴张了开来。
“别提任何问题,明白吗?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走了,我拿起了望远镜。
一两分钟之后,我将望远镜的焦距对准了他。一张脸跃入镜头,我第一次真正
看见了他。乌黑的头发,不过毫无疑问是斯堪的纳维亚血统。看上去像个肌肉发达
的家伙,虽然他的身躯并不高大。
大约五分钟过去了。他的头猛地朝侧面转了过去。是门铃响了。信肯定已经塞
了进去。
他朝门口走去,后脑勺对着我。望远镜的镜头可以一路追踪他到后房间,以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