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人生





行,让军兵接到信后摆出意兴阑珊的样子动身。
  军兵搭乘这天傍晚5点的“闪电号”特快车由东京出发。在京都期间,他预定住在
安斋家。
  绘美送他到东京车站,临别还再三叮咛说:“到了之后,请立刻打电话回家。你最
近频频遭遇事故,实在令人担心嘛。”躲在月台柱子后面听到这句话的仙石女士露出了
一个会心的微笑。鳖已入瓮。
  另一只“鳖”——江原光彦这晚在柳井公馆出现是不到8点钟。平时只能在仓促情
形下巫山云雨的这对爱人,绝对不会不利用难得出远门的丈夫不在家的时间。仙石女士
的预测果然没有错,公馆的女主人已经安排好款待他的准备了。
  “今晚我们可以不必像平时那样顾虑时间而匆匆行事。他搭乘的列车到达京都的时
间是7点五分,所以在8点半前就会到在衣笠的安斋家。我们等电话打回来后再好好销魂,
行吗?”
  在阳台的三个人透过窃听器清晰地听到绘美的这些话。接着,光彦的声音也传过来:
  “或许我习以成性,实在等不及半个钟头。想到那个人在这床上把脑袋贴在你的身
上,用手抚摸你的全身,我就受不了。”
  “我和他是夫妻,这点事情总不能不做嘛。”
  “他把你当做和那堆古书一起顶过来的货品,是个一点不懂情趣的书呆子。他是你
的累赘,最好尽早死掉算了。可是,这种呆鹅的狗运偏偏特别好,三番五次都逃过劫
数……
  “我们下一次一定不会失败的,你再忍耐一些时候吧。”
  光彦确实太猴急了。电话打来时是8点半,他们已经在床上了。
  而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却很镇静。她听完军兵不善于言辞的报告后,要安斋听电话,
和他说了一些客套话。“你太太就在旁边,是不是?……是的,我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她已经会说一口流利的京都方言了嘛。你替我向她问候问候吧。”绘美连电话机旁边的
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们不必有任何拘束。”
  绘美挂上话筒说这句话时,伊东调查员在阳台的阴暗里望着仙石部长,吁了一口气。
“女人实在是不要脸的东西——”他本想说这句话,可是,在女性上司面前毕竟不敢说
出来。
  半个小时后的9点零3分时,军兵已抵达东京车站。
  他是从名古屋折返回来的。他和同车而来的安斋以及临时请来在电话边讲京都方言
的女助手就在车站分手。和安斋分手是为了不想让他看到绘美的痴态,而女助手的任务
既已完毕,所以让她回去。
  半个小时后,军兵冲进自己家的卧房,仙石女士当着他的面,把床上的毛毯掀开来。
床上的情景着实让这位迟钝的老兄看得目瞪口呆。
  仙石女士严厉的盯着这位让人头痛的调查委托人说:
  “依一般的情形而言,我们的工作是到此为止,你的情形却比较特别,现在轮到你
登场了。在这个舞台上,你是主角。这个角色我本来很想替你扮演,然而这是不行的,
非由你自己来发挥不可。记着,你一定要照我编写的剧本表演,搞砸了事情,不是闹着
玩的。”
   
  主角

  “老师!”光彦痴呆一般地惊叫一声,被裹在毛毯里的绘美则突然僵住。站在法国
式窗口前的军兵俯看一下两人后干咳一声。
  “这个表情还算不错嘛。”尾西对仙石女士小声说,“化妆相当成功,把台灯的灯
光由下面对准这一点也很好。这个照明效果绝不亚于一般的恐怖电影哩。”
  “只有脸使人看来心里发毛是没有用的。”仙石女士同样小声说,“最重要的是声
音。希望他第一句话能发挥出大炮一样的效果。”
  房间里的军兵终于缓缓开口了:“你们终于上了我的当。你们一直以为我是个天字
第一号的糊涂虫,现在才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一直伪装被蒙在鼓里,实际上我什么都
知道。你们才愚笨呢。现在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这哪里是大炮,只有步枪的程度嘛。”尾西大失所望地说,“不行!我们非得送
信号,要他摆出威猛的样子才行!”
  他打开一旁的投光器把光线照射到法国式窗户上。光线闪了两下。这在另外两个人
看来只是外面马路上汽车灯光,实际上是送给军兵的信号。闪电似的蓝白色闪光在军兵
的脸上闪烁了两下。
  军兵脸上的肌肉颤动一下,就把背诵式的台词全然改过来。他毕竟想起仙石女士的
叮咛了。
  “你们还不知道自己落入这个境地的原因吧?我先说明这一点,不然,你们或许会
以为我是个冒牌者哩。尤其绘美此刻看不到我,我更有这个必要了。”人的声音无法说
改就改,他的声音越是带有娘娘腔,越会令人感到栗然。这可以说是计划外的效果。
  “我首先要讲的是今晚打回家的电话。你们以为我那个电话是由京都的安斋家打回
来的,却没想到是我在名古屋换乘北上‘闪光号’特快车后,在列车上打的。我因为知
道绘美的警觉心很高,所以不但让她听到安斋的声音,更利用一个会讲京都方言的女助
手在旁边讲话。绘美虽然很机灵,毕竟还是被我骗过了,哈!”
  绘美的叹息声和光彦的喘气声同时传过来。
  “我引你们入瓮的计策还不止这一点哩。”军兵继续说道,“你们没想到这张床垫
的中央部分设有加了一定的压力就会喷出催眠瓦斯的特殊装置吧?这是某家侦探社拥有
专利的装置,详细构造我不便奉告。总之,你们昏昏入睡,被绑成这样一点都没有知觉,
就是由于这个缘故。由瓦斯的喷出量来推测,你们的压力行为好像相当猛烈,不过,这
一点我现在也不计较了……什么,你有话要说,是不是?”
  “您……您太卑鄙了!”光彦呻吟着说,“我一直认为您人格高尚,没想到竟耍这
般卑鄙的手段,这不是太龌龊、丑陋了吗?而且,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这是天大的
侮辱!您这样做,不是太没有人性吗?以一位从事教育工作的人来说,您干这种事情太
野蛮了。”
  “还在任由他狂吠,这个人在干什么嘛!”仙石女士啧了一声就连开了几下投光器
开关。强烈的光芒在窗玻璃上连连闪烁。
  军兵突然改以凛然的口气,厉声喝斥光彦道:
  “住口!我这样处置你们,应该是最合适的方法!以你现在的样子来说,这是出自
于你的自由意志的状态,而非经过我的加工,所以你可不要冤枉我。好啦,我的城府之
深,你们现在明白了吧?同时,相信你们已经想象到我的目的非同小可。现在我来说给
你们听……”
  军兵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以求效果。不过,他这是喘口气接不下去也说不定。事实
上,由阳台确实看得出他在冒汗。房间里的两个人这时都不作声,而其中始终噤若寒蝉
的绘美尤其引起了外面三个人的关切。
  “江原老弟,你自己知道今晚你望着我的眼睛里充满着畏惧感吧?相信这不仅是由
于你无颜见我,而是我的脸的确显得很可怕的缘故。我也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容貌会因心
里的愤怒而如此改变——刚才看到镜子时,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军兵说的台词越来越
顺畅。他只是没有提过化妆这码子事,看到镜子时的感触倒是真的。“我要你鼓起勇气,
仔细看我的脸。我此刻的表情上洋溢着非把奸夫奸妇断罪不可的决意,你看得出来吧?
不管任何时代,被戴上绿头巾的丈夫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一点你该明白吧?”
  光彦咽下口水的声音通过窃听器传过来。
  “知道你们在私通时,我想起了封建时代的一条规律。这就是说,奸夫奸妇应叠在
一起切成四块。这对当时的武士来说是非达成不可的义务,要是被逃了,穷一辈子之力
也非追杀不可。这个规律你也不是不知道,现时代的丈夫也拥有这个权利。而奇妙的是,
我发现了我们柳井家有着这样的传统……”
  “您说有怎么样的传统呢?”光彦颤抖地问道。
  “这件事情绘美不知道,实际上我们柳井家的家谱可以追溯到三十三代以前。我二
十代前的祖先柳井主水正当时是长曾我部元亲的近臣,于离今约四个世纪前的元龟三年
(1572)成了第一个将奸夫奸妇切成四块的实践者。后来于明和二年(1765)时,我十
代前的祖先柳井在门助成了第二个有这等经历的人。这位祖先的剑术没有另一位远祖高
强,所以要砍断奸夫奸妇的脖子和身体时,曾经仰仗下人们的助力,这一点文献上都有
记载。你不觉得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吗?在我家家谱上,每隔两个世纪会出现这么一
个人。现在轮到我是第三个了……”
  房间里突然为异常的沉默所笼罩。在阳台上的尾西悄悄问仙石女士:“部长,刚才
这个部分的剧本也是你写的吗?这件事情听起来煞有其事嘛。”
  “我怎么知道古代武士们的名字以及年号呢?这都是这位历史教授临时自己加上
的。……看他如此顺畅地说出来,这或许是真有其事。”
  仙石女士刚说完这句话时,房间里的光彦突然神经兮兮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叠在一起切成四块,老师您别说笑了。您不是压根儿不懂剑术吗?”
  “而且家里根本没有武士刀——你还想说这句话,对不对?”军兵早就料到似地莞
尔一笑说,“可是我有更方便而确实可靠的武器。使用这个东西,人头不但一下子就可
以砍下来,把肢体切成两段也容易得很呢。我现在拿来给你看吧。”
  军兵绕到光彦的头顶处后,将预备好的凶器推到他的眼前来。
  “啊!电锯!……”光彦撕裂喉咙似的惊叫声从窃听器轰然传过来。
  “是啊,绘美知道这是我的电锯。我之所以把你们绑得动弹不得的理由,现在明白
了吧?”军兵用手拨动了一下发亮得令人心里发麻的圆型锯片。
  “虽然这是直径不过一尺的家用电锯,要把你们锯成碎片倒是绰绰有余的。咦!?
你怎么脸色发青了?会有这样的一天,你不是早就有所觉悟吗?”
  “您……您别乱来!”光彦颤抖地叫了起来,“通奸罪已经废止了,要是杀了我们,
您这是犯杀人罪啊。蓄意杀人,一定会被判死刑。老师,您不怕被判死刑吗?”
  “可惜我现在没有闲工夫和你谈论废止通奸罪适当与否。”军兵冷静地说。其实,
他到此刻为止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通奸罪的。
  “为了让你们能平心静气地被我锯成四块,我顺便告诉你们吧。我是绝对不会被判
死刑的,我对自己的被判无罪有充分的把握。”
  “哪有这种可能!?您别异想天开了。”
  “我也不怪你会这么想,但事实的确如此。如果没有接到我的电话,安斋会带警察
到这里来的。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吗?我这样安排,为的是要让警察在现场得到强烈的
印象。”
  “你想想看。到时候他们会看到的是你们在一片血海里连同箱子和毛毯被锯成碎片
的景象,而我就茫然出神地坐在满是血渍的电锯旁边。这时候。人们对我的评价会大大
有利于我。像我这么一个个性内向而有知识涵养的大学教授,除非发疯,绝不可能干出
这样的事情。这一点你也有同感吧?”
  “……”光彦被压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虽然我会为增添侦查人员以及精神鉴定医师的麻烦而感到歉疚,但这个结果不是
可想而知吗?这是远祖以来的传统起暗示作用的一时性精神错乱。心智丧失者的行为不
受处罚,刑法上有这条规定,不用我说明你也知道吧?我不以勒毙等单纯手法处置你们,
为的也是想到这一点。我原来有计划这么多事情的头脑,你们现在刮目相看了吧?”
  胜利已在望矣。
  相信军兵已在沾沾自喜,当光彦压低声音呼唤一声绘美时,在阳台的三个人也认为
对方终于举起白旗了。
  “太太,事已至此,”光彦接着又说,“我们除了据实告白,尚请老师慈悲为怀以
外,还有什么办法呢?没想到老师如此奸智超人、心肠毒辣,这是我们的失策。”
  绘美这时第一次发出了颤抖的细声:“据实告白?你真的要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
说出来吗?”
  “我想我们是瞒不过他的。我们只有把彼此相爱以来的一切经过坦白说出来了。老
师,您肯听我的告白吗?”
  “我不同意这样做!”绘美急急说道,“你要是说出来,后果要归你负责。”
  军兵从口袋里出取出一本小簿子来,“来,你现在开始告白吧。听了我也没有说要
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