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鬼
司马承祯一看二郎神没理他,只带着五岳山神出去疗伤,忙烧符念咒,要再请神仙下来。
二郎神已经是很厉害的上神了,我可不能让司马承祯再请个更厉害的角色来对付我,不见得打不赢,而是天上神仙那么多,都得罪了可不好,说不定要害得以后的狐狸都不准学道成精了。
我于是使了个遮天蔽日的大法术,将司马承祯的咒语和灵符都给截了下来,用天眼通一看,原来是请观音菩萨的。
我偷偷拔了根金色尾毛,扔到空中去。
没多久,从殿顶上的裂缝里降下宝相庄严的观音菩萨来,殿中众人,包括李隆基在内,都对观音菩萨跪下来。
司马承祯对观音菩萨说:“大慈大悲观音菩萨,请将这个妖孽收服,免她为害人间。”
观音菩萨说:“她不是妖孽,你才是妖孽!”
司马承祯大惊失色,正要说话,观音手中玉净瓶对他一指,他便被收入瓶中不见了。
殿内众人全都看傻了。
二郎神恰在这时带着已经修复的五岳山神走进来,见了观音菩萨,吓了一跳,对我说:“小丫头,你真行啊,居然连一毫为神术这种超级高难的秘术都能使出来!”
我笑道:“还是上神法力高深,明察秋毫阿!阿琅佩服之至。”我一伸手,殿中的观音菩萨就变成一根金色尾毛飘到我袖中去,不见了。
二郎神说:“行了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狐刚子来了没,这个法术只有他会,你肯定是他的徒弟!”
“上神所料不错!家师名讳正是狐刚子。”
“狐刚子神出鬼没,我想找他要点九转还阳金丹都一直找不到他人。你快点帮我把你师父请出来。”
只听得空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狐刚子携着我那俊得迷死人的弟弟阿拥疃チ逊旖迪吕础! ?br /> 这个臭阿也蝗盟矗尤慌苋グ炎媸σ肓死础! ?br /> 狐刚子说:“二郎神,一晃两千年不见,别来无恙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玉瓶,递给二郎神说,“金丹在里面了。”
二郎神接过金丹,大喜笑道:“多谢多谢,恭喜你收了个这么本事的徒儿!”
狐刚子说:“别客气。”转头对我说,“阿琅,你怎么这么胡闹?快把司马承祯放出来。”
我笑道:“师父,你比上次见面又帅了些。我这不叫胡闹,叫学习和实践相结合,您教给我的这些大法术,不用一用怎么知道好不好用?”然后走过去踢踢胡商的那只宝瓶,司马承祯便从瓶口爬出来,见风变大了。
他见了我,口里怒骂:“妖狐妖狐!”便要扑过来找我拼命。
二郎神一把拦住他:“别不自量力了,人家是狐刚子的徒弟。”
司马承祯脸色一变,这才注意到我师父,忙跑到李隆基身边去,指着我师父对他说:“皇上皇上,这个就是我原来跟你说过的狐刚子,您不是要求长生不老药么,这可是万年不遇的好机会,赶紧找他要!”
狐恋八.合欢
如果一个人已经当了状元,他的老婆却比他还厉害,他该怎么办?
我就是这个人,我的决定是,状元不当了,随我老婆阿琅入山学道去。
在见识过阿琅的变化万端眩人耳目的高超法术之后,傻瓜才会愿意放弃她去为天威难测的皇帝老儿卖命。我不是傻瓜,所以我选择放弃了授予状元的官职,没有去那个安排给我的官陵郡就任。
大家不要误会,这并不是由于得罪了万安公主的缘故。事实上公主一见到陪着祖师爷从天上下来的令狐吐砩媳凰宰×耍盐艺飧鲎丛搅司畔鲈仆狻O衷诠饕驳绷说朗浚澜绲淖纷帕詈要合籍双修去了。
这也不是由于金銮殿被阿琅弄坏了的缘故,阿琅的修复术高得很,几下手势就把华清池送回去,让裂开的殿顶恢复原样。
而且皇帝老儿对阿琅的师父狐刚子恭敬得很,几乎可以说是要顶礼膜拜了。
连带着那两个大国师小国师,也不再称我的阿琅为“妖孽”,而是改口叫“大仙”了。
皇帝老儿倒是想把我的阿琅也留下来当国师,阿琅没有答应。
不久,我父母的家书寄到,果然同意了我跟阿琅的婚事。我带着阿琅阿成和那十万两银子回老家,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
洞房花烛夜,我取下阿琅的盖头,喜滋滋的说:“阿琅阿琅,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郎!”
阿琅却笑嘻嘻的说:“阿栖,你刚才说错了,应该是你是我的栖,我是你的琅。”
我听她此话大有邪气,忙问:“阿琅,他们说你是狐狸精,你到底是不是狐狸精?”
阿琅笑道:“笨阿栖,这个其实从我的名字就能知道了阿。令是美好的意思,令狐琅,就是有一只美好的狐狸精,她的名字叫阿琅。”
婚后不久,我们便辞别父母,探访各处名山大川,以道会友。
山中无甲子,岁尽不知年。
也不知过了七年八年还是九年十年,节度使安禄山造起反来,打到长安。
皇帝老儿逃到四川,被自己儿子逼得退了位做太上皇。
杨国忠在逃亡途中被乱军杀死,杨贵妃被逼自尽。
万安公主却因为修道,躲过了这一劫。
我的父母家人也被阿琅早先留下的法术护住,幸免于难。
中原千里,杀人盈城,遗尸盈野。
后来虽然收复了长安,我曾见识过的开元天宝盛世,却一去不返了。煌煌大唐,就此走了下坡路,一蹶不振。
边境的吐蕃,也趁此良机,占据了河西陇右的大部分地区,将数十万大唐百姓掳作奴隶。
我虽然是修道之人,也渐渐听闻了这些世事,心中不禁揪然不乐。
阿琅倒是道术日益精进,她见我怏怏不乐到了无心修道的地步,很奇怪的问我:“这有什么好伤心的?有生即有死,有成即有败,这是天道至理。”
我这才想起来她跟我不是同类。世人的生死在阿琅的眼里,就跟狐狸的生死在世人的眼里一样,无关紧要吧。
扬州鬼一.夜曲
我不是人。
我是鬼。
我喜欢在月明之夜对天长歌。大家想必也都知道:长歌可以当哭。所以鬼哭狼嚎这个词实际上是形容我的歌声的,是称赞我的歌声和沙漠中的狼嚎一样,能够打动人心的意思。
我唱歌的时候喜欢坐在高处,因为这样可以看见更广阔的天空。我一直以为,我的心胸是和天空一样辽阔的。
扬州城里最高的地方当然是丽春院,他们的生意做得大,楼就起得高。但是那个地方的夜晚太热闹,显然不适合我去唱歌。当然如果我是个倾国倾城的女鬼的话,老鸨拉也会把我拉去给她卖唱。不过很可惜,我是个倒霉相的男鬼,去那地方只会影响他们的生意,我当然不会那么不识相。
事实上,我的前生就是一个风流狂放的五陵少年,也曾肥马轻裘,红灯绿酒,斗鹰走狗,丽春院这样的地方去的多了。我说这些不过是表示我不是因为假道学才不去那里的,没有什么夸耀的意思。其实过去的事还真是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我二十多岁就死了,死的时候穷困潦倒饥寒交迫。
扬州城里第二高的地方是座佛塔。那个方丈应对人的本事不错,城里的富贵人家大多都到他那里去烧香。他挣的钱也多,估计不下于丽春院。方丈当然比老鸨有涵养和低调一些,所以建的佛塔虽然高,城里四处的人一眼就能望到,但还是没丽春院的主楼高的那么夸张。佛塔也不是适合孤魂野鬼唱歌的地方,我怎样也该给方丈留一点面子,免得他花钱找茅山道士来抓我。
有个鬼朋友建议我到城外的土山上去唱歌,说那地方最高,也清净。可是那里的晚上哪有人?我又不能白天出来唱,难道真要我唱给鬼听?我当然不去。
我唱歌的地方是扬州知府的衙门,那是扬州第三高的地方。扬州知府没包青天那么勤快,晚上不会去断案的。所以那里晚上很清净,没有人来打断我。那里地段又好,在扬州城的中心地带,周围很繁华,居民很多,所以也不愁没有知音。
我于是在每个晴朗的十五之夜,躺在知府衙门的屋脊上唱歌。
扬州鬼二.初遇
鬼唱的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得有悟性才行。没有悟性的人只当那是呜呜的风声,只有有悟性的人才听得出,那是一个有灵气的鬼魂的自白,我喜欢把它简称为灵魂的自白,把每个月的十五日叫做灵魂的自白日。
在度过了九个灵魂的自白日以后,我有些灰心丧气了,因为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说:你好,扬州府衙里唱歌的鬼魂,我喜欢听你唱的歌。虽然我一直觉得,肯定有些有悟性的人是听得懂我的歌的,但是这些人老不来表示一下,渐渐的我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水平来了。
第十个灵魂的自白日是在八月。这些人都要过节,我想他们更不会来听我的歌了,所以这天我的歌声特别的伤感和寂寥。
正当我自怜自艾满心惆怅的时候,忽然听见笃笃的敲门声。我想: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喊冤申诉?于是向下面看过去,但是正门那里并没有人。我只好继续唱我的歌。
我非常投入的唱完了这天晚上的歌,我想我从来没有唱的这么好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只知道有什么地方和平时不一样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有什么地方不对了,而是……怎么说呢,是有个地方太对了。我唱完了以后就在屋脊上发呆,想想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呆子鬼!”一个清脆的声音出现了,带点儿轻嗔薄怒的味道。这次我听清了,声音是从我后面传来的。我真傻,我先前应该往后门看而不是去看前门。我是个知错就改的好鬼,虽然我当人的时候最喜欢怙恶不悛。于是我马上站了起来,转过去,向下张望。
原来是一个美丽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只笛子,正跟我说话。
为什么会是一个小姑娘呢,虽然她很美丽,可这也不能减少我的失望。我一直期待着的知音是嵇康那样的高人隐士,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如果他是个小男孩也比较好一些,虽然现在不会懂,但是等他将来长大了总会懂我的。小姑娘就不同了,她们总是被关在家里,嫁了人以后又关到另一个家里,素质再好也见识有限,怎么能理解我这海一样深的惆怅,天一样宽的胸怀?
当然对一个期待着艳遇的鬼来说,这个大概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可是诸位看官,你们大概听说过很多女鬼恋书生的故事,可是没怎么见过男鬼恋闺秀的传说吧。这种讲故事的传统可是有着深厚的现实基础的。我就是这么一个没什么花花肚肠的鬼。
“哦,你好。”我有气无力的回答她。
她的秀眉蹙起来了,显然是不满意我的态度。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笛子吹了一下。那是我唱的歌的旋律。
我终于明白我今天为什么能唱的这么好了,原来是有人给我伴奏。怪不得刚才唱歌的时候觉得有回音呢。哎,想不到我做人的时候是个感觉迟钝的人,如今当了鬼,这个毛病还是没改过来。
扬州鬼三.暂别
为了表示礼貌,也因为不习惯居高临下的对人讲话,我从屋脊上飘了下去,落在小姑娘面前。
古人说“月下看美人”,现在的人说“都是月亮惹的祸”,其实意思差不多,都是经验之谈。月光不象阳光那样纤毫必照,不会暴露雀斑之类的缺点;又不象烛光那样小家子气,可以看到美人的全貌。小姑娘站在后庭之中,庭院里月色如水,树影婆娑,更衬得她清丽脱俗,不可方物。
要是放在从前,我还是个轻浮少年的时候,肯定要作个揖,问她“敢问小姐贵姓芳名,仙乡何处?”了。可是自从做了鬼后,我就老实多了,这样的话居然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多谢小姐清音雅奏!”
小姑娘噗嗤一下,乐出声来。“想不到鬼说起话来也这么字斟句酌,跟人一样拘谨;更想不到的是,字斟句酌了半天,说的也不过是句平平常常的话,没一点神鬼莫测之机。你到底是鬼不是啊?”
我差一点就要晕倒,这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