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0-思想史课堂讲录





是后来希望强调国家民族认同的反映。浓墨重彩的书写是干什么?是为了让它具有民族传统和历史认同的象征意义。这和明代的遗民故事一样,它到晚清时被描写的日益悲壮,其中有着反满的动力和压力。所以,如果我们认真清理和透视历史文本,你就会发现,有的历史会假借“真实”的权威,来影响和改造我们当下的思想,我们常被历史所谓的“真实”约束,以至于相信“历史的文本就等于真实的过去”。


《思想史课堂讲录》 后现代历史学的洞见与不见历史文本真伪问题的另类观察

    四历史文本真伪问题的另类观察    
    完全讲历史叙述的全面性和真实性是不可能的,我们说,“不在场的阴影笼罩着在场的”,“过去”和“历史”之间的距离实际上是很大的。应该承认,无论古代还是现在,由于意识形态、价值观、感情、思路方法、政治时势等因素,也包括历史资料的欠缺、丢失等等,历史真相的叙述总会受到影响。完全讲历史叙述的全面性和真实性是不可能的,我们说,“不在场的阴影笼罩着在场的”,“过去”和“历史”之间的距离实际上是很大的。后现代历史学将“文本”拿出来,追究并且质疑“文本”的真实性,使我们意识到文本不等于真实,这个意义是很大的。不过,大家注意,对历史资料的审查和解读,现代历史学和后现代历史学,表面一样,实际是不一样的。那么,对历史文本的考据,考据其真伪,审查它的内容,现代历史学和后现代历史学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在中国,对历史文本的考察有很长的传统,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伪书通考》和《续伪书通考》。这两部书很有代表性,它们把过去相当多的文献都放在“真”还是“伪”的面前,考察这些文献的描述是真是伪、作者是真是假等等。这一个传统到了清代,考据学家对古代文献做了更多的研究,现代史学也继承这个传统。我以前是古典文献出身,在学校学的就是这一套知识和方法。但是,这些“辨伪”,和后现代历史学对文本的质疑并不一样,那么,后现代是怎样看待文献的呢?    
    首先,后现代历史学并不是辨伪,辨伪毕竟相信有真有假,是针对历史文本的可靠与否,这仍然是现代历史学的方法。其次,在上一次讲福柯的时候讲到,后现代历史学也不是像陈寅恪那样指出“伪史料中有真历史”,陈寅恪是“将伪变真”,变废为宝,还是要找出“真实”来。而后现代呢?是要揭发历史文本在书写中间,由于各种意图而被添上的各种色彩,然后它要把染上色的系列,一层层排列起来,成为历史描述过去的过程,要证明这个过程中是有“权力”的影响的,说明历史和文学一样,只是叙述出来的文字。    
    大家知道,在古文里,“伪”是人为的意思。荀子说,人是性恶的,“性善者伪也”,就是这个意思,不是说人性恶,性善是装出来的。在后现代史学眼睛里面,所有历史著作的真实性,都是人为的,是“伪”的,造伪的动机可能透露出真实来。上次我们讲过福柯,福柯就认为,这些书写的历史真实,符合了某个时代大家的共识,所以大家都接受它并承认这种真实,于是它就成为了“真实”。大家承认的共识,就是一种“权力”,它确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而处在那个“常识”世界的人叙述的历史,渐渐就成为后来人想像中的真实,所以,“历史”就是写出来的历史,而历史就遮蔽了“过去”,我们看到的只是历史文本,而看不到帷幕后的东西。过去,思想史也好,文化史也好,对文献真伪考证时常常讲“去伪存真”,通过真实史料重新描述历史。后现代历史学不这样认为,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承认了通过这些史料可以直接恢复和再现历史,所以不应该将重点放于“去伪存真”,因为“伪”的本身也是一种“真”,它是人为的构造,构造时流露了真实的心情。    
    应当说,这也是后现代历史学的洞见。历史里有真史也有假史,无论真实的历史还是层层积累的假史,小心翼翼地剥开它们,都会发现背后真实的心情,重新组织和发掘,就会看到一些原先看不到的东西。历史里有真史也有假史,无论真实的历史还是层层积累的假史,小心翼翼地剥开它们,都会发现背后真实的心情,重新组织和发掘,就会看到一些原先看不到的东西。小心剥历史的外壳,先是虚构的历史,之后有虚构者的心情和选择这些事件真实的想法,反映着一些价值取向,背后是一套用观念包裹起来的思想。就像买椟还珠,过去历史学家总认为我们可以找到那个“珠”,但后现代历史学家告诉我们那个“椟”,就是盒子也很重要,用什么样盒子包装反映了卖珠者真实的心理,这样你就把历史变成了史学史,变成了思想史,科林伍德不是说嘛,“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    
    关于这一点,我在这里举几个有关中外交往史的例子,这些例子都很典型。    
    现在大家争论马可·波罗是否真的来过中国,并讨论《光明之城》的真假。大家能不能想想,这种关于真伪的争论背后,是否能说明什么?为什么很多人要坚持马可·波罗到过中国,为什么有人要相信《光明之城》的真实?有时候,你不必去讨论历史是否真的存在过某人某事,也许那是争不清楚的,但是,可以看看那记载这人这事的文献是否有某种思想和意图?和这有关系的另一个很有趣的例子,是从19世纪下半叶直到21世纪的今天仍在说的,中国人像法显、郑和发现美洲。最近,围绕一个英国业余学者孟席斯《1421年:中国人发现美洲》,还在争论。很多人都指出他那些关于古航海地图、关于沉船等等说法都是不可靠的。其实,我们不必总纠缠在真的还是假的上面,还可以看看,这种争论背后,总是有民族主义、后殖民主义,为什么关于中国人关于中国发现美洲的说法,出现在晚清的积弱时代,又大盛于开放后的20世纪八九十年代呀?它和当时的民族主义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郑和航海发现新大陆的说法出现在当代的英国呀?它和后殖民思潮、世界体系、大分叉的想法有什么隐约的关系呢?这也是一个可以讨论的话题。后现代历史学有一个很明显的理路,先是瓦解历史学的真实性权威,动摇理性与科学的绝对性,然后进一步批判西方代表的“现代性”,然后是瓦解西方中心论,批判文化上的殖民主义,包括西方中心、男性中心、理性中心,对旧说法进行颠覆。后现代历史学有一个很明显的理路,先是瓦解历史学的真实性权威,动摇理性与科学的绝对性,然后进一步批判西方代表的“现代性”,然后是瓦解西方中心论,批判文化上的殖民主义,包括西方中心、男性中心、理性中心,对旧说法进行颠覆。大家注意看,法国有一本书叫做《传统的发明》,是人类学著作,但是这本书说了一个事情,就是很多“传统”不是客观存在在那里的,是历史积淀下来的,是“发明”出来的。所以,当代欧美一些历史家,非常热衷于非洲大湖区的历史。比如David Schoenbrun研究东非大湖区土著在1890年到1990年的反抗历史,Patrick Harries研究南非祖鲁人的历史,都有重建历史,作为政治动员力量和族群认同的意思。很多后殖民历史学理论也从这些研究中发展起来。其实,很多大湖区的历史记录是纷乱的,当他们要反抗殖民统治时,重新建构了很多历史,甚至动用殖民者的历史资料来重新编织土著悠久的历史。这些历史,不必一定是真的,但它支持着土著人对独立的争取,反映了他们两百多年争取民族独立的心情。从这个意义上讲,历史的真实与虚伪并非讨论的重点,对历史真伪的清理,属于现代历史学的范围,而不是后现代历史学的关注点。


《思想史课堂讲录》 后现代历史学的洞见与不见历史的写法与读法

    五历史的写法与读法    
    我们先总结一下后现代历史学的洞见与贡献。    
    后现代理论通过对“现代性”的批评,揭发了可能隐藏在中立、客观、科学的理性背后,仍然是一种意识形态式的权力。简单地说,就是它揭露了所谓“真实的历史”背后,可能隐藏着不真实的想像和权力。首先,后现代理论通过对“现代性”的批评,揭发了可能隐藏在中立、客观、科学的理性背后,仍然是一种意识形态式的权力。简单地说,就是它揭露了所谓“真实的历史”背后,可能隐藏着不真实的想像和权力。在这里,后现代史学特别对现代历史学里面的“理性”进行了批判,这使很多人开始对我们原先的“自信”产生了怀疑。所以,后现代史学特别要瓦解“宏大叙事”,因为宏大叙事背后,有一个整体的眼光及基本的判断,要靠“理性”对历史进行整体的评价和描述,才能写出大叙事来。后现代理论尖锐讽刺并试图瓦解这种宏大叙事,认为现代理性是靠不住的。宏大叙事常常是靠不住的,它对历史因果关系的解释下面,隐藏了某种政治和理念。比如,以前讲的“五阶段论”呀,是为了把历史最后归到共产主义社会;过去用的古代、中世、近代的写法,是为了证明一切向现代发展的必然性;过去讲近代中国的开端是1840年,又把近代中国社会性质确定为“半殖民地半封建”,是论证反帝反封建的历史正当性。可是,在后现代理论和视野下,这些大叙事都不灵了,历史常常被分解成为片断,他们认为,所谓历史的整体关联只不过是理念中的构造,整体图像的描述,实际上是对一种秩序的规范。后现代历史学瓦解了宏大叙事的必要性,使史学向片断、琐细的个案研究迈出了一大步。最近有一篇文章,讲意大利和法国的历史学家如何做微观史的研究。在《比例尺的伸缩》这本书的前言中,引用了电影里的一幅画面,当时是一个熟悉的画面,但是把镜头放大并往前推时,这个图像渐渐地变了,而不再像先前那样。就像我们用电脑打印一幅图,将其中的一小块放大,就会变成一点一点的,图像就被瓦解了。后现代史学的意思是说,当作微观的、小场景的历史学研究时,看到的会不同于平时在宏观整体关照下所看到的图像,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其次,后现代历史学理论对隐藏在传播方式、宣传方式甚至资讯、科技等背后的意识形态进行揭发,指出这些东西实际上和日常生活里面的政治、意识、观念有着很深的联系。大家要注意,一方面,他们不承认有纯粹客观历史,所以后现代历史学特别注意分析历史和政治的关系,和政治学研究有着很重要的联系;一方面后现代历史学身处现代环境,对传达意识形态、包围着现代生活方方面面的传播媒体,有很深的警惕。这也是很对的。    
    最后,后现代史学另一重大的贡献是对历史文本特别警惕。刚才我们说,过去我们认为文本是透明的玻璃,透过文本可以看到过去。但后现代历史学提醒我们,要注意到不同的书写,构成了不同的历史图像,描述了不同的过去,所以,写作的意义并非过去想像的那样渺小。历史书写的章节、历史资料的选择、历史叙述的角度、历史叙述所用的词语等等发生变化时,历史的图景就会变化。这个道理并不复杂。一个东西放在那儿,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再用不同的心理、知识储备、习惯的语言描述出来,可能会很不一样。这并不是盲人摸象,而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结果。不同的人关照不同的历史时,叙述出来的很有可能并不一样,所以他们说历史在某种意义上是文学,是“写”出来的。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写法或者说历史叙述本身,就是值得非常注意的事情。我对这个东西很关注,所以在写《中国思想史》的两卷本时,在开始都有一个很长的导论,提到思想史的“写法”问题,结果遭到了很多激烈的批评,说我将历史看为一种“写法”,历史学家岂不就成了作家。其实这些批评者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思路,我不是说要将历史当作文学,只是说,当历史的写法发生变化时,描述的过去也就发生了变化。当历史的写法发生变化时,描述的过去也就发生了变化。从这点看,叙述、写法、文本应该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是历史学必须严肃面对的问题。从这点看,叙述、写法、文本应该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是历史学必须严肃面对的问题。因为写法的背后,实际上都有权力的影响呀,刚才说,用历史五阶段论、按《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