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0-思想史课堂讲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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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史课堂讲录》 什么可以成为思想史的资料不在过去思想史视野范围(3)
高梦旦说得很对。我最近看了一些人的研究,就很有启发。像日本东京大学的渡边浩教授,他写了一篇《作为思想问题的“开国”》,里面提出,开国时期的日本有一种关于“文明”的烦恼,他在这篇文章里面就用了一些很普通的文本,包括教材、手册、读本等等。台湾史语所的陈弱水在《日本近代思潮与教育中的社会伦理问题》里面,也提到当时日本社会伦理的提倡和讲究,他引用了福泽谕吉译《童蒙教草》、明治五年颁布《东京违式条例》、明治十五年文部省颁布《小学校修身书编纂方大意》作为基本资料。从这些论述里面可以看到,正是这些看上去很平凡的东西,使普通民众在后来逐渐形成的一系列所谓“文明”观念和行为,比如对于世界知识的一般把握、承认天赋人权、尊重个人自由、在交往中注重平等的礼仪、男女关系、清洁的生活习惯、新的宗教信仰观念、新的审美观念,等等。而Joan Judge在一篇叫做《改造国家——晚清的教科书与国民读本》文章中,也讨论了中国的近代道德教育问题,他说到,当时一些教科书和课本明确地题为“国民”,其中就有仿效日本大隈重信1905年《国民必读》的,陈宝泉、高步瀛的《国民必读》。还有一些则专门给女性阅读,显然针对的是未能成为文明社会公民的女性,这样“一方面将古典的文化理想注入新的文本形式中,另一方面则彰显了当时的社会与政治信念间的紧张性”,这篇文章发表在《新史学》12卷2期上,大家可以找来看看。
第五,小说话本戏曲唱词。用流传的小说话本戏曲唱词,来讨论思想史的一些重大问题,特别是讨论观念的世俗化过程,将是很有效的途径。用流传的小说话本戏曲唱词,来讨论思想史的一些重大问题,特别是讨论观念的世俗化过程,将是很有效的途径。这方面例子很多,我们以宋代思想史为例。第一个例子是杨家将。杨家将故事的形成与流传,可以用于透视近代中国民族、国家观念凸显的历程,余嘉锡当年所写的《杨家将故事考信录》,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故事,也做了相当精彩的考证。但是如果从思想史角度进一步追问,这种故事为什么会在宋代这个积弱的朝代形成?它和宋代石介的《中国论》的产生、宋代对异族和异国的警惕、很多北使文人的离黍之感、故国之思等等现象有什么关系?大家注意呀,在唐人的边塞作品中,即使是众口相传的名篇,一方面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王昌龄)、“匈奴破尽人看归,金印酬功如斗大”(韩翃)这样主张作战的立场相当清楚的,也有“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桃入汉家”(李颀)、“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高适)这样不那么赞成战争立场的。可见,无论倾向“战”,还是倾向“和”,政治立场并没有绝对的正确或者不正确。可是在宋代,坚持主战成了士大夫中惟一“政治正确”的立场,压倒一切呀,“爱国”主题占据了文学主流,诗里是“兽奔鸟散何劳逐,直斩单于衅宝刀”(陆游),词里是“不念英雄江左老,用之可以尊中国”(辛弃疾)。所以,需要想一想,为什么诗词要来反复讨论“中国”?而这种立足“中国”和讨伐“番胡”的悲情,为什么在宋代诗歌中也似乎成了惟一的正义?从这个角度考察,诗词就成了相当重要的思想史资料。第二个例子是“包公”,最近看到徐忠明所著《包公故事:一个考察中国法律文化的视角》,这本书写得相当细致,他用了柯文(Paul Ahen)《历史三调》(History in Three Keys)的方法,对包公故事的三种叙述做了透彻的分析。其实,我们从这故事里面可以看出中国法律文化和思想的很多问题,比如法律条文和实际判案之间的关系、官员品质与成文制度之间的关系,等等。这样丰富的包公故事,就成了思想史的材料。第三个例子,是三国故事,它大量产生于宋代,并不一定仅仅因为宋代有城市、有瓦子,《东京梦华录》说当时京师有“霍四究说三分”,但是并不一定就是说书人在说嘛。我们看,自从欧阳修、章望之、苏轼、司马光讨论“正统”问题以来,这个关于“正闰”的话题下面,就隐藏了宋代文人对于国家正当性的焦虑,为什么是蜀汉?为什么不是曹魏?这背后可能是为什么是大宋,而不是辽夏金的问题。当然,这个话题是东晋习凿齿作《汉晋春秋》以来的,但他当时也有偏霸和正统的紧张啊。到了宋代,特别是南宋,那么多人讨论,而且都几乎一致地帝蜀寇魏,像张九成批评郑如几《魏春秋》搞“魏绍汉统”;张栻作《经世纪年》干脆用刘备继承汉献帝,而且把它当做“东汉”的尾巴;黄度《通史编年》批评《资治通鉴》“于三国进魏黜蜀”的写法;朱黻作《纪统论》“述吕武、王莽、曹丕、朱温,皆削其纪年以从正统”;萧常写《续后汉书》四十二卷;开禧中李杞改修《三国志》,都是一样的“尊昭烈后主为汉纪,魏吴次之”。为什么呀?特别是大学者朱熹,在著名的《通鉴纲目》中郑重写下了“汉中王即皇帝位”,这就影响很大了。大家看,在《朱子语类》卷一○五里面有这么一段对话,“问《纲目》之意,曰:主在正统。问:何以主在正统?曰:三国当以蜀汉为正,而温公乃云:某年某月诸葛亮入寇,是寇屡倒置,何以示训,缘此,欲起意成书。”这就是为了肯定蜀汉的历史正统位置,确立了刘备、诸葛亮、关羽的正面形象,强调了一个小邦七出祁山进攻中原的合法性。从此以后,一直在金到元,虽然是外族当政,还都是这种观念占了上风,而且左右了后来所有关于三国的小说、戏曲和讲书的感情向背。这表明了思想史上关于“国家”和“历史”的什么样的观念呢?当然,仅仅是一个小说、戏曲的主题,可能你还只能看到思想史的一个侧面,但是,如果我们把当时的国家处境、流行的故事主题、它所涉及的观念,各方面综合起来,就是上面说到的,关于民族国家、关于历史正统、关于法律制度和实际社会生活习俗等等,综合起来看,其实,我们很可以看到当时社会一般阶层的感受、焦虑、紧张、情绪,而这些感受、焦虑、紧张、情绪所呈现的一般思想世界,就成了精英和经典思想的一个背景与平台,证明他们思考的合理性和紧迫性。
最近,我读一些西方思想史的著作,像鲍默(Franklin L。Baumer)的名著《西方近代思想史》,像哈贝马斯的名著《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安德森的《想像的共同体》,他们在论述那些相当严肃和深刻的思想观念的时候,常常用到通信、小说、绘画、雕塑等等。其实,中国学者也有很多已经用了很广泛的资料,像对唐代小说的解读,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唐代社会关于家族、伦理的观念,这方面,陈寅恪先生已经做得很精彩了。像对《金瓶梅》和三言二拍的分析,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明代社会生活转型时期的观念变化,吴晗等人也做得很不错了。不过,在思想史方面,古代留下来的东西里面,可以运用的资料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地方志和族谱家谱,普通人的日记,小说戏曲,这些东西里面也还有很多没有被思想史家注意。在思想史方面,古代留下来的东西里面,可以运用的资料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地方志和族谱家谱,普通人的日记,小说戏曲,这些东西里面也还有很多没有被思想史家注意。城市、陵墓和房宅的空间,过去只是被风水理论解释,但也很少有思想史家去关心。再比如说,中医的医案,其中有很多关于身体和生命的东西,也没有被收进来。究竟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过去的思想史家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写进思想史。他们的思想史是什么样的呢?简单说,一是精英和经典的,二是以人为章节的,三是进化论的。在这样的思想史里面,当然没有这些东西的位置。
《思想史课堂讲录》 什么可以成为思想史的资料思想史怎样才能充分运用这些资料(1)
三思想史怎样才能充分运用这些资料?
话说回来,这些资料能否为思想史所用,其实是一个怎样理解思想史的观念问题。也就是说,这是思想史写什么,怎么写的问题。我在前两年因为强调这个“写法”,被有的学者批评说,这是历史的作家化,说我把研究思想史变成了一个文学创作。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他根本没有理解“写法”的重要意味。
思想史应当写什么?怎么写?这个问题实际上涉及的是以下几个观念,这些观念我以前在《中国思想史》上写过,也反复在课上讲过的,这里只是再次简单地提一下。
首先,思想史是不是应当加强对长时段的理解,以及对一般知识、思想与信仰世界的关注?如果是这样,就可能会把很多过去边缘的、零散的资料,重新纳入思想史来考虑。不过,这里要说明一下,这不是讲“小传统”,而是讲“平均值”和“精英思想的背景或土壤”,实际上是社会史中的一部分。思想与社会的关系是很深的,如果我们注意这些背景,那么,类书、课本、历书、戏曲小说、平庸的东西、常识性知识,都可以进来了。这在国外,过去也有过一些经验,比如受到文化史研究的影响,日本的津田左右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学者,他在名著《文学における我国国民思想の研究》中,就把大多数儒学家、佛教学家的教义哲学,说成是与真实生活世界几乎没有关系的纯粹知识和纸上思辨的东西,而把注意力放在过去不太注意的物语、川柳、戏歌等等方面,从他们的零碎呈现中重建时代思潮。
知识史和思想史需要重新建立联结。中国人常常爱分“形而上”和“形而下”,分出“道”和“器”、“体”和“用”。所谓“道”与“器”之间没有这么大的分裂,很多大道理,其实是要无数小知识来支持的,不然它就是屠龙之技或者是纸上谈兵。其次,知识史和思想史需要重新建立联结。中国人常常爱分“形而上”和“形而下”,分出“道”和“器”、“体”和“用”。可是,就像庄子说的,“道在屎溺”呀,所谓“道”与“器”之间没有这么大的分裂,很多大道理,其实是要无数小知识来支持的,不然它就是屠龙之技或者是纸上谈兵。可是,过去呢,在哲学史笼罩下,思想史写作,常常只关心形而上,不关心形而下。可是,我们可以看到,真正在社会生活里面,最有说服力的东西常常是形而下的、是具体的、可以操作的知识。这些是可以看到的,大家就相信。所以,那些高明的“道”如果不能解释“器”,甚至和“器”互相矛盾,大家就会想,那肯定不对,所以它就不成其为“道”。所以,研究思想史,一定要研究很多具体的知识史问题。这方面,近年来研究科学技术史、医学史、生活史、数术方技史的人,有很大的功劳。他们看出这些东西和高明的思想,有很深的关系,甚至是直接支持思想在社会生活中合理性的知识背景。所以,这么一来,数术、方技、兵法,汉书艺文志上的后三类,就成了思想史的资料了。这一点,在《知识史与思想史》那一讲里面还要说到,这里不再多说了。
《思想史课堂讲录》 什么可以成为思想史的资料思想史怎样才能充分运用这些资料(2)
再次,我觉得,注意增长的和注意消失的应当并重。传统的思想史注意的是层出不穷的精英和经典、高明的思想,其实这后面是“发展”、“进步”、“螺旋形上升”的直线时间观念和进化论历史观,而且背后还有一个“理性”——“公理战胜”——的历史目的论在支持,好像理性在不断地自觉地推陈出新,历史一直在向着“现代”前进,思想也不断地趋于“文明”。传统的思想史注意的是层出不穷的精英和经典、高明的思想,其实这后面是“发展”、“进步”、“螺旋形上升”的直线时间观念和进化论历史观,而且背后还有一个“理性”——“公理战胜”——的历史目的论在支持,好像理性在不断地自觉地推陈出新,历史一直在向着“现代”前进,思想也不断地趋于“文明”。但是,我们虽然承认历史从过去到现在,确实越来越现代、越来越理性、越来越文明,但是,从研究历史的角度说,也应当重新发现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