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是吗?!我家里有个果园,所以,我对农田和植物也有着一份深厚的感情。”夏雪笑着打趣,
“那,你们算是同道中人喽!”永希插上一嘴。
“那你为什么会回来?”夏雪好奇地问。
“毕业礼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很强的冲动,想回到属于中国人的地方,所以就一个人跑回台湾来了。
“那,你打算在农科方面发展?”
“嗯!我现在边写博士论文,边找工作。”
“再找不到的话,来我家的果园当园丁好了。”夏雪邀请,引来永希的挤眉弄眼。
“嗯。”程灏半认真半玩笑地说着,“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夏雪和灏相视一笑,默契意味更浓。
昨天巧遇之后,程灏便担起了导游之职,领着夏雪和永希游遍了花莲各大景点。当然在永希看来另外两个人完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彼此互动也。常常是三人行,渐渐地就看见她们两个有说有笑,而她就象一支1000瓦的菲利普灯光,实在太亮。
当天,永希就以失踪的方式来成全夏雪和程灏。
“喂,永希,你在哪儿?”
“我在火车站,快上车回台东啦!你跟程灏表哥继续风流快活吧。”
“你这算甚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我担心死了,到处找你,吓得我两腿发软,你这个死丫头!”
“我看你跟程灏这么谈得来,才会牺牲自己成全你们,你以为我不想多玩半天吗?我这个朋友够意思了吧? 你还说我!”
“你……”
“阿雪,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快别骂人啦,要不然,会把大帅哥给吓跑的,好啦,我该上车了,好好把握机会啊,Good Luck!”
电话那头永希说罢马上挂线,想必此刻脸上一定挂着得意的鬼笑。电话这头,夏雪气得直顿足,白白为她担心了一场还满山遍野的找她,累得人都快瘫了,她竟然已经买好火车票了,实在太过分!
“你们感情很好。”一旁,程灏看着夏雪表情丰富的脸,不由更觉得她可爱。
“我们……非常要好。”夏雪话语一顿,是啊,她们感情好,好到永希迫不及待地把她推销给程灏。唉,这怎么说得出口。
“其实你——”程灏慢慢走近她,视线牢牢锁定她的眼睛,她有一双很美的双眸,晶亮而灵活,仿佛会说话,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泛出淡金色的光芒,一眨一眨间象有翅膀的蝴蝶。
“我怎样?”夏雪诧异的反问,暗忖该不是他听到永希在电话里的话胡言乱语吧。
“我想说的是,”程灏轻轻凑近她耳边,“你发脾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夏雪的脸瞬间变成番茄。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尤其是那些坠入爱河又不得不分开的男女。
很快,夏雪三天的花莲之旅到了尾声。两人不得不在火车站的站台上话别。
“今天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谢谢你!”
沉默。一直有说有笑的两人,在分离的时候却突然静了下来。因为没有点穿彼此的心意,因为没有交换两人的承诺,他们都患得患失,心事重重,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尖锐的轰鸣,火车喘着沉重的粗气,那是开行的讯号。。
“我要上车了。”夏雪笑得勉强,心中依依不舍。
“路上小心啊。”程灏把她的包递过去,手却不肯松开,“下次再来玩。”
“一定!”
夏雪走进了车厢,看着车窗外的程灏,两人挥手道别。不知为什么,虽然只是隔着薄薄的一层铁板,他们却觉得彼此已经相隔很遥远。
一定要再见面啊!夏雪告诉自己,寂寥的感觉突如其来的袭上心头。
她没有再看窗外,唯恐再看一下会有冲下火车的冲动。
“火车就要开动咯,乖乖坐好哦!”
对面坐着一对母女,夏雪看着母亲把女儿抱在怀中,小女孩对着她呵呵直笑。
“哥哥,哥哥!”尚在呀呀学语的女孩嘴里冒出发音不准的音节。
夏雪失笑,应该叫“姐姐”才对吧,小姑娘到现在还男女不分呢。
“哥哥,抱抱!”小女孩不罢休,还朝夏雪的方向伸出小手。
“小宝乖,不要烦哥哥。”母亲抱好女儿,朝着夏雪露出微笑。
“哥哥?”夏雪奇怪的思忖,哪里有哥哥。
“这么晚了,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温柔而熟悉的嗓音在耳边轻响,夏雪猛地抬头,看到程灏就站在她身边,脸上闪烁着男孩特有的灿烂笑容。“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夏雪呆呆地看着他,什么话都讲不出,甜甜的滋味从心底溢出弥漫在全身的血液中。
“你总是喜欢这个突然袭击吗?”也许应该叫做意外惊喜才对。
“万一你说不好怎么办?”程灏朝她眨眨眼。其实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在看到火车即将开动的一刹那,头脑发热想也不想就冲了上来。
阳光透过窗外的绿树,透过透明的窗玻璃,暖暖地照耀进来,两个人傻傻地坐着,看着光影透过绿荫照射到彼此的身上,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小心品味着这一刻内心的温暖。
“小冰,我想我找到了我爱的人。我好快乐,你会祝福我吗?你一定会的,一定的。”风,带着夏雪渴望幸福的祈愿,一直飘荡,飘荡,飘荡到很远很远的远方。
第二部分第4节 坠落(1)
她坠落情网,白色百合
她坠落风尘,无根的蒲公英
她跪坐在浴缸前,冰凉的水刺痛着手指。怎么会觉得痛?她以为她早就没有感觉了,无论快乐或悲伤,那都只是一种情绪,而她不是应该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了吗?
一缕红线慢慢在水中荡漾开了,细细地,泊泊地,她看着它们渐渐晕开,仿佛有生命般在水中伸展着身姿,渐渐弥散。
那是她的生命,红色的生命似乎眷恋着她的体温,一丝丝,一缕缕,她觉得有某些东西在体内渐渐消失、流尽……
好冷,水中的冰凉透过手指传遍全身。一种晕眩渐渐渗透她的意志,她软软地偎着浴缸,洁白透亮,仿佛陈列在店堂里最高级的货品,反射出她带着微笑渐渐苍白的脸。
她终于可以离去了吗?
在这里,在这片交织着红色和白色让她视觉产生混乱的地方?
她终于可以离去了吧,她这样告诉自己。
再也没有牵挂,再也没有牵挂……
“呵!”
夜半突然惊醒,猛然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幽暗狭小的睡房里。
夏冰靠在床板上,安静的夜,只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还活着。
有一瞬间她以为梦中的一切是真实的,她死了,用让血流尽的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事实是,她依然活着。不知道是值得庆幸还是悲哀。
摸索着床边的抽屉,掏出一包烟。火柴在狭小的空间燃烧又迅速熄灭,徒留一室化学燃烧的怪异气味。
深深吸了一口,吐出蓝色烟雾,烟头的幽黑的室内忽明忽暗,直到此刻夏冰才觉得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些。
夜安静的诡异,夏冰告诉自己该去睡了,白天上课晚上打工,难得有一晚可以充足睡眠的时间,她却睡意全无。
屋外的房门突然被重重推开,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和沉重的呼吸声。
“仲文,你怎么又喝醉了?”
“唔,你……你少烦我!”
酒瓶摔落在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响得清脆,夏冰坐在床头被激得惊跳了一下。
“别睡在地上啊,仲文,仲文……”
屋外脚步声移动着,最终停留在她房门口。
“小冰,小冰,你醒醒,你爸爸又醉了,你快出来帮忙啊!小冰,你醒了没有,别装死!”
门外,奶奶着急的敲着门,并不时转动把手。夏冰庆幸自己提前把房门的锁换了,并且没给任何人钥匙,这里也许是世界上唯一属于她的角落。
奶奶依然在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她爸爸喝醉的情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哀叹着自己年老体衰无法同时照顾瘫痪的老伴和酒鬼儿子,她就这样站在门口哭泣着,寻找夏冰的目的似乎已经忘却,她只是对着一扇门发泄着自己的怨气,自己一生的不幸。
夏冰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烟燃尽一根接着一根。曾几何时她学会了抽烟,学会了用发呆来麻痹自己。夏冰知道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夏冰,不是那个会笑会跳对人生会有期盼的快乐女孩了。夏冰死了,她重又忆起梦中那融在水中淋漓的鲜血,也许那梦是真的,夏冰早已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门外奶奶还在敲着门,夏冰皱着眉,露出厌恶的表情。
手指轻轻一弹,烟头从窗口飞越而出,暗红色的亮点划了一道抛物线迅速消失。夏冰合身躺下,头严严实实地埋在被窝里。
她已经死了,这世界的所有的一切和她都再无关系,管他们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她不知道,她统统都不想知道。
“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你现在正在旅馆的房间里?”
“神经病!我在家里。”
“谁的家?”
“林永希!你把我看成甚么女人啦?”
“怀春的小野猫喽!老实交待,我撤退后,你们干了什么好事?”
“一个正经女人加一个正人君子,你以为会干什么?!”
“那,至少有ks吧?”
“甚么ks?”
“k…i…s…s…”
“死丫头,满脑子脏东西!”
“恭喜你啦!今晚肯定会做个美梦。不,是个绮梦才对!”
“你到底有完没完?!”
“好了,不打扰你作梦了,挂啦!”
听着话筒里连串KISS的啧啧响声,夏雪好笑又好气的搁下手机。永希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鸡婆,竟然在大半夜问她这么无聊的问题。虽然如此,夏雪的心却因为好朋友的关心而觉得暖暖的,她想她的人生应该算是非常幸运的,虽然童年时父母分离,姐妹失散,但之后遇到的关爱自己的新爸爸,遇到了贴心的好朋友,她觉得这样真的可以算是幸福了。
“小冰啊,我现在很幸福,有关心自己的人,还有自己爱的人。”
夏雪甜蜜的躺在床上,拥着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维尼小熊,思绪不由自主萦绕着今晚她和程灏分别的场面。
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她俩一同抵达台东。一路上他护送她回家,她给他介绍这里的一切,那一片果园是谁家的,这一条街巷又通往哪里,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而路途是如此短暂,似乎只是一瞬间,她便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第二部分第4节 坠落(2)
“进去喝杯茶吗?”夏雪踢着脚下的石子,米色的鞋尖在月光下仿佛灰姑娘的水晶鞋。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充满想象力,任何一件平常的事物在此刻都能被她想象的如此浪漫。
“不了。”程灏摇摇头,“我不相信有父母会喜欢这么晚造访他们女儿家的冒失男生。”
“那——”夏雪仰起头看他,既为他的善解人意感到窝心,又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感到小小的失落。
“我们得说再见了?”
“是啊,至少我安全把你送回了家。”
程灏笑着,月光撒在夏雪的发梢间,衣裙角,使她看上去象一个不小心落入凡间的精灵。他告诫自己必须回去,不然他会傻乎乎跟着她走进她的屋子,就像之前中了魔咒似的突然冲上火车一样。
“做个好梦。” 程灏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将她飘至肩前的发丝捋到身后。
“唔,再见。”
夏雪视线迷蒙地看着他,眷恋着他手中的温暖。这一刻是如此美好,她真希望可以永远继续。
“进去吧,夜很深了。”
“嗯,你也小心些。”
“我知道,你进去吧,我看你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