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马江湖






  “你……”楼文龙废然吼道:“气死我了!”

  楼文凤娇声尖气的讥刺道:“你可死不得,你死了,谁来陪我练功?”

  “太过份了。”楼文龙吼得震天价响:“好歹我们是同胞兄妹,你一而再的拿言语激我,想跟我大战一场么?”

  楼文凤消了气焰,冷笑道:“我那敢,只是劝你不要给那狐狸精迷得忘了正事。”

  楼文龙重哼一声,脚步声沉重,显然尚在气头上。

  秦快在室里直念阿弥陀佛,不想楼氏兄妹的脚步声却向他传来,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楼文龙就在右边第一间石室停下,哼道:“打开吧,今天该从这儿练起。”

  楼文凤却迟疑了好一会,才坚决的道:“不,今天依旧到第五进修练,我想多熟练些。”

  楼文龙强抑没吼出来,怒道:“第五进石室已经练了四个多月,还不够熟练?”

  楼文凤尖高的嗓音充满决心,道:“贪多嚼不烂,欲速则不达,无论你怎么说,我是决定要再修练一次。”

  沉寂半晌,楼文凤突然满含醋意的道:“对你的锦萱就百依百顺,你就不能顺着我一次?”

  “好吧!”楼文龙终于道。

  听着脚步声走向里进,秦快心头大石才放下,全身有虚脱的感觉,他知道只要楼文龙坚持要进来,或楼文凤退让一步,如今的处境可难以想像。

  秦快的武功是一流的,而且他使用的兵器是人所难以想像,加以外貌使人容易产生轻视之心,对敌可说占着极大的便宜,但是,楼文龙、楼文凤兄妹享誉江湖数十年,又是大世家之主,只要一人就足让秦快无法消受,再看壁上这些诡异的图画,秦快不敢想像他二人的功力到底已达何种境界?难怪暗中直捏冷汗。

  由此秦快又想及那位神秘女子“冷姑”,她的功力显然也比他高许多,不然就算他睡得再沉,也不可能有人闯进他房里一点知觉也没有就被制住穴道。

  江湖上能人异士多如天上星斗,秦快总算见识到了。

  石门开关声在寂静的地下宛如雷轰,秦快打个呵欠走出来,一点也不在意被楼氏兄妹听见,练功时即时有人拿刀抵在背后,也得当作没知觉,秦快认为自己安全的很,实际上他也很安全,一摇三晃出了地下室,让楼氏兄妹留下一肚子疑问,对于前些日对他的无礼,算是一点惩罚。

  回到客栈,不见丁嫱回来,以为她又溜回家,一点也不在意,付了店钱,信步游逛。

  愈往北走,天气愈阴凉,秋天在北地似乎走得快,初多已经到临,秦快依旧黑布儒衫一袭,沿途踏遍各地名胜,如此过了二个月,这天来到河北,京城繁华所在,只觉这里的人似乎都特别富有,到处茶馆林立,好似这里的人都没事做,整天泡茶馆闲嗑牙,而且,他也感到这里的人大多较俗气,缺乏江南文士的温文儒雅,北地胭脂也不似江南姑娘个个宛如香扇坠儿,顾盼之间含带股灵秀之气。

  大抵来说,秦快认为北地人自有他们的特色,看惯了酸气横溢的江南人,看到他们反而觉得豪爽多了,也较新鲜。

  河北还不能算是极北地区,但风景文物硬是与江南大不相同,秦快漫步其间,心中欣喜来的好!

  捡到茶楼二楼靠窗桌位,嘴里喝茶嗑瓜子,双眼眺目望着窗外景色,只觉得人间至高享受也不过如此,回眼望着前桌二男一女客人,目睹他们神秘交耳情况,禁不住装作低头喝茶,竖起耳朵倾听。

  “……张世昌那懦夫还是不肯写休书。”

  “别急,二妹,少不得威逼一番,还怕他不就范?”

  “是啊,二姐,他有胆子欺负你,就必须娶你,否则我拚命阿三给他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阿三,别乱来,弄出人命吃官司,大家都不好看。”

  “听你姐姐的,阿三,这些天你给老子安份点,待你二姐做了‘胜粮行’的老板娘,吃喝嫖赌随你花用,别再跟那班瘪三搞什么猪狗帮会,拚掉命,想享受也来不及。”

  “对吔,‘胜粮行’是北六省最大的粮店,张世昌腰缠万贯,当小舅子与他分点羹汤吃也不算过份吧,是不是?二姐,你该不会死捉着钱不放吧!”

  “呸!死皮赖脸的,也不做点正事。”

  “好了,先别得意,张世昌的老婆不走,二妹永远当不成老板娘,咱们得合计合计。”

  “他要再敢推三阻四,我黑二妞岂是好欺负?一纸告进宫府,说他凌辱清白少女,看他的脸往那儿摆?”

  “不行,张世昌家三代富有,与宫府交情很好,这条计弄得不好我们吃亏,对他至多只是多费些银子罢了。”

  “大哥,难不成你要小妹白吃亏?”

  “当然不是,耳朵靠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大哥,这成么?”

  “三弟,这得偏劳你那般猪拘朋友。”

  “成,养兵千日,用于一时,他们一个个吃得肥头猪脑,也该办点事。”

  “大哥,你打算几时行动?”

  “十五吧,只有那天才有机会下手。”

  “只要事成,小妹绝不忘大哥与三弟的情谊。”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想我们三兄妹从小给人看轻,遭入唾骂,只要你当上‘胜粮行’的老板娘,谁还敢对我皱眉瞪眼?所以,这种好机会,咱们要紧捉不放。”

  “对,大哥啊,离十五还有五天,咱们去喝一杯庆祝吧,小弟的酒虫也不安份了。”

  “你这酒鬼……好吧,换家酒楼大吃一顿。”

  三兄妹起身离去,秦快注意到他们居然没有付茶钱。

  一会,一名茶博士上楼收拾杯碟,秦快趁机问道:“小二兄,刚才那三名男女是谁?跟皇帝一样吃东西不必付钱的三个。”

  那名茶博士嘴唇很薄,一眼即知是刻薄的人,道:“你想学他们?劝你省了,要不是请不到更好的护院,今天他们三个就得爬着出去。”

  秦快不介意,一字字慢慢道:“我是问你,他们的姓名?还有,他们是干什么的?”

  茶博士将杯碟弄得铿锵响,满心不甘愿的道:“马大、黑二妞、马三,是这里的混混。”

  说完看也不看秦快一眼,端了杯碟就走,秦快手里正巧拿颗瓜子,将瓜子吃了,二片瓜壳分击在他左右脚跟,那名茶博士脚下草鞋跟处刹时裂开,成了拖鞋。

  茶博士怪叫一声,低头瞧了又瞧,哺喃道:“二只脚跟同时裂开,大概有好运要来了。”

  也不疑有他,端着杯碟自下楼去。

  秦快失笑一声,未想北地人的性子也较乐观。

  这时有位中年武人打扮的汉子走向秦快,拱手道:“小兄弟好高明的功夫,在下陆启明,若不嫌弃,大家交为朋友如何?”

  秦快皱皱眉,不想自己的举动均落入对方眼里,起身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陆兄好高明的眼力,不知江湖朋友如何称呼阁下?”

  陆启明不请自行入座,呵呵笑道:“坐,坐,说起小兄外号十分可笑,叫‘大路财神’,只因我的银子来得快出得更快,丝毫不懂计算银钱。”

  秦快听他第二次开口就自称“小兄”,不禁好笑,道:“疏财仗义本是江湖儿女本色,有何可笑?”

  陆启明激动的握住秦快双拳,道:“小兄弟真是我的知音,也是唯一不笑我痴呆的人。”

  秦快细观陆启明,四旬不到,衣着不俗,质料普通,身材勇壮,一张圆脸红光满面,不笑也带笑意,彷佛永远无忧无虑,双眼精湛有神,太阳穴高鼓,可见武功高强,这时他激动起来,果真有点小孩的天真呆傻。

  秦快反握住他双拳,诚挚的道:“陆兄乃至情至性之人,不是呆,而是大智若愚。”

  陆启明很赞同他的话,猛点头道:“小兄弟果非常人,现在小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小兄弟有事到‘如洗山庄’找我,为你双胁插刀,小兄是在所不辞。”

  秦快连声不敢,目送陆启明下楼,发现他也没付茶钱。

  不久又有一对五旬出头,衣着灰旧老者走近秦快,左边秃头的嗓音粗劣道:“老子王大秃,这位是我伴当张小秃,跟刚才那个骗吃骗喝的陆启明同住在‘如洗山庄’,我说小子,你既然替他付了茶钱,何不也好人做到底,连老子兄弟俩的也一起付?如何,你该不会厚此薄彼吧?”

  秦快一想果然如此,却故意道:“他吃白食,凭什么将茶帐记在在下身上?”

  右边微微秃头,肚腹凸出的张小秃粗着嗓音:“谁叫你年轻人这么无精打采,让他认定你是好吃的,不把帐记在你名下,岂不跟呆子一样?我哥俩自然也效法到底,白吃你一顿。”

  秦快好气又好笑,懒洋洋道:“你把一切真相分剖给我听,你以为我还会替你们付帐么?”

  两个老秃头互觑一眼,哈哈大笑,王大秃道:“会的,会的,而且你不付也不行,我们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白吃专家,茶博士的眼睛都一直瞪着我们看,如今我俩与你有说有笑,谁也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们先走一步,帐自然就由你付,这点茶博士明白的很。”

  两个老秃子得意洋洋往楼梯走去,秦快突然叫道:“慢着,二位老兄的东西忘了拿咧!”

  王大秃和张小秃回头望去,见秦快手里拿着二顶假发,还翻来覆去仔细瞧了又瞧,嘴里啧啧有声,戏谑道:

  “这也叫假发么?还东秃一块,西秃一块哩!”

  在座客人无不哈哈大笑,王大秃和张小秃顶着光如鸭蛋的脑袋面红耳赤,伸手向秦快抢去,秦快避开,慢慢道:“要还你们可以,把陆启明,还有你们的茶帐付清,如果连在下的一起付,那就感激不尽了。”

  王大秃咬牙切齿招来茶博士,当秦快面付了四人的茶帐,秦快道谢一声,将二顶秃头假发双手奉上,还关心道:“小心点,不要拿错了,否则王大秃成了王小秃,恐怕张小秃会很不乐意,坏了兄弟多年感情就不划算了。”

  王大秃和张小秃各带回假发,气极反笑,张小秃道:“你真有意思,小子,做我们朋友还够格,欢迎你随时莅临‘如洗山庄’,包你宾至如归,乐不思蜀,一去不复回,不,是去了就不想再出来……”

  “停——”王大秃厌烦的打断他话题,道:“你请这小子去,打算用什么招待他?”

  张小秃摸摸圆圆的肚皮,呵呵道:“你没说错吧,大秃,我的意思是请这小子去时,多带些好酒好菜,嫌少不嫌多,这样一来,咱们哥俩心头高兴,自然会侍候得他服服贴贴,宾至如归,乐不思蜀,然后将口袋里的黄白之物全数吐出,再然后就一把丢出去。”

  王大秃这才同意的直点头,赞道:“看不出你肥头猪脑的,居然想得出这种好法子。”

  “这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张小秃道。

  秦快听在耳里,宛如翻倒五味瓶,道:“你们两个简直是……老不尊、老神经、大白痴。”

  两个秃头怪叫一声,张小秃抢着道:“小子,我哥俩好心好意请你去玩,你为何还骂人?”

  王大秃推开张小秃,一指指向秦快鼻尖,道:“看不出你是表里不一致的人,外表嘛,懒懒散散,有点像名落孙山的酸秀才,没想到嘴巴这么缺德,小子要是不解释个清楚,哥俩今天可不与你干休。”

  秦快重新落座,嗑了一粒瓜子,懒懒道:“在下若有钱吃好酒好菜,会在这里嗑这些小玩意?”

  张小秃拉拉王大秃衣角,小声道:“这小子是个穷光蛋,别跟他乡耗时间,走吧!”

  二人相偕离去,王大秃临行前回头道:“我说小子,老子看你蛮投缘的,所以要先警告你一件事,你若遇到一位二十上下,右唇边有颗美人痣的妞儿可须小心点,她不比咱哥俩仁慈,称得上吃人不留骨头的,好啦,你好自为之就是,有空找老子聊聊……”

  秦快来不及开口称谢,张小秃已拉着伙伴走远。

  王大秃说的他没放在心上,在想自己事儿,忖道:“阿爹与阿伯以杀人赚生,俺呢?

  杀人是不干的,虽说杀的均是该死之人,心中难免不快,不如救人有趣,对,俺就以救人谋生,先查查张世昌的声誉如何,再决定开的价钱。”

  有目标就好办事,接连三天,秦快四下询问“胜粮行”大老板的名声,大抵说来,张世昌这人还算不错,只是有点软懦,“富不过三代”这句话,恐怕会在他身上实现,幸好有个刚强的妻子暗中撑大局,才能维持商誉不坏。

  第四天,秦快就登门拜访张世昌,开门见山的道:“知闻大老板有位能干的夫人,堪称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