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马江湖







  丁嫱吐吐舌头,心中叫苦道:“我道秦大哥突然变性,好生取笑他一番,不想事实是这样,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偷眼看秦快,见他低头思量,没注意刚才话语才放心。

  秦快起身踱个方步,凝目冷竹心道:“阁下如能放弃刚才决心,交易才有谈下去的可能。”

  “千臂屠魔”冷竹心暴烈的道:“办不到!你小子到底打算如何?”

  “在下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伤害十数名无辜的生命。”

  “妇人之仁!”

  “也想知道如何取下黑珍珠?”

  “作梦!”

  “以你一条命和十数条生命相比,那个重要?”

  “自然老夫的生命珍贵。”

  “你自私、偏狭、狠毒,在下怀疑你为何能活到现在?”

  “你想杀老夫?”冷竹心语气中掩不住惊惶。

  秦快摇首,突然飞起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向冷竹心腹下“气海穴”!

  “嗷——”

  惨厉的叫声充塞天地,冷竹心整个人刹时软瘫在椅上。

  丁嫱忘了吃面,瞪大双眼惊骇道:“你废了他?好残忍!”

  秦快面无表情的道:“他想毒杀十数名老百姓,难道就不残忍?”

  丁嫱默然,心想冷竹心生平杀人无数,如今被破了神功,也许冥冥中自有报应吧!

  “千臂屠魔”冷竹心突然间变得老态龙钟,喘息道:“天下只有老夫知道黑珍珠的取法,你废老夫,你将终身得不到所要的秘密。”

  “阁下又是如何知道的,总不会从娘胎带出来的吧?”

  “那个人你绝对找不到,绝对找不到。”

  “黑珍珠是否在下需要的东西,在下也不知道,碰碰运气总可以吧!”

  说完不再理他,将“乾坤玉佩”收入怀里,秦快偕丁嫱继续赶路。

  秦快放马慢跑,始终不语,丁嫱突然道:“如果老小子不提想杀酒楼伙计,你是不是会放他一马?”

  秦快颔首不语,丁嫱叹息道:“他太有自信了,以为你一定会受他挟持。”

  秦快见路宽人稀,催马飞驰,丁嫱不悦的紧跟着,不久发觉秦快走错路,叫道:“不对,从这儿没路,只有一片树林子。”

  秦快不语,兀自催马奔向树林,丁嫱叫了几次都充耳不闻,丁嫱气极,叫道:“你不陪我回家就算了,何必害我白跑一段路。”

  勒马回头,秦快突然有气无力虚软道:“小嫱……”

  咳几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丁嫱骇然飞身下马,扶秦快下马,走进树林,秦快颓然靠着树身直喘气,好一会才道:

  “找个隐密地方,在下要运功疗伤。”

  丁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不懂秦快何以会突然间变成这样?只有照他的话四下寻找,可是树林子全是一株株的树木,根本无隐密的地方。

  情急生智,丁嫱扶秦快走进深处,靠在一堵破土墙上,飞身上树,折下叶子最浓密的大树枝,依着秦快四周所生长的树木略加掩饰,从外头看不出有人的影子,秦快感激的笑了笑,运功前,不忘嘱咐道:“找株大树藏身,千万不要惹事生非。”

  丁嫱答应,察看没有破绽,上树休息,心中思潮起伏,突然马嘶声传来,这才想起忘了将马牵进来,飘然下地,出了林子,眼前的一幕却看得地七孔冒烟。

  只见三名高矮不一,胖瘦不等的汉子在抢马,高瘦的那人冷笑道:“老子是老大,独乘一骑,二位贤弟合乘一骑。”

  矮胖的那人呸了一声,鄙夷道:“谁承认你是老大,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马是老子发现的,肯让出一匹已是莫大功德,还敢要求老子委屈跟大毛猴同乘一匹。”

  高矮适中的那人,长得尖嘴猴腮,毛发又多又乱,确有几分猴相,声音亦十分尖锐:

  “老子相貌堂堂,威仪震四方,你小冬瓜其貌不扬,就生了一张鬼恶人厌的黑鸦嘴。”

  “小冬瓜”向高瘦的人喧冤道:“沈不聪,瞧瞧我们三弟江神佑,居然敢对兄长出言不逊,你说该不该修理?”

  高瘦的沈不聪未答,大毛猴江神佑尖声尖气道:“你人矮不起眼,也配充大?葛冬山,你门都没有。”

  小冬瓜葛冬山气吼一声,牵着丁嫱坐骑,怒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老子决定拆伙,留下一匹马给你们,表示好聚好散。”

  正待上马,突然传来一声小孩尖嫩的叱喝声:“通通给我留下!”

  丁嫱气咻咻的将马一把抢过,怒道:“你们三只老狗是瞎了眼,没瞧见马上鞍辔鲜明,行囊俱在,分明是有主之马,居然敢私自占马为已有,坐地分脏,你们是强盗还是土匪?”

  三人脸上一热,大毛猴江神佑道:“小孩子如何骑大马,何况马有两匹,怎能说是你的马?”

  丁嫱指着坐骑铁镫,语气不善道:“没瞧见这副马镫特别短,是照我的高度改造的,另外一匹是我朋友的,他马上回来,你们要敢强索,留下姓名,隔日好登门拜访。”

  三人听丁嫱说得好一口流利江湖话,心中雪亮对方虽小,却在江湖上混了不少日子,不是普通小孩三言两语可以哄骗过去,沈不聪拱手道:“小朋友尊姓大名?在下等因有急事赶路,遇见二匹马闲置荒郊,因此动了借马之心,又不见其主,所以……”

  丁嫱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一手牵一匹马,道:“有急事就快赶路吧,马是不借的。”

  小冬瓜葛冬山拦住去路,笑嘻嘻道:“做人要厚道哪,小朋友,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

  丁嫱歪着头,笑眯眯道:“你让路就是给我方便,也等于与自己方便,可以早点上路,勉得耽误正事。”

  小冬瓜葛冬山闭了舌头,大毛猴江神佑将他推开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转向丁嫱堆着笑意道:“是这样的,小朋友,在下等人于今晚非赶至会槽山不可,如今天色向晚,若无马匹代步,是必失信于人,请小朋友行个方便,事后定当归还。”

  丁嫱童稚的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贝齿,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及朋友在这荒郊野地忍饥受冻半日一夜,等你们把事情办完,送马归还,然后我们饿得七荤八素被马驮着到处出洋相?何况我与你们非亲非故,怎知你们为人,谁来保证你们一定会送还马?”

  大毛猴江神佑吃了个大热屁,怒叫道:“老子们好言好语说尽,乳臭小儿还是不肯借?”

  丁嫱“嗤”的一声笑了,啧声道:“你们三人总是这样的么?高瘦的扮红脸道歉,矮冬瓜扮白脸使奸,你大毛猴扮不成白脸,改装黑脸想硬抢了。”

  三人齐被震怒,但理屈在先,一时拉不下脸,和丁嫱就僵在那儿。

  丁嫱心中打鼓,自问绝打不过三人联合,秦快练功的速度若慢一点,她就惨矣,可是却说什么也不愿将马白白送给别人,直向三人瞪眼,道:“难道你们穷得连马都买不起?”

  高瘦的沈不聪恶声恶气道:“谁耐烦和马贩讨价还价,老子就中意你这二匹高头大马。”

  小冬瓜葛冬山搓着一双肥掌,道:“欺负你一个小孩子,说出去我们名声也不好听,你说个价钱,老子出钱买下好了。”

  若在平时,丁嫱可能会抬高价码贾出去,但秦快负伤不能走长路,也不知他疗伤的效果如何,不敢卖出,遂摇头坚决的道:“马匹是我朋友出钱买的,我没有资格出售。”

  大毛猴江神佑摸索腮边长毛,叫道:“乳臭小子怎么这么固执,你以为打得过我们三人?”

  丁嫱夷然不惧,扬起头道:“江湖道上多的是鼠狗之辈,少爷何曾畏惧过?敢情你们三人是强盗窝出来的,到会稽山见你们大头目,也好当作礼物孝敬。”

  三人面面相觑,显然不幸被丁嫱料中,沈不聪道:“你既知会稽山寨的大名,也该知道我们从不与人谈价钱,对你算是极为优待的。”

  丁嫱撇撇嘴角,鄙夷道:“看不出强盗土匪也有讲道理的,只是讲的全是半吊子,比一般土匪更矫情。”

  小冬瓜葛冬山招呼二位同伴道:“这位小朋友硬不领情,咱们看中的东西又不能放弃,你们说该怎么办?”

  大毛猴江神佑尖声怪气一叫,道:“那只好老规矩,硬抢了!”

  三人似乎声息相通,配合无间,沈不聪及小冬瓜葛冬山分别各上一马,大毛猴江神佑则挥掌向丁嫱攻去,迫使丁嫱不得不放掉缰绳,马上二人立即策马狂奔,丁嫱阻止不了,边打边叫道:“不要脸的土匪,光天化日下抢小孩子财物,来日定当同秦大哥上山索回。”

  大毛猴江神佑听到后来怔了怔,边打边道:“你说的秦大哥是不是很有男人味道的中年人?”

  丁嫱拳打脚踢乱出气,边叫道:“大毛猴脑子有病,中年人要叫伯伯……告诉你,最好将马还给我,否则会稽山寨会被烧成瓦砾。”

  大毛猴江神佑尖笑一声,一掌震退丁嫱,道:“那么高山流水,后会有期了!”

  尖笑数声,扬长而去。

  丁嫱知道追上去也无济于事,直看敌人得意而去,忍不住大哭起来,走进树林,想及秦快练功需要安静,放低声音,啜泣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丁嫱抬头见是秦快,扑在他身上大哭,秦快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又惹祸了?”

  “才不是!”

  丁嫱委屈的将原委说出,又抽泣道:“他们三个人联合欺负我一个,卑陋、无耻,我又打不过,如果我武功好的话……”

  想到父母无暇传授高深武学,丁嫱忍不住又伤心,秦快只好安慰道:“你没受伤就好,其他就次要了。”

  “马呢?”

  “马当然要讨回,在下不习惯吃闷亏。”

  丁嫱满意的笑了,又担心道:“你的伤?”

  “不碍事了。”

  丁嫱瞥了他一眼,出其不意挥拳击向他胸口,秦快痛哼一声,怒道:“你干什么?”

  “试试看你是不是真的好了。”

  秦快痛得直冒冷汗,没有好气道:“不是跟你说不碍事了?”

  丁嫱让秦快坐在落叶上,拿丝巾给他拭汗,边道:“不碍事?天气凉爽你为何出汗?好好的,怎么突然受了内伤?好像还不轻哩!”

  讶起来,秦快对丁嫱有些迷惑的感觉,有时像专门找他麻烦的小妹妹,有时又带着母姓温柔的照顾他,如同现在这样,令他有些意乱情迷。

  甩甩头,秦快冷淡的道:“还不是拜你小姑娘所赐。”

  “冷竹心那老小子伤了你?”

  秦快微徽颔首,又叹息道:“算了,休息一会就上路,饿不饿?你?”

  不等丁嫱回答,自怀中掏出一块杠头,分一半给她,丁嫱细细咀嚼,突然道:“和老小子空手过招,他最后一掌还是伤了你?”

  秦快嗯一声,丁嫱又问道:“当初看你没事人一样,为何突然间如山倒?”

  “当初虽然未正中掌力,却被他所带起的雄浑掌风扫中,胸口隐隐作痛,加以后来用力甚剧,支持到刚才就忍耐不住,只好下马疗伤,没想到又多出一段梁子。”

  他冷冷淡淡缓缓道来,好像受伤的是别人,语气中也没有责怪丁嫱之意。

  “秦大哥,你的内伤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秦快摸摸她后脑,表示不用担心,起身道:“走吧,这下你可得意了,不必骑马。”

  丁嫱笑嘻嘻的跟在秦快后头,不住跟他扯天说地,秦快或点头或摇头,却懒得开口。

  二人脚程甚慢,三日后才到会稽山下。

  山下有个小镇,民风纯朴,居民均是平实乐天知命的老百姓?

  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里的老百姓极大多数是顺应这种地理环境,会稽山寨的寨主“旋风刀”朱侯也不为己甚,在一定范围内不限制居民上山打猎砍柴,居民也不抱怨他占山为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镇上过路商贾不少,秦快和丁嫱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丁嫱显然很喜欢这小镇的调儿,不住点头称赞好,秦快被她说得引动好奇心,不禁道:“好什么?”

  “这里一切都很好。”

  “是么?在下倒感觉不出来,跟其他地方大同小异。”

  “迟钝!”

  “各人性情不同吧了。”

  “现在就杀上山?”丁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当然,天气晴和,正是上山游览的好日子。”

  丁嫱仿佛见了鬼般盯着秦快瞧,秦快给瞧得混身不自在,略转头,咳声道:“那有女孩子这样看人的?”

  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