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马江湖
大毛猴江神佑摸着胡腮,取笑道:“有女娃娃在,大少爷害羞了,哈哈……”
沈不聪一挥枯瘦的右臂,道:“你再笑,小心大少爷捏个泥团子塞住你的嘴。”
江神佑猛地煞住笑声,尴尬不已。
三人对疗伤都颇有研究,互相配合得很好,为秦快消洗伤口,敷以药膏、生肌散,还强迫秦快服下几颗补药,显然跟秦快交情都很不错!
秦快呼口气,穿回外袍,道谢不已,笑道:“在下也懂得一点疗伤技巧,比起你们可差多了。”
小冬瓜葛多山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道:“这不算什么,只是膏药好点罢了。”
四人回到方才的战场,只见朱轮不停在逗丁嫱说笑,丁嫱却扳着脸看也不看他,朱轮自觉没趣,回身见秦快来到,摊摊手道:“这小孩真别扭,会不会是哑巴?”
秦快未言,大毛猴江神佑已抢着道:“不可能的,少寨主,那天我们还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如此尖牙利嘴,如何是哑巴?”
秦快心知有异,蹲身柔声道:“没事吧?小嫱,是不是刚才吃的药有问题?”
丁嫱哼一声,话中带刺道:“我没事,只是身上的伤口痛得我不想说话。”
秦快一惊,又奇怪道:“在下要你疗伤,你为何不听呢?”
丁嫱头一甩,噘起嘴道:“又没有人教我,问得真莫名其妙。”
秦快见她伤在腿及臂,不由皱眉,最后道:“你还小,一切俗礼就不必管了。”
向朱轮讨来刀伤药,割开伤口上的衣服,为丁嫱疗伤,包扎妥定,故意在她伤口上击一下,丁嫱痛呼,秦快嘿嘿一笑,道:“以后说话少带刺就少受苦。”
“粉面刀王”朱轮摸摸丁嫱后脑,和悦的道:“小弟弟,如今你会说话了吧?”
丁嫱嫌恶的挥掉朱轮的手,骂道:“你最好正经点,想卖俏,找铜镜去吧!”
朱轮再次不讨好,也就不理丁嫱,问秦快道:“秦叔叔就只你一个宝贝,如何肯让你出来涉险?”
秦快冷漠笑笑,叹息道:“俺这儿子向来就不宝贝,只是勉强不得才生下来。”
“乱讲!”朱轮不以为然道:“嘴里这么说,其实你心里何尝不明白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秦快苦笑不语,沈不聪深沉的道:“少寨主既然遇上大少爷,可须请他上山盘桓数月,否则寨主知情会怪罪的。”
“粉面刀王”朱轮一笑道:“沈大叔安心,他想走也不成啊!”
秦快连忙摇首道:“不成,俺有要事待办,回程再上山拜望朱伯父。”
朱轮皱起眉头,更坚决的道:“不成,你有伤在身,再重要的事也办不成,至少也等伤好再说吧!”
秦快欲再争,“银煞”木照开已扭着喉咙道:“臭小子,你该不会忘了刚才的约定吧?”
小冬瓜葛冬山起身道:“大少爷就不要再劳累了,有什么约定,我去替你办。”
秦快感激的笑笑,道:“解开他们穴道放他们走吧!不过,地上的两根丈八蛇矛可须毁去才是。”
“银煞”木照开气叫道:“好歹毒的臭小子,这跟废掉老夫双手何异?”
秦快冷酷的道:“在下对你们已经容忍再三,你还待怎地?想必阁下兵器上的毒药配制不易才如此紧张吧?哼,正合在下之意。”
木照开气得直抖,葛冬山先收拾丈八蛇矛,才替冷玉环三人解穴,冷玉环阴冷的道:
“姑娘不承情,秦快。”
秦快不耐烦的挥手道:“快走吧,下次朝面欲和欲杀,至时再谈吧!”
“黑水仙”冷玉环笑得凄苦,道:“父仇不共戴天,秦快,这辈子除非我们双方死一个,你永无太平日子。”
秦快不在意的道:“不要说些狠话来唬人,若你执意如此,在下接着就是,不过,不会再对你仁慈了。”
冷玉环受辱似的叫道:“我说我不承情,秦快,你大可现在就杀了我们,一了百了,你已经有四个帮手,还怕对付不了我们?”
秦快痛苦的呻吟一声,道:“在下从来就不想杀人,冷姑娘,希望你们不要迫在下开戒。”
唇边的黑痣一颤,冷玉环怒道:“你表现你那门子清高?独树那一套江湖仁义?我爹因你而死,你总不能否认吧?”
秦快坦然地道:“令尊之死在下不推卸责任,但是,在下已分析得很清楚,他是咎由自取,在下只有抱歉,却无愧于良心。”
冷玉环挑起一双新月似的眉儿,尖声道:“你少他娘的摆出这么一副悲天悯人又仁义道德的假面具,拆穿了还不是沽名钓誉,博人感激,半文不值!”
摇摇头,秦快安详的道:“尽其在我,不求谅解,冷姑娘,下次见面有何道儿,在下接着就是!”
冷玉环狠狠瞪了秦快一眼,扭头离去,“金煞”潘少荫朝秦快吐一口唾沫,恨道:“你死定了,小子,老夫绝不会饶你。”
“银煞”木照开冰冷的声音含着阴险:“希望下次朝面的时候,你不要又是孤零零一个。”
言下之意是想广邀帮手对付秦快,秦快装作不懂地道:“为什么?阁下想在身上多开几个洞?”
金银双煞冷酷阴狡的一笑,随即离去。
小冬瓜葛冬山咋舌道:“乖乖!那三个好凶,大少爷,你是如何惹上这段梁子?他们又是谁?”
秦快心想说来话长,而且他们知道肯定会随侍左右保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遂道:
“身在江湖,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的事层出不穷,说了徒费唇舌,你们无须挂心。”
四人也很老江湖不再多问,秦快起身告辞,又道:“在下座骑你们抢了,该还二匹吧!”
“粉面刀王”朱轮如何肯放人,道:“阿惰小子,你存心要我难堪么?若给山上儿郎知道我请不动你,还有什么颜面?”
沈不聪三人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句,说得秦快头皮发麻,最后只好举手投降,叹息一声,道:“在下生平最怕口舌厉害之人,死人都能被你们说活。”
众伙大笑,拥簇秦快与丁墙上会稽山,一路上丁嫱沉脸不语,秦快心中有数,道:“别急,住几天就走,耽误不了你的事。”
“自作聪明。”
“怎么?”
“又在装蒜?”
“有话请直说,不要拐弯挘堑摹!?br />
“妙手小如来”丁嫱轻挥妙手,道:“会稽山寨的人都是你的朋友,一路上居然提也不提,你可真沉得住气。”
秦快摸摸鼻子,问道:“在下朋友不少,有必要一一数给你听么?”
丁嫱嘟嘴不悦道:“原来你一直把我当作外人?”
秦快怪叫一声,道:“小姑奶奶,说话可要凭良心,在下给你整得还不够惨?怪过你么?
为了救你,不得不放走那二个老浑蛋,对你,俺已经容忍又容忍再容忍了,你要是再捣蛋再闹别扭,俺只好挥挥衣袖,跟你告别了。”
丁嫱侧坐于鞍前,与秦快共骑,闻言不快,猛力勒住缰绳,待马停步,跃身落地,指着秦快泫然欲泣:“你可说出来了,早就知道你没有诚意陪我回去,一直挑剔我的缺点好找借口开溜,如今你可找到了,再见!”
秦快气得脸色发白,见她走得果决,想及当初承诺,不禁又悔又恨,又不想对一个小孩食言,只有策动马匹追上去,丁嫱专找树跑绕,令秦快难以捉住,不一会,因脚受伤跑不快,一个踉跄跌倒,碰触伤口痛得哭起来,秦快追上一把捉她上马鞍,气结道:“别哭了,真他娘晦气,到底是谁该哭?”
“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算了,遇上你小姑奶奶,算俺倒霉好了。”
“怕倒霉不会躲得远远的?”
秦快连声叹气,呻吟道:“如果能躲,躲到地狱去俺也甘心。”
丁嫱反而不哭了,斜睨秦快道:“没想到我这么厉害,能逼你这般惨,我真伟大!”
这时朱轮四人跟上来,一脸不解,秦快拱手道:“会稽山恐怕去不成了,只有回程再拜访,请代在下向朱伯父请安。”
“粉面刀王”朱轮夷然不悦道:“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变卦?”
秦快指着丁嫱苦笑道:“在下答应她在先,不办好于心难安,反正回程也须经过这里,阿轮你就放人吧!”
朱轮心想再争无益,再三叮嘱秦快回程须上山一趟,秦快满口答应,朱轮四人才依依不舍离去。
见四人远去的身影,秦快呼口气,道:“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丁嫱撇着嘴,哼声道:“我是在救你,你别不知好歹。”
秦快眼中闪着问号,丁嫱又道:“他们殷勤中含带恶意,也许对你有所企图,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不信的一笑,秦快好奇道:“在下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
丁嫱脸色凝重,道:“这就要看你是什么身份了,反正,他们有问题就是了,信不信由你。”
秦快面无表情,道:“女孩子就是疑心病重,走吧!”
“吧”字还在唇间,秦快业已策动座骑狂奔,丁嫱冷不妨差点捧下马,忙抱住秦快,狠狠在他背部伤口重击一下,秦快痛哼,她才笑道:“谁叫你总是以大欺小,一点风度也没有。”
“度你的头!”秦快骂道:“将你送回家,俺立刻就走,而且最好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你这惹祸精。”
丁嫱大大不以为然,鄙夷道:“江湖人若怕惹祸,我看你干脆躲到师娘怀里吃奶算了,出来混什么江湖?”
“都有你说的。”
秦快不再言语,专心策马奔骑,景物纷纷往后移,几乎已看不清树是树,田是田了,可见马奔得有多快。
一路无风波,次日正午已抵达金华江,丁嫱老家就在金华江上游一个渔村,这倒令秦快想不到,丁嫱的外表的确不像个渔村女,倒像大户人家的刁蛮小姐。
是日傍晚,安抵“长怀村”,正是渔民收网归来的时刻,村中小孩见是丁嫱,纷纷叫:
“小皇帝回来了,小嫱皇帝回来了……”
秦快听了好笑,问道:“你是那门子皇帝?女皇帝?”
丁嫱笑眯咪的向村人打招呼,良久才有空道:“每次同他们玩家家酒,我都扮皇帝,久而久之,就成了这里的女皇帝了。”
秦快恍然大悟的“嗯”一声,又道:“你是女孩子,为何不扮公主或皇后?”
丁嫱瞪了秦快一眼,神气道:“公主或皇后那及得皇帝威风?况且放眼全村,除了我,谁有当皇帝的气派?”
秦快哑然失笑,道:“好吧,小皇帝,不知行宫何处?”
“想开溜了?”
秦快直认不讳,丁嫱负气道:“自己找,全村最破的那家就是我家。”
四顾附近的屋宇,秦快不禁笑道:“此处每家都很破,但比起俺家,可又好多了。”
丁嫱头一次听秦快主动提及自己,好奇道:“你家如何破法?”
秦快自己也觉得好笑的道:“四壁通风,冬冷夏热,而且不必开窗。”
“不必开窗?”丁嫱好奇道:“是不是破洞太多,没有窗子阳光也能射进来?”
“意思的确如此。”
丁嫱这下可高兴了,道:“如果你家真是如此,两相一比,我家可谓大户了。”
秦快失笑,望着被海风吹得残破不堪的渔舍,真不敢想像丁嫱的家会破到何种程度。
丁嫱明白秦快想法,撤着嘴道:“房子是用来睡觉的,只要能遮风挡雨就够了,没有必要做成高门大户,楼阁拱桥。”
秦快心有戚戚焉的颔首道:“咱们的想法倒不谋而合。”
说着极目四顾想寻找丁嫱口中最破的渔舍,让马小跑步绕村子一圈,除了村长的家豪华点,其余的都差不多一样破,都有八九年以上的历史,秦快实在看不出那一家比较破,将马停在一座只剩几东稻草盖顶的废宇,叹道:“别打哑谜了,小婶,这破村子每家都很破旧,令尊令堂难道都不曾接济他们?”
丁嫱以教训的口吻道:“穷人知足常乐,你懂什么,若没有意外发生令他们三餐不济,爹娘不愿意破坏这份安宁,钱多欲望多,什么坏事也就跟着产生,你别不懂装懂。”
秦快给反驳得无以回答,只好苦笑道:“你年纪小,懂得倒不少,好吧,小诸葛,小姑奶奶,请你指明贵府的去处吧!”
丁嫱没有好气的道:“你不会比比看,那一家最破?”
秦快望一眼身旁快坍下来的废宇,道:“这间该不会是陛下的行宫吧!”
丁嫱飘身下马,朝废屋走去,至门口比个“请”的手式,秦快一怔,怪笑道:“历朝皇帝,就属你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