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马江湖
原来青年即是小豹子骆乔玄,一挥手,道:“大哥在内堂么?”
“进来,小豹子。”
骆乔鹰在里面听见了,招呼小豹子,小豹子三步并两步的直奔内堂,只见骆乔鹰望着花圃中的花儿痴想,小豹子也不细思他的用意,只急呼呼道:“大哥,这二天你可会见着小贡子?”
骆乔鹰的身份虽今非昔比,对弟妹的称呼依然不改,闻言一怔,转身诧异道:“小贡子不是一向同你相处么?她怎么了?”
小豹子俊秀的面庞上一片焦急,道:“她不见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这个大个人,上那儿会没人见到?”
“先时我也是这般想,以为她在大哥这儿或那座院玩儿,可是我不放心问了下人,居然没人见着她,怎不急死人,她向来都同我在一起的啊!”
骆乔鹰不禁也着急,问道:“几天了?你怎到今天才来说?”
小豹子和小贡子自小形影不离,如今小贡子失踪,他宛如被割掉一块肉般的痛苦,道:
“那日秦兄来而又回,小贡子知道了不免心中难过,我说陪地一同寻去,她只是摇头,说想一个人安静数日,希望我不要寻她玩儿,我自然一口答应,谁想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她居然一个人偷偷溜走,为什么不肯让我同行?”
骆乔鹰拍拍小豹子肩膀,试图平静道:“你认为小贡子是去寻秦兄弟?”
“不然大哥认为她会上那儿去?”
“说得也是,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劝也劝不醒。”
小豹子双胞情深,处处护着小贡子,道:“都怪秦兄未曾当面点醒她,馥儿喜欢一样东西就一个劲儿想弄到手,喜欢一个人时也是全心全意,不过她很看得开,只要当事人点醒她不可能弄到手,她就不会强求了。”
“没想到你比我了解她,我做大哥的真惭愧。”
“大哥要担心的事太多了,我帮得上忙的就只有照顾小贡子这妮子。”
“这就够了,没有你和小贡子,大哥一个人独存有什么意义?我宁可舍弃山庄,也要保有你们,山庄无情感,你们和我却是手足相连,流着同样的血。”
骆乔鹰说得十分真挚,小豹子心中也有同感,道:“大哥说的是,只是山庄对骆家亦是同等重要。”
骆乔鹰抬眼望天际,缓缓的道:“是的,它也很重要,对骆家更是重要,它是骆家先人以血汗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即使有一天它倒下去,总有一日它会再重新矗立,而且更雄伟,更慑人。”
小豹子默然,骆乔鹰又失笑道:“只是,我的兄弟好似不大喜欢它现在的模样儿,六年来,你多行走江湖或居住后院,走进‘万寿园’是少之又少,今日错非小贡子的事,你也不会来吧?”
小豹子微皱眉,迟疑道:“大哥难得有闲,我自然不好时常打扰。”
“这样兄弟情份岂不生疏了?小贡子也不喜欢来么?”
“这……不大喜欢,大哥空闲时至后院散散心,咱们兄妹三人藉机下棋或闲话家常,不是和从前一样么?”
骆乔鹰苦笑一声,盯着小豹子道:“可惜,每当我想找你们叙手足之情,你们大都不在。”
小豹子无语可对,索性默然,骆乔鹰微喟一声,道:“我明白你和小贡子不满我逼迫秦兄弟太甚……”
“大哥……”
“听我说完。”骆乔鹰挥挥手,道:“最迟明年初夏,‘洗涤山庄’就要向‘龙凤阁’讨回公道,你想楼文龙那老奸贼如何肯认,没有秦兄弟的指认,我们即出师无名,还要遭江湖两道声讨。”
小豹子迟疑一会,问道:“大哥扪心自问,非常了解秦兄的个性么?”
骆乔鹰不料他有此一问,沉思半晌,道:“他嘛,理智、心细、英勇却不爱逞能、功夫深不可测却心怀慈悲,对不?”
“没错,秦兄不管对敌对友,均秉持仁恕之道,当年那段是非,罪魁祸首是毒凤凰及楼文龙,而今毒凤凰已除,只剩楼文龙一人,大哥却牵扯上‘龙凤阁’全体,上天有好生之德,秦兄定然不愿因自己一人之故,而使千百人丧命,就算秦兄除去这层顾虑,还有‘秦门双杰’的声誉也不能赔在里面,以他的个性,自然不肯出面作证。”
“你分析得有理,但是你有无考虑到大哥的立场,大伙儿矢志欲声讨‘龙凤阁’,身为庄主能充耳不闻么?”
“大哥应该想法子渡化他们,岂能盲目附从?”
“你说我不该再逼迫秦快?”
小豹子看出骆乔鹰有点动气了,依然道:“是的,大哥,这对他太不公平,大哥从前不也教导我们不可为己利而损人,有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倘使大哥与秦兄立场对掉,可愿为一件与自己无切身关连的错误再作牺牲?”
“我并没有要他牺牲什么,只请他出面说句公道话。”
“若论说话的份量,秦兄这点年纪恐怕尚不足令人采信,反而给楼文龙反咬一口的机会大哥应该找‘秦门双杰’才是正经呀!”
“你忘了,二位老人家对我们有恩啊!”
“大哥逼迫秦兄,不是等于要二位老人家好看?”
“小豹子——”
“大哥请听我说完,小豹子唐突这一次。”小豹子正视骆乔鹰,肃然道:“大哥心中也清楚,毒凤凰并非秦兄生母,充其量只是姻亲,虽然她曾是秦劳前辈发妻,那也是山庄亡前好些年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焉能怪罪于他们?况且二位老人家曾救娘亲与大哥远离死亡边缘,又照顾咱们一家生活,而且还传授咱们武艺,秦兄也在无意中替咱们寻回失去的财宝,这里其中一项,均足令我们感恩一世,何况他们一连做了四件,当初他们与我们是形同陌生人啊,我相信娘临终必也一再嘱咐大哥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们的恩惠,而今大哥却用这种法子报答?娘地下有知会原谅你么?”
骆乔鹰暴喝道:“不要说了,小豹子——”
“我要说,我和小贡子早不满你如此恩将仇报,而且小贡子还怀疑你这么聪明的人会不知秦兄说的话不比‘秦门双杰’有份量,大哥是否有其他目的?”
“你太无礼了——”
“叭”的一声脆响,小豹子左颊现出红红的五指印,骆乔鹰脸上表情残余着愤怒,却有更多的歉意。
小豹子呆窒一会,以不寻常的平静语气道:“大哥打得好,我说得太多了,下午我将出庄寻小贡子,先跟你告辞一声。”
“中午过来同我一起吃吧!”骆乔鹰带着赎罪口气道。
“不了,我随便吃一吃就走,小贡子令我无心享受。”
“你知道要朝那方面寻去?”
小豹子迟疑半晌,道:“听他们说秦兄往东南方向而去,可能朝皖境‘龙凤阁’,小贡子必也知闻,照这目标寻去应该找得到。”
“好吧,你去吧!”
小豹子刚转身,骆乔鹰又道:“记着,一定要把小贡子带间来,最好不要让他们朝面。”
小豹子心中一震,急道:“大哥,你明知小贡子喜欢……”
“可是人家无意,难道要骆家的人送上门去?”
小豹子废然,道:“为了小贡子,希望大哥能让一步。”
“那要看姓秦的有没有诚意。”
“大哥还要一意孤行?不肯另寻对策?”
骆乔鹰看小豹子一眼,笑道:“那得瞧你的本事了。”
“我?山庄的事,我向来不干涉,除了这次的进言。”
“嗯!只要你能带回小贡子及秦兄弟,我可以考虑只对楼文龙采取攻势,消弭战火,对外保密此事,令秦兄弟无后顾之忧。”
“真的,大哥?”
“当然,不过必须秦兄弟肯来一趟才行。”
“我找着小贡子及秦兄后再告之大哥的心意,相信他不会再避之唯恐不及。”
“再说吧,你也该回去准出门了。”
“谢谢你替小贡子着想,大哥,我走了,请代问嫂嫂好。”
小豹子走后,骆乔鹰回复原先的姿态望着花困中的花儿冥想,仿佛花儿藏有无限的秘密,想凭具一对肉眼看穿。
沉稳的脚步声施施传来,不急不徐,这种人通常年纪不会太轻,应该是中年以上的岁数,才蕴育得出这种稳重,只听见脚步声,就令人感觉来人是很能依靠之辈。
那人走到骆乔鹰身后二尺停步,也静静的没去打扰望花的人,沉寂半晌,骆乔鹰道:
“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人大约五十来岁年纪,一脸的刚毅与沉着,中等身体,一望即知是道上颇有名气的角儿,他雄浑的声音道:“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其中一个伤了右目,看来这仇是结下了。”
骆乔鹰冷哼一声,阴声道:“三个饭桶!”
“庄主不必太责怪他们,总算为他多增三名敌手,也是不无小补。”
“这倒是,他果真朝那儿去?”
“是!”
“人质果真被他们劫走么?”
“他既然如此猜想,又慌忙赶去,定有他的道理,据属下猜想,也八九不离十。”
“姓楼的是打算跟我卯上了?”
“这是无庸置疑的。”
“可有人将消息泄露出去?”
“没有!”
“那姓楼的警觉性不差了,我可不能小估了他。”
“对任何敌人均不应低估。”
“说得好!下次派谁?找个高明点儿的。”
“庄主这么做,会令他生疑。”
“凭他的鬼心思,那三个借故寻仇就巳令他疑心,也许已经认定了是我暗中主使,只要捉不到证据,他又能奈我如何?一个也是杀,十个也是杀。”
“属下懂了,会依法用旁人的名义聘请杀手。”
“很好,那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灭口!”
“是!庄主又中意谁?”
沉吟半晌,骆乔鹰一字字道:“应珍珠如何?”
那人的脸上有着丝震惊,但随即沉着如故,道:“‘笑面女屠夫’?庄主好眼光,只是……”
“只是女色对他发生不了作用是不?”
“属下唐突。”
“不,你顾虑很周到,他的确不好女色,但是男人对女人都比较心软,他的心更善,这就是应珍珠的机会了。”
“庄主高明,但属下有个疑问。”
“但说不妨。”
“庄主原意不是要他找上姓楼的,好令双方伤元气,我们再坐收渔利,为何而今……”
高明的人对高明的人说话,不必说全,就能使听的人明白他的意思,骆乔鹰自然明白。
“你认为应珍珠杀得了他?”
这句反问就够了,那人不再问,骆乔鹰突然转身,道:“我答应小豹子给他一个退路。”
“什么退路?”
踱个方步,骆乔鹰沉吟道:“小豹子和小贡子是我一手带大,而今却对我不满,说什么我也舍不得让他们难过一辈子,只好退让一步,只对付楼文龙一人,不要大事干戈,他答应可能性较大。”
“是么?”
“怎么?我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他还敢说不?”
“立场不同,想法也不同,也许他也认为自己作了最大的让步——退出江湖。”
“逃避是懦夫的行径!”
“少林高僧遁世空门,庄主能说他们是懦夫么?”
“你是什么意思?”
“属下是不明了庄主的用意。”
“说吧!”
“庄主既然答应给他一个退路,为何还须请人杀他?”
骆乔鹰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其一,诚如你说的,他未必肯就此就范,派人狙杀是想给他点压力,再则就算他不答应,此举也能替我出口气。
其二,我答应让步是为了小贡子,当然,在那群遗孤面前我会说得好听又动人,言归正传,倘使他对小贡子无情,令我唯一的胞妹伤心,杀手可以为她出口怨气,而且,他往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随时得防著有人暗杀。
总而言之,我给他二条路,一是终日惶恐赴阴司,二是乖乖接受我的好意。”
“庄主真是人杰!”
“谬赞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放过他倒是真的。”
“只可惜难以令他心服口服,更甚者遭他怨恨。”
“那也说不得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
那人默然,骆乔鹰眨眨眼,道:“小贡子失踪,小豹子午后将去寻她,你说该不该派个人跟去保护?”
“庄主真正的意思是——”
“他的目标是找姓楼的释放人质,楼文龙可非省油的灯,我怕他也陷在里面,小贡子和小豹子也会跟进去,如果遭擒,这出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