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马江湖






  楼思正笑了,楼文怀则不饶人的逼问秦快:“你也未免太老实了一点,当时你口中含有东西,何不将其吐出阻去我们的劲力?”

  “万一被反震回来,吃亏的又是谁?”秦快反问这。

  “总比坐以待毙好吧?”楼文怀道。

  环视二人一眼,秦快轻轻的道:“在下明白你们一直想逼俺动武,可惜俺总是提不起劲,阁主遂送俺来此旁观你们比试,还是一点效也没有,楼家武学虽深奥,无奈在下总感到格格不入,练不起劲。”

  楼二太爷楼思正沉吟道:“小兄弟,你和阁主既不是义父子,也非师徒关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全家上下除阁主外,无一人不迷惑,阁主又不肯多作解释,你能否解开老夫疑窦?”

  秦快想了一会,很诚挚的道:“二太爷和文怀兄都是可信任之人,能说的话,在下早据实以告,实在是必须守口如瓶,否则将危害到另一人的性命,万乞二人谅解。”

  楼思正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道:“你说你被人威胁?那人是谁?是不是阁……”

  老人没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他指的是谁,秦快不置是否的道:“二位的关心,在下承情,只是不要为在下担误宝贵的光阴,继续练武吧!”

  他这一说,二人都是老练之人,知道多问无益,楼文怀打蛇随棍上,笑嘻嘻道:“甭练了,再比十年还是赢不过二叔。”

  楼思正呵呵大笑,指着楼文怀笑道:“你就生了张巧嘴,虽说不是肺腑之言,还是捧得二叔心怀舒畅。”

  “二叔的功力堪称‘龙凤阁’一绝,小侄那儿比得上,绝不是有意捧二叔。”

  楼二太爷思正一整面色,道:“你错了,阁主的功夫比老夫高,老夫只是痴长岁数。”

  “阁主的功力到底有多高?”楼文怀诧异道。

  “他接继阁主之位时,已经和老夫不相上下,可说是练武的奇才,‘龙凤阁’第四代弟子就以他资质最佳,嫡传兄弟十六人以他练功最好,再下来就是你,资质、胆略均不亚于他,因他年纪最大,所以由他接位。”

  “他是老阁主亲生,理应是他继承。”

  “我老人家可不吃这一套,江湖是重实力的地方,楼姓外姓全一家,有本领才要紧。”

  说着将眼睛瞄向秦快,秦快懒懒的道:“在下本事普通,二太爷不要对俺抱太大的期望。”

  “试试如何?”楼思正道。

  秦快沉思,楼文怀激他道:“连比试的勇气都没有?还是怕泄了底?”

  秦快凝视着他,吃吃笑道:“虽然明知你用的是激将法,俺还是忍不住要受你一激,舍命陪君子了。”

  说着长身而起,楼思正也随即起身,二人齐跃场中,秦快拱手道:“在下擅于兵器,二太爷不如也取出兵刃比试。”

  “好,就在兵刃上见长短。”  —

  楼思正用的是一对判宫笔,江湖人封他一个外号“子午神判”,以赞扬他在判官笔上的功夫,有如阎王小子要你几时死,绝不容你逃过一样。

  秦快撤出短刺,然后缓缓的道:“在下还有一根长刺未出,二太爷在跃出在下短刺范围之际,小心长刺会追随于后。”

  “子午神判”楼思正怔了怔,道:“你为什么要告诉老夫,是自信老夫躲不过你的袭击?”

  “二太爷一定躲得过,只是二太爷二根兵刃均亮相,在下隐藏长刺似乎有点卑鄙。”

  楼思正呵呵大笑,这位“子午神判”笑道:“你真有意思,不失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作风。”

  “承二太爷夸奖,小子先放肆了——”

  话声未了,秦快的短刺巳在一闪之下先到了楼思正的太阳穴边!

  楼文怀禁不住低呼一声,他如何想得到秦快一出手就朝人要命的地方招呼。

  猛偏身,楼思正的反应亦是快速至极,几乎就在他偏身的同时,灿烂如银的判官笔的光影,已跟着削出!

  秦快暴移六步,恰巧躲过了楼思正雷霆万钧的十二笔!

  点点头,楼思正赞赏的露齿一笑:“反应快,的确有二下子,难怪阁主欣赏。”

  “请二太爷继续指点——”

  秦快根本不让对方有机会多开口,乌光的刺影,一阵密似一阵的漫天压下,纵横的刺影将虚实溶为一体,使真幻合成一片,动作之快,可知他平日很勤快的练武。

  楼思正却也毫不含糊,从年少至白发如银,见过的阵仗太多太多,令他养成一股漠然的心境,尤其对敌时,那份镇静就足以让刚出道的雏儿羡煞。

  那一双判官笔轻点慢迎,以慢打快,却还是被秦快逼得连退数步,楼思正被激起雄心,大喝一声,一对判官笔挥舞得疾了,此时完全是以快打快,完全在秦快计算之中。

  “这才是,二太爷,快打快攻方合在下胃口。”

  狂笑一声,楼思正身形旋回,七七四十九笔绕舞翩舞,他动作如电,又狂风骤雨似的九十九笔直往秦快点去!

  秦快也没料到这老人一发起性前后差这么多,硬被迫退数步。

  当然秦快是喜欢主动的,左手的短刺划个圆弧,飞起翻抖,直指楼思正眉间!

  楼思正身形暴斜而起,大旋转,双脚齐蹴秦快胸腹!

  秦快暴退数步,长刺倏地自右掌抖出,直向楼思正双脚卷去,端的是出没无常,谁也没看清他自那儿撤出长刺。

  楼思正虽曾得秦快警告,还是吓出一身冷汗,万一真个被秦快长刺卷住脚踝拖倒于地,那真是——掬尽三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了。

  如今一来却激起“子午神判”的火气,却冷静如故,两道芒刺交叉飞掠,疾速及沉稳,秦快亦惊于他的镇定,长短两根游魂刺配合巧妙,有一招破一招,不抢先了。

  楼思正居然报复起秦快,道:“这才是,小兄弟,老夫喜欢慢打稳攻,因为这样才不至于大意失荆州。”

  秦快微微一笑,十分有礼的道:“二太爷教训的是,在下也有同感,只是太浪费时间。”

  楼思正不悦道:“比武时那还讲究时间长短,总是分出胜负才算。”

  “一定要如此么?”

  “不错。”

  “可是在下记得,二太爷同文怀兄对打时是一味以快打快,换了在下为何就变慢?”

  “你们个性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愿闻其详,二太爷指教。”

  “快打方能激起文怀的本能全力反搏,对你却须慢攻,方能迫你使出全力,不知老夫说得对不对?至少老夫觉得你的劲道一次比一次强。”

  秦快脸色变了变,显然被说中了,道:“不愧是前辈高人,见识自是不同,在下同二太爷一比,有若云泥之别,惭愧!”

  “不须太谦,老夫在你这年纪,根本没有你武功的七成高,你算是异数,资质不亚于阁主,说起来老夫十分殷羡于你,这是老天具来的优点,任谁也无法改变。”

  “二太爷高捧,原是想安慰在下。”

  “老夫要安慰你什么?”楼思正瞪眼道。

  “比慢攻,在下内力不及二太爷深厚,非输不可了。”

  “你这家伙可古怪,可是生有透视眼?”

  “在下是从二太爷渐缓的劲道中得知。”

  在一旁观看的楼文怀可是闷气之至,场中二人一招一式递还,实在没啥看头,边谈边打简直将比武当儿戏,突然灵光一闪,长身而起,笑道:“二叔和秦兄弟这种比法何时了结,不如不才也加入,来个大混战,有兴趣得多?也可激起雄心万丈。”

  楼文怀正要下场,楼思正已道:“你说得太迟了些,小兄弟不比了。”

  “怎么不比了?”楼文怀诧异道。

  楼思正和秦快一齐跃开,楼思正盯着秦快道:“你心中有事,不比刚才专心,为什么?”

  在这老人面前,秦快真有无所遁形之感,道:“阁主要在下日落时去一趟,不想给二太爷看出来。”

  楼思正微微一笑,挥手道:“那你就去吧,年轻人就是这样,心中一有事,任做什么也难以专心。”

  秦快向二人告辞,出了武厅,直朝楼文龙的住处走去,突然有一人迎面而来,却是王大川,他显然很急,见到秦快就像溺者抱住一块木板,呼口大气道:“我的好少主,你可潇洒得紧,连阁主的吩咐也敢当耳边风,阁主只差没生吃了我们。”

  原来秦快虽和楼文龙关系不明,但“龙凤阁”中人依旧尊呼他“少主”,跟他较常来往的楼思正之流,就昵称他兄弟之类的以示亲近。

  秦快来这儿月余,常有意无意的亲近王大川及“神鞭”程九如,所以楼文龙遂干脆要王大川服侍秦快,秦快做得不留痕迹,所以狡猾如楼文龙也看不出他们早就相识。

  微蹙眉,秦快不悦道:“不过慢个一刻就发火,直当在下是囚犯不得误时。”

  王大川不敢与秦快并行,微退后半步,道:“阁主找少主可能有什么大事要相商。”

  “不要叫俺少主,刺耳极了。”

  秦快心知楼文龙找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那件事”,只是他不好对王大川说,心中又很烦闷,随口跟他闲谈。

  王大川深不以秦快之话为然,道:“阁主既然准备将大位传与你,你就是少主,阁主也吩咐众人如此称呼。”

  “你知道俺是不可能照他所说的去做。”

  “过过瘾也好,而且我大川仔是绝对支持你,由你来继承,绝不比楼九爷逊色。”

  “你们不是都喜欢他接位?”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有师徒之情,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为你助阵了。”

  “可惜在下没有那种才干,会让你失望。”

  “不,我相信你绝对可以胜任。”

  “无奈在下有三怕。”秦快耸肩道。

  “三怕?”王大川疑惑的重覆一次。

  “一怕管人,二怕被人管,三怕同娘们打交道。”

  王大川强憋住笑意,附近有不少弟子,他不敢太放肆,只有吃吃笑道:“一怕二怕我还想像得出,第三怕我很不以为然,那二只母老虎对你不是服服贴贴?”

  “就是这样才糟糕。”秦快苦笑道。

  “王大川仔可给你弄迷糊了,女人服贴还不好?”

  “她们怒颜相向,俺自然可以不客气,若是她们温柔以待,就不好意思扳起脸,只好任由她们摆布了。”秦快彷佛很有经验似的感慨道。

  王大川听了又想笑,道:“少主说得多可怜呢,人家羡慕你都来不及呢!”

  “那些人一定是疯子。”

  “有问题的恐怕是你自己。”王大川细声应道。

  秦快听见了也不辩驳,走进一栋楼宇,全楼以大理石雕砌,十分宏伟雄壮,这是楼文龙的居室“卧龙居”,目下秦快也住在这儿,虽然不是他自愿的。

  王大川自然没跟进去,秦快穿过厅堂,走进一条小甬道,几十来步,就到楼文龙的书房,秦快敲门进去,眼前的情景只气得他差点咬碎一口钢牙。

  楼文龙独自进食,椅旁却跪着一名瘦小的汉子,那名汉子毫无抵抗力的被楼文龙以脚尖抬起下颔,本能的张开口,楼文龙口中吐出一口秽酒喷那汉子嘴里。

  无论谁见到这副情景都会气愤,简直将人性尊严丢在地上踩,何况那名汉子,正是秦快视为如兄如父的刘通包。

  见到秦快,楼文龙才缓缓收回脚,指着身旁椅子,道:“你一定还没吃,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秦快拍开刘通包穴道将他扶起,怒视楼文龙道:“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你给俺解释个明白。”

  “你在对谁说话?”楼文龙瞟了他一眼。

  “一个人神共愤的畜生!”

  “你不后悔说这句话。”楼文龙冷笑道。

  秦快气愤的落座,挟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道:“你也不必老是拿老刘的生死来威胁俺,今天的解药呢?你凭什么虐待老刘?”

  刘通包满脸屈辱之色,强笑道:“今天的解药服过了,少爷你别老是为我操心。”

  秦快轻叹一声,抱歉道:“都是俺来得太晚,这老混帐才拿你出气。”说着将刘通包按下来一块儿吃饭。

  楼文龙气得直瞪眼,尤其跟刘通包一块儿同食更令他感到莫大的屈辱,更可恨刘通包没有丝毫窘迫之态,跟秦快嘻嘻哈哈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很快就忘了刚才的受辱。

  七八道佳肴很快的被秦、刘二人扫进一大半,秦快偶尔瞟见楼文龙不肯举箸,诧异道:

  “阁主怎么不吃?”

  “我不饿!”楼文龙赌气似的道。

  点点头,秦快恍然大悟道:“说得也是,像阁主这么尊贵的人,随时随地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