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7年合订本txt
他上班较远,车自然归他使用,每天看着他开着自己的车载着儿子进进出出,她心中感到莫大的安慰。“他和儿子再也不用因天气的原因而受苦了。”她欣慰地想。
一阵愉悦过后,她却多了一份别样的忧郁和担心。每天上班时,她跟在他身后叮嘱“路上慢点”。他一开始痛快地答应着,可每天如此,他就有一点不耐烦,有时头也不回就走了。听不到他的应声,她知道她的叮嘱改变不了什么,就有了一声叹息。
她能做的,就是在他车上的后视镜下挂上一个用红丝线系成的写有“平安”二字的中国结,从不迷信的她将从庙里请来的护身符也挂在了车里。他嫌土气,可她却执拗地一定要挂。他觉得她真是不可喻。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社交的人,在这个城市里,她和儿子是他唯一的亲人。平心而论,他还是属于恋家型的,可男人在外,工作上的应酬自然少不了,喝上几杯也是难免。尽管他一直避免酒后驾车,可她仍不放心,于是,有饭局的时刻,她的电话总会追来,喋喋不休地说着“别喝酒”或是“喝了酒千万别开车”之类的话。他接了,却是一脸的不耐烦。有时为了怕落个“惧内”的名声,干脆将手机一关了之,他感到她真是个罗嗦的女人。
有车的日子,她觉得更累了——是心累。她的日常生活充满了不安、胆战心惊。每天每天,只要到了下班时间,她总会站在阳台上张望,干什么都没有心思。满肚子的担心,想打他手机问问怎么还不到家,又怕他正开着车,接电话不安全;不打吧,心里又确实放心不下就这样六神无主地等着,直到那辆熟悉的白车驶进院内,她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装着若无其事却又切切实实欢天喜地地为他开门。
偏偏他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总会忘了时间,迟归是常有的事。而她,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被这份担心煎熬着。不管他多晚回来,卧室里的那盏灯,永远为他亮着。
那个冬夜,11点多了他还没回家。天空飘着雪花,后来雪越下越大,她的担心也越来越多打电话吧,怕他正和领导研究案子,扰乱了思路,更怕他正开着车在路上,接电话有什么闪失。可没有他的消息,她的心中又有着太多太多的牵挂。她总是往坏处想,担心万一路滑,他不小心 担心他的眼睛高度近视,又下着雪,影响视线;担心加完班,如果出去吃饭,不善周旋的他被人灌了酒。所有平时听来的酒后出事的例子,此刻都被她在脑海中过个遍。越想心中越不安,明明知道出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她还是穿上棉袄,来到大门口焦急地张望。
天真冷啊,那是这座城市百年不遇的大雪。站在路口,风碎石屑般劈头盖脸打来,世界仿佛变成了白色的荒漠,飘落的雪花将她装扮成雪人,远看像一个雕塑,不一会儿工夫她的手脚都变得冰凉,心和身体一样冻得疼起来。
他终于回来了,是单位的车把他送回来的。看着他下车,与司机以及车上的其他同事道别,她如释重负,泪水伴着雪花沾满两颊。她连忙闪到一边,不愿让他的同事们看到风雪中的她, 怕别人误解了她的牵挂。下了车的他往里走着,一直到楼道口,身后传来的咳嗽声才使他发现披着一身雪花的她。他吃了一惊,连忙将她冻僵的手拉到胸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文摘自《读者》2007第13期P33
贫贱夫妻
●胥加山
我们所住的楼层,一楼一间向阳的车库,足有20多平方,起初是间几家公共的便利车库,后因几家不和,拒缴租费,被小区物管租给了一个进城踏三轮车的民工。……
我们所住的楼层,一楼一间向阳的车库,足有20多平方,起初是间几家公共的便利车库,后因几家不和,拒缴租费,被小区物管租给了一个进城踏三轮车的民工。
民工早出晚归,住了些日子,便把乡下的老婆也带进了租间里,没多久,本来冷清清的车库便有了家的模样。民工老婆在车库前摆起了青蔬摊,且光顾的人还不少,民工老婆卖的蔬菜不但新鲜便宜,嘴角还不停地挂着微笑。
忽一日,小区楼下鞭炮劈劈啪啪响个不停,下楼凑热闹,才发现鞭炮声是从民工家门口传来的,人们围在那儿说说笑笑,原来民工夫妻俩在此开了间便民超市,卖些日用百货,米油酱醋。民工夫妇激动得涨红了脸,男人不停地递着烟,女人则微笑着为孩子、女人们分发糖果,看来,这对民工夫妇要在此生活下去。
便利店一开至今,且形成了固定的销售群,虽说他们的利润很微薄,但他们的微笑和真诚一直赢得人们光顾他们的小店。民工早已不再蹬三轮车,他成了小区里最忙的男人,谁家缺少煤气,叫一声,他会扛上楼且安装完整,收的辛苦费虽是三、五元,但他乐此不疲地干着;民工还在便利店门前挂上了一块修自行车、电动车的招牌,差只螺丝,紧一下闸,来人问多少钱,他憨厚地笑笑,摇摇满是油污的大手,花点小力气,谈什么钱呀?
民工每天在小区里心得像一只旋转的陀螺,虽身陷在穿西装、打领带上班开名车的男人住家的小区里,可男人毫不自卑,依然每天兴高采烈地扛着煤气瓶上下楼,或清洗油烟机;民工女人也是一门心思经营着不大的便利店,小到一袋酱油、一瓶醋,只要有人在高楼上伸出脑袋喊一声,他便一路笑着送上去。午后,小区里由男人们养着家的女人闲了下来,她们聚在便利店门前打起麻将或玩起牌,无人来店里买东西时,民工女人也会过去凑看热闹,但她从来羡慕过她们的生活而去埋怨自家的男人,她觉得男人这么卖力养家糊口,已是幸福至极,更可况男人把她从乡下带到城里,且让她拥有一个天天进饷的“工作”,她能不乐么?
一天晚上,我的电动车出了故障,请民工修理。时值夏日,民工赤裸着上身为我修车,不一会儿大汗漓淋,女人忙完生意便出来,帮男人擦完汗,便一边替男人扇着风,一边帮男人递着他想要的工具,男人修好车,一抬头,发现女人正一脸汗替他收拾工具,便心疼地说:“看把你累的,你憩憩吧,先冲个凉,睡一觉,明天又要忙了!”而女人此时不无关爱地说:“你先喝怀啤酒降降温,你一整天比我累得多了,还是你先冲凉,要不等会儿我给你擦擦背!”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其实,对于懂得用爱、快乐和微笑经营日子的底层人们,即使生活再贫贱,他们也能把日子打点得其乐融融。听说,那对民工夫妇,不但买下了他们曾租的车库,还在小区里买了一套套间,接来了孩子在城里上学。乍一听起来,不可思异,可细一想,像他们这样懂得经营日子的人,日子过得不步步登高;那才怪呢!
本文摘自《读者》2007第13期P45
朋友比不上敌人
●张小娴
B在街上遇到以前一个好朋友,他说:
“我故意掉头走了,不让他看到我,何必要大家碰头,然后虚伪地演一场戏?我不会原谅他从前出卖我,他也应该心知肚明。”
过了数天,B在街上遇到他的敌人,这个人以前曾经做了很多事情攻击他。B看到他,不但没有避开他,更上前跟他打招呼,两个人客客气气地寒喧了几句。B说:“算了吧,他以前这样对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人总是自私的。”
原谅敌人往往比原谅朋友容易。
我们从来没有对敌人付出感情,但是对朋友,我们也许付出了最真挚的感情。付出了,就希望得到回报。
原谅敌人,那是风度和器量的表现;我们可以原谅一个敌人,就是自觉在他之上,有权力赦免他,甚至可怜他、原谅他,就是不跟他一般见识。
但我们对朋友却是很小器的,原谅他,就是纵容他,就是自认是傻瓜。他知道太多关于我的事了,我对他的要求是不同的,他对我也应该有别于其他人,所以朋友对我们不好,是很难原谅的。
下一次,当你无法原谅朋友,不要自责,这是人性。
本文摘自《读者》2007第13期P19
牛的写意
●李汉荣
牛的眼睛总是湿润的。牛终生都在流泪。
天空中飘不完的云彩,没有一片能擦去牛的忧伤。
牛的眼睛是诚实的眼睛,在生命界,牛的眼睛是最没有恶意的。
牛的眼睛也是美丽的眼睛。我见过的牛,无论雌雄老少,都有着好看的双眼皮,长着善眨动的睫毛,以及天真黑亮的眸子。我常常想,世上有丑男丑女,但没有丑牛,牛的灵气都集中在它的大而黑的眼睛。牛,其实是很妩媚的。
牛有角,但那已不大像是厮杀的武器,更像是一件对称的艺术品。有时候,公牛为了争夺情人,也会进行一场爱的争斗,如果下正值黄昏,草场上牛角铿锵,发出金属的声响,母牛羞涩地站在远处,目睹这因它而发的战争,爱终于有了着落,遍野的夕光摇曳起婚礼的烛炮。那失意的公牛舔着爱情的创伤,消失在夜的深处。这时候,我们恍若置身于远古的一个美丽残酷的传说。
牛在任何地方都会留下蹄印。这是它用全身的重量烙下的印章。牛的蹄印大气、浑厚而深刻,相比之下,帝王的印章就显得小气、炫耀而造作,充满了人的狂妄和机诈。牛不在意自己身后留下了什么,绝不回头看自己蹄印的深浅,走过去就走过去了,它相信它的每一步都是实实在过去的。雨过天晴,牛的蹄窝里的积水,像一片小小的湖,会摄下天空和白云的倒影,有时还会摄下人的倒影。那些留在密林里和旷野上的蹄印,将会被落叶和野花掩护起来,成为蛐蛐们的乐池和蚂蚁们的住宅。而有些蹄印,比如牛因为迷路踩在幽谷苔藓上的蹄印,就永远留在那里了,成为大自然不披露的秘密。
牛的食谱很简单:除了草,牛没有别的口粮。牛一直吃着草,从远古吃到今天早晨,从海边攀援到群山之巅。天下何处无草,天下何处无牛。一想到这里我就禁不住激动:地上的所有草都被牛咀嚼过,我随意摘取一片草叶,都能嗅到千万年前牛的气息,听见那认真咀嚼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牛是少数不制造秽物的动物之一。牛粪是干净的,不仅不臭,似乎还有着淡淡的草的清香,难怪一位外国诗人曾写道:“在被遗忘的山路上,去年的牛粪已变成黄金。”记得小时候,在寒冷的冬天的早晨,我曾将双脚踩进牛粪里取暖。我想,如果圣人的手接近牛粪,圣人的手会变得更圣洁;如果国王的手捧起牛粪,国王的手会变得更干净。
在城市,除了人世间浑浊的气息和用以遮掩浑浊而制造的各种化学气息之外,我们已很少嗅到真正的大自然的气息,包括牛粪的气息。有时候我想,城市的诗人如果经常嗅一嗅牛粪的气息,他会写出更接近自然、生命和土地的诗;如果一首诗里散发出脂粉气,这首诗已接近非诗,如果一篇散文里散发出牛粪的气息,这篇散文已包含了诗。
本文摘自《读者》2007第13期P07
你愿意善良吗
●谢鹏雄
有一位在文艺机构里兼任义工的小姐,工作认真,做事周到,面上经常有微笑,一看就知是善良的女子。有一次,我当面恭维她“善良”。她笑着说:
“如今人们恭维女子,如果那女子有几分好看,就恭维她‘漂亮’;若是丑得无法说漂亮,就说她聪明;聪明也实在说不上,就说她能干;连能干也显然不对,这才说她善良。所以,善良是其他优点全都说不上的时候,才派上用场的一个辞汇……”
她虽然面带笑容,当笑话讲,但我听了这一席话,却怵然而惊。善良这个人类最基本的美德,什么时候其“位阶”已降到最低了呢?她说的虽然是笑话,但这样的笑话,恐怕也是社会上大家对各种恭维的反应形成的“风俗”累积下来的。
换句话说,社会上可能大部分女子喜欢被人赞美“漂亮”或“聪明”、“能干”,而不大喜欢无从对证的“善良”。况且善良到底是什么,各人解读大概都不同,也许是老实忠厚,也许是老好人,也许是傻瓜……
傻瓜还算不算是恭维呢?就算是老实忠厚吧,“老实忠厚”给人一种印象,就是无趣。许多人认为老实人是无趣的、缺乏机智的、呆滞的。这种印象让人觉得“善良”不是什么恭维话。这是天大的误会。
善良和老实其实是两回事。一个人要做坏事,需要某种程度的知识。一个人要善良,则需要相当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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