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7年合订本txt
1936年冬天,国民党对陈毅元帅的驻地梅山,大举清剿一个多月。白天放警犬追踪,晚上用探明灯搜索。当时腿部负伤的陈毅加上罹病行动不便,在梅岭被敌人围困于丛莽间达到20天之久,在苦虑不得脱身的生死关头,他慷慨陈辞,写下了《梅岭三章》藏于衣底,作为自已的绝命诗。
生死的炼狱,使陈毅元帅在人生旅途上,始终保持视死如归的超然,遇大难而不惧,视艰险如坦途。“文化大革命”开始,陈毅元帅首当其冲遭受了冲击,但他毫不危惧,谈笑风生,与造反派面对面交锋。
开国将帅们身上的战创,并不是一个个简单的疤记,而是他们为我们留下的宝贵精神遗产。一个个战创,展示了一部部战争传奇;一个个战创,体现了一股股不灭的精神力量。
在我们走进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昔日曾经辉煌的开国将帅们正在消逝,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了。我无法知道我们的后辈将会如何评价这一代开国将军。今天我们所处的社会与过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战争的阴影依然存在,自然灾害频频降临,生老病死纠缠着人们直至永远,苦难和死亡仍然是人类无法破解的课题。开国将军们在战胜死亡和苦难中战胜了自己,走向了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表现了人类最为旺盛的生命力。我深信,只要人类还面临着苦难和死亡,他们的传奇就不会过时。
摘自《读者》2007年第17期P54
数学家们的生活趣事
萨苏
徐迟先生的一篇精彩报告文学,让中国老百姓认识了一个叫“陈景润”的数学家。陈景润先生走路撞树,或者张广厚先生吃馒头醮墨水之类的轶闻更为广大人民群众所熟知。
因为我父亲在中科院数学所工作,我从小就住在数学所的宿舍,所以得以目睹这些数学家的生活趣事。
王元买瓜算得卖瓜
中关村每到盛夏,82楼门口总有个大号的西瓜摊,摊主是个歪脖子大兴人,姓魏,挑西瓜不用敲,用耳朵贴上听,十拿九稳。大概是1987年或1988年,我爹让我去买西瓜,我骑上车,直奔魏歪脖的瓜棚子———毕竟他的瓜好。一看买的人不少,正要往里挤,忽然看到有两位熟悉的人物,也在挑西瓜呢。谁呢?数学家王元先生和太太,两位一边挑一边算价钱呢。
魏歪脖的西瓜卖得好,不免有些“作怪”。不称重,分大瓜小瓜卖,大瓜3块一个,小瓜1块一个。看到大瓜小瓜尺寸差别不是很大,很多人都拼命往小瓜那边挤。
王太太好像也是这样,却听见王元先生说:“咱买那个大的。”
“大的贵3倍呢……”王太太犹豫。“大的比小的值。”王先生说。 7
王太太挑了两个大瓜,交了钱,看看别人都在抢小瓜,似乎又有些犹豫。王先生看出她犹豫,笑笑说:“你吃瓜吃的是什么?吃的是容积,不是面积。那小瓜的半径是大瓜的2/3稍弱,容积可是按立方算的。小的容积不到大的30%,当然买大的赚。”
王太太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算得不对,那大西瓜皮厚,小西瓜还皮薄呢,算容积,恐怕还是买大的吃亏。”
却见王先生胸有成竹,点点头道:“嘿嘿,你别忘了那小西瓜的瓜皮却是3个瓜的,大西瓜只有1个,哪个皮多你再算算表面积看。”
王太太说:“头疼,我不算了。”两个人抱了西瓜回家,留下魏歪脖看得目瞪口呆。
钟家庆“羞于见人”
钟家庆研究员和我爹曾是课题搭档。钟为人侠义正直,敢说敢为而又懂得办事的方式方法。
有一天,我爹所在的数学所分橘子,每人一箱,所里住平房宿舍的人多,钟先生就带着几个学生拉着板车给大伙儿送。那天天热,钟先生光着个膀子,只剩一件二指背心,他喜欢游泳,全身晒得又黑又红。他好像有事和我爹讲,所以把学生和板车打发走。他帮着把橘子搬进我家,抓了一个橘子,正用嘴撕着扯掉橘子皮的时候,有一个目光炯炯的小丫头凑上来了,问:大爷,您知道钟家庆钟老师在哪儿吗?
我爹听见了,刚要介绍,又打住了。他虽然迂,但是并不傻,看看钟先生,晒得像个黑炭头,二指背心大裤衩子,嘴里叼着一个橘子,这……这什么形象啊。幸好我爹没说什么,钟先生马上就接茬儿了———唔,他不住这院儿啊。那小丫头说:大爷,刚才碰上他的学生,说他在这儿呢,您能帮我看看他在不在这院吗?求您了,我想找机会见见钟教授,我从武汉来的。
啊……钟先生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回头看见我爹,像看见救星一样,冲我爹一指,说,哦,我是蹬三轮的,不认识什么钟家庆,你问他吧,他住在这儿,可能知道。说完,钟先生掉头就跑,把我爹给撂在那儿了。
唔,你找他什么事啊?我是从武汉来的,我要考他的研究生。您认识钟教授吗?唔,认识,你认识他吗?
当然啦,您看我这个包。打开包,我爹看到厚厚一本剪报,都是钟先生参加会议、授奖颁奖的报道和照片,钟先生西服革履,神采奕奕。
我爹就只会唔唔了。那小丫头还问呢:你们科学院的研究员都住在哪儿啊?我来这儿好几天了,怎么一个教授都没看见呢?这时候,她后面有一个搬橘子的,是吕以辇研究员,也是二指背心的形象……
好歹把小丫头哄走了,我爹和钟先生一说,钟先生就跳起来了,不行不行,我那天那个形象,怎么见这个学生啊!我爹说要是人家考上了,你能不要?钟先生那些日子就很苦恼,直到发榜,那小丫头的分数没有上线,才松了口气。那个小丫头后来去了兰州,多次给钟先生来信,讨教问题,兼叙崇拜之情,钟先生非常热情认真地回复,对她极尽帮助指点,但始终不肯和这学生见面,直到钟先生去世。
左手画方右手画圆
我爹是数学所的普通人士,后来又半道出家去了其他领域工作了,就不再介绍他的真实姓名了。我爹的记忆力十分惊人,学打扑克我爹就占了上风,一盘“争上游”下来,没弄明白规则,一不留神,就用上了他那个背100位圆周率不打磕巴的怪脑袋,问人家:第三轮出牌,你为什么出10、J、Q啊?人家说为什么不能出呢?我爹说你第九轮还出了一个梅花Q,为什么把两个Q破开呢?教牌的人一愣,您记得这么清楚?老爷子说凑合吧,短短一局牌嘛。人家说那从头到尾我们打的牌您都记得?我爹点点头,就从出一对三开局,一直说到了结尾某人连甩三条大顺子。打牌的人频频吃惊点头,我娘当场崩溃,高挂免战牌。
我娘聪明也是称得上的,高考数学、物理满分,按照我娘恩师刘素校长的说法,我爹除了记忆力惊人以外别无所长,学什么东西我娘总比我爹快得多,两人比起来那整个一个龟兔赛跑。
有一天,我想起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里周伯通教郭靖双手互搏,入门课是一手画方,一手画圆。后来我在同学中试验,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成的,无论聪明与否。跟老太太一说,有个智力测试,如此如此,果然把我娘的兴趣勾了起来。半个小时以后,我爹回来,看见一大沓被糟蹋掉的白纸,好奇地问:你画这么多梨子做什么?问明原委后,我爹随手抓过笔来,左手如山,右臂如弓,抬手就画,再看,赫然是左方右圆!
惊奇中,我爹摆摆手道:“这有什么新奇,当初我们到德国学习计算机原理课程,教授有个练习就是让我们左手写英文,右手写德文,体会计算机分时系统的工作方式呢。”
“您练了多久?”“一个月以后才像点儿模样。在国外举目无亲的,做点儿这种练习免得想家。”“一个月啊?”“那也得看谁”,我爹眯起眼睛说,“回国了我传授课程,也拿这个做例子,结果有人当场就做出来了,还加上了发挥。”“谁啊?”“吴文俊啊,下课就上来在黑板上练起来。”
吴先生德文稍差,英文法文都好,所以是左手英文,右手法文,居然是洋洋洒洒。而内容,竟是现场翻译《红灯记》选段!嘴里还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天,这哪是双手互搏,这是四国大战啊!
摘自《读者》2007年第17期P10
在自己的道德碑上添砖
徐风
大明朝的故事太多了。徐溥,四朝宰相,多不易啊。皇上终于恩准他告老还乡了。他记得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是一个薄雾淡阳、阴晴不定的早晨。紫禁城沉重的红色宫门打开了一道缝隙,这是皇上给他的极高荣誉。几千年来,即使是得到皇帝的特别恩准得以“瞻仰天颜”的帝国功臣,没有一个不是早早地穿戴好表示自己官阶的锦绣蟒袍,天色未明之时就候在宫门之外,紧张地等待着宫门里那些皇家侍卫呼叫他的名字。这样的时刻,即便是统领数十万军队、征战于遥远疆场的强悍无比的将军,也会由于恐惧而双腿颤栗。如果皇上咳嗽一声,跪成一片的金銮大殿上的百官们会齐崭崭地打一个冷颤。
对于走出紫禁城的徐溥来说,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伴君如伴虎,是老百姓的说法;其实大内里的胜残去杀,足以把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变成精神上的侏儒。游宦40余年,历经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四朝皇帝,见过了太多的朝廷变故、人事代谢,徐溥早就腻烦了熙熙攘攘、刀光剑影的官场。是的,帝国的体制就像一个巨大的阴魂,它攀附在每个人的身上;你可以击溃一个政敌,却永远不可能战胜体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像长城一样厚实严密的伦理与朝纲,已经形成了一个精密的理论与运作体系,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不可能不就范顺从。过了70岁,眼睛老花了,两个膝盖也跪不动了。做官之人,如果连上朝跪帝的力气都没有,还怎么分出心思来斡旋于翰林呢?他战战兢兢地去向皇上乞恩告退,那天皇上高兴,龙颜一直是开着的。老生姜了,不能走,你办事,朕放心;刮风下雨的日子,朕准你不必上朝。
阁老出了一身汗,但赶紧得见好就收了。日头一落山,天就要暗下去;潮,早该退了。是一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在提醒他。
弘治十一年(1499),皇太子出阁,加授他少师兼太子太师,进华盖殿大学士。徐溥已经被推到了权力与荣誉的巅峰。这一年他的眼睛坏得厉害,基本上不能看文件了;写字的手老是哆嗦。又去跪见皇上乞准回乡。皇上叹了一口气,用他的朱砂笔极不情愿地画了一个圈。
自由了。把泰山一样沉重的顶戴花翎放在一边,徐溥一定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用我们今天的话说,他终于平安地降落;画这个圈,用了毕生的精力,画得好累啊。
总是在断断续续的残梦里隐现的故园江南,就在眼前了;古城宜兴郊外的溪隐村,那陌上青青的老家,一直在他灵魂的深处招摇着还乡的旗幡。从此可以悠游于竹篱茅舍,有泉石天籁伴随着桑榆晚景,那才是皇帝也过不上的神仙日子呢。
这一天黄昏降临的时候,被别人尊为“阁老”的徐溥,以他颤巍巍的老迈之身,终于扑进了故乡的怀抱。
在朝为官多年,徐溥没有在京城建造府第;回家了,该有个安身之所吧。平生积蓄的银子不多,阁老大人只在县城东南的a溪河畔建造了一座住宅。里人以他祖辈累世积德,将此宅定名为“世德堂”。他跨进门去的时候没有喧闹的乐队和震天的鞭炮。当地迎候的官员也被劝回去了,接风洗尘的宴席也被取消。天色微暗,阁老目力不济,基本上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觉得宅院深深,好像过于奢华了些。老人家在两个小童的搀扶下,沿着宅第转了一圈,并用双手抚摸着每一堵墙壁和每一根楹柱。他向着北方喃喃自语:“皇上,臣罪该万死,栖身之所茅庐即可,如此奢华则寝食不安矣!”
家人说,“好歹也是个四朝的宰相,人家当个三年穷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
“不可妄言!”阁老把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绷得紧紧的。“从今日起,老夫就是一个普通百姓。”还说了一些司马温的家训之类,下人听得半懂不懂。
第二天清晨他起得很早。江南的秋天没有北方寒冷,湿润的空气里还带一点清香;缓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比走在宫殿里的青砖地上要舒坦得多。虽然视力模糊,他依稀能感受到秋天丰富的原色与万物生命的蓬勃。脚下那无拘欢快的溪流消解了太多的清规戒律;林丛中那些晃动跳跃的树叶述说着生命的欢愉;绸缎般的阳光平均地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尘世间的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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