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类辅导员





  她整个人的气息,都是最极致的恨意,如果有把刀,悠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捅入古承远的心脏。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恨到愿他遭受世界上最可怕的刑罚。
  任何一个站在悠然面前的人,都会被她身上爆发出的愤怒所震慑。
  那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厌恶。
  像是看见蠕动的蛆虫般的厌恶。
  古承远移开眼睛,转身,如悠然希望的那样,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看不见了,悠然的胸口依旧被强烈的情绪所鼓动着,不停地喘息。
  白苓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的手放在悠然的肩膀上。
  此刻的悠然,将所有的力气都用于布置自己的强硬的外表,母亲的手,如最后一个稻草,压垮了她,
  悠然转身,像小时候遇到委屈那样,将脸窝在母亲的肩窝。
  不同的是,小时候的她会哭,但是如今的她,只会静静地呼吸母亲身上如幽兰般的香气。
  哭,已经不能再解决事情。
  悠然只是想休息下,在没有任何打扰的情况下,在母亲的肩窝中休息一下。
  在住院部的蔷薇架下,白苓说出了事实。
  古承远,确实不是白苓所生。
  白苓在22岁时,就经由父母的命令嫁给了古承远的父亲古志。
  结婚之后,白苓才发现,身为军官的古志脾气很是暴躁,动不动就为一些小事发火。
  本来,人之间便没有感情基础,再加上古志几次三番还动手打她,白苓对这段婚姻失去了信心,她决心逃离。
  于是,她偷偷吃避孕药,并且买通医院,给出她无法怀孕的报告单。
  虽然认为白苓无法生育,古志却不听从父母的话,没有和白苓离婚。
  但是,古家不能无后,古志就在外面找了代孕母亲,和她生下了古承远,再将其抱回家中,交给白苓抚养。
  在全家人的配合下,这件事基本上没有外人知晓。
  白苓虽然不爱古志,但与生俱来的母爱还是让她真心喜欢上了襁褓中的古承远。
  她像真正的母亲那样疼爱他,教育他。
  虽然古承远是独生子,但古志对其严厉到极致,时常为一些微小的问题毒打他。
  白苓阻止了很多次,都不见效果。
  古志的冷酷让白苓无法忍受,正在这时,她认识了李明宇。
  李明宇的温柔儒雅和固执形成鲜明对比,白苓第一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恋爱。
  终于,她决定和古志离婚,嫁给李明宇。
  在争吵之中,这件事被年幼的古承远听见。
  那天晚上,古承远扑在白苓的怀中,请她不要离开。
  白苓一向将古承远视作亲身骨肉,她下定决心并向古承远保证要将他带走。
  但是,在法庭上,古志拿出了白苓不是古承远生母的证据。
  理所当然的,古承远被判给了古志。
  就这么,白苓和古承远分开了。
  之后,白苓去看过古承远,每一次,都看见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每一次,都心疼不已。
  但是她无能为力。
  古志甚至认为白苓会离开,都是古承远的错,他三天两头对其进行打骂。
  甚至有一次,古志将古承远的脑袋浸泡在水中,在他即将窒息时,才放开手。
  “我知道他过得很苦,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恨我。”白苓喃喃道:“我从未想到,那对他,是一场残酷的离弃。更没想到,那孩子会将仇恨撒在你身上。”
  “没事的,妈,都已经过去了。”悠然轻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当事情结束后,悠然和小新返回学校。
  车上,悠然一直沉默着,像是在想很多事情,又或者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想。
  等车进入了闹市区,小新忽然让司机在一家酒吧前停下,在悠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拉着她下车了。
  很快地,悠然坐在了座位上,面前摆放了许多酒。
  “喝吧。”小新道。
  悠然顿了顿,接着,开始一杯杯地喝起来。
  喝酒,喝到一定程度就会让人开心,但是今天,悠然把酒当水来喝,却怎么也喝不到那种境界。
  越喝,越是苦闷。
  到最后,是小新将她连续着灌酒的手给握住了。
  “为什么不让我再喝?”悠然问。
  “你会醉。”小新道。
  “如果不是想醉,干嘛喝酒呢?”悠然觉得小新的逻辑很好笑。
  “醉了,那些不开心的记忆,还是会保存到明天的。”小新道:“没有用,除非……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有些事情,是说不出的。”悠然摇摇头:“真的,说不出的。”
  “那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小新降低要求。
  “想到什么?”悠然忽然神经质地一笑:“我想到的只是……我好倒霉来着。”
  “真的,我好倒霉,为什么这么多人中,他们偏偏寻上了我呢?”
  “真的是因为我看上去很有韧性的关系吗?在最后关头能复活,给他们无尽的乐趣?”
  “看来我应该柔弱点,至少表面上看来柔弱点,这样的话,也不会受这么多的伤了?”
  “我恨他们,我挨个挨个地恨他们。”
  “可是你知道我苦恼的什么吗?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故事,一个个都是悲惨的。”
  “是的,他们都是应该被可怜的,我也是应该被可怜的,那么,谁应该被仇恨呢?”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连续两次,我都会被骗?我都这么傻傻地投入?”
  “想来一定是我的错,是我自身的错,遇人不淑,也不可能不淑两次的。”
  “是的,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的错。”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没有勇气去相信什么爱情,那都是骗人的,都是那些无聊的人编来打发时间的。”
  “是的,我再也不相信了,永远永远也不会再相信。”
  沉重快速流转的灯光下,悠然将脑袋埋在手臂中。
  他妈的什么男欢女爱,都是浪费时间,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好好睡觉。
  至少睡觉,心不会受伤。
  嘈杂的音乐声中,小新的声音去沉静地传来“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
  哟然讪笑:“这种事情再遇到第三次,我小命就没了。”
  “至少,要试试最后一次。”小新的声音,离悠然的耳朵很近。
  悠然摇头,缓缓地,带着点醉意。
  “这一次,你就坐在原地,只要坐在原地,等着人来爱你好了。”小新道。
  “等到头发白了,会有人来?”悠然失笑。
  “会的。”小新的声音,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在同一时刻,他握住了悠然的手:“我已经来了。”
  在灯光的照射下,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晃动。
  悠然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不稳定的世界。
  但是,小新的眼神,却是这摇晃世界中唯一的稳固与坚定。
  “李悠然,我喜欢你。”他这么告诉她。
  在这一刻,悠然忽然想起了某人曾告诫过自己不要多喝酒的话。
  这就是屈云教给悠然的第十八课——喝酒,是最容易喝出感情的。
  '第十九课' 男人急起来,是可以不折手段的
  昏暗而混乱的灯光下,小新对着她说道:“李悠然,我喜欢你。”
  他的眼神坚定,他的语句坚定,他握住她的手,也是坚定的。
  悠然足足看了他一分钟,然后……“咚”地一声倒在桌子上,将脑袋埋在了双臂之间。
  小新的眉毛,在额边青筋的带动下,呈现波浪状的起伏,像是有威尼斯水怪出没。
  “李悠然,你居然在我告白之后,选择了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装睡!!!”小新一把揪住悠然的衣领,把她当纸片一般使劲地摇晃着。
  “骨头都要散了!!!”悠然求饶。
  小新这才将手放开,但那眉毛,还是处于生气的状态。
  “谁让你忽然说这种话,我要不装睡还能干什么?”悠然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幸好,那仅剩不多的春光没泄露。
  小新看着桌面,再次道:“我是认真的。”
  “可是我不能认真。”悠然道:“我不想再认真了。”
  “因为你受过伤?所以害怕了?我认识的李悠然可没这么没种。”小新低声道。
  “别来激将法,我就是这么没种。”悠然说出实话:“我不想再恋爱了,毕业之后,到了年龄就去相亲,遇见个合适,就嫁了……就这样吧。”
  “难道……我还不如那些陌生男人吗?”小新问,声音带着些许低哑。
  “我是祸害,所以不能害自己人。”悠然这样评价自己。
  “我愿意被你祸害,你管得着吗?”小新皱眉。
  “那我不愿意祸害你,你管得着吗?”悠然也皱眉。
  “李悠然,你给我清楚,我龙翔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小新拍了下桌子。
  “配得上我的人多了,难不成每个人我都要和他们交往吗?”悠然也跟着拍起了桌子。
  “但喜欢你的只有我吧!”小新条地站起,俯视悠然。
  “你说喜欢我,我就要和你交往吗?!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来着?”悠然也站起,但由于身高差异,还是仰望小新。
  小新:“那要我怎样你才会相信?!”
  悠然:“你现在把内裤脱下来,我就相信!”
  小新:“……”
  悠然不再和小新叫嚣,重新坐下,又叫了一杯酒,仰起头,开始猛灌。
  灌完了,才长叹一声:“小新,喜欢一个人是世界上最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姐劝你,千万不要这么傻……”
  正苦口婆心地劝着,悠然眼角一瞥,却发现小新不见了。
  看来,是被自己给气走了。
  悠然郁闷——怎么都不替她付账来着?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正在埋怨着,忽然一件白色物体“咻”地一声飘到了悠然面前。
  悠然努力睁开微醺的眼,看清之后,连忙往后蹦出三米远。
  那是——一条白色的四角内裤。
  悠然的眼睛,一会看看桌子上那白色的内裤,一会看看一脸认真的小新,良久,才说了一句话。
  “原来……你还是在用蜡笔小新图案的内裤。”
  小新:“……”
  那天晚上,悠然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喝,直到喝醉。
  她如愿以偿,但整晚都梦见内裤上的粗眉毛蜡笔小新在唱着:“大象,大象,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
  除此之外,悠然还不停地梦见小新在自己昏睡前布置的家庭作业。
  “明天我会来宿舍找你,到时候,你要给我答复。”
  答复?
  现在的悠然只想切腹。
  她实在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衰还是幸运。
  先是兄妹禁忌恋,而后是师生禁忌恋,现在居然还有一个姐弟禁忌恋在等待着自己。
  老天何必要这么厚待她呢?
  根本还来不及想,小新就打电话来了,说是在宿舍门前等着她。
  悠然决定不理会,反正最近为了迎接教育局五年一度的检查,学校要整顿校风,新出的规矩是,男生不许随意进出女生宿舍。
  但女生,却依旧可以随意进出男生宿舍。
  规定一出,立马遭到众多男同胞的强烈发对,但没什么效果,所以,男生只能对着女生宿舍吞咽唾沫。
  悠然就不信,小新敢违抗校规,就算他敢,也传不过宿舍门口那几个彪悍的,一掌能推翻一女的,两掌能推翻一汉子,三掌能推翻一大象的阿姨们。
  所以,她安安心心地待在宿舍中,继续上网偷菜。
  没多久,室友甲回来了,道:“悠然,你家龙翔弟弟在下面等着你,托我带个话,说不见不散。”
  悠然不理,继续偷菜。
  再没多久,室友乙回来了,说的是同一句话:“悠然,你家龙翔弟弟在下面等着你,托我带个话,说不见不散。”
  又没有多久,室友丙回来了,说的也是一样:“悠然,你家龙翔弟弟在下面等着你,托我带个话,说不见不散。”
  悠然很乐观,她想,反正宿舍只有三个人,已经使用完毕,就不信小新还有什么法宝。
  岂料,小新的法宝多得很——接下来,隔壁室的,楼上寝室的,楼下寝室的,左右寝室的,全部陆续而来。
  说的,都是同一句话:龙翔在下面等着她。
  到最后,宿舍阿姨还拿着大喇叭在下面重复重复再重复地吼着:“李悠然同学,402寝室的李悠然同学,有个叫龙翔的男生在这等你,说不见不散。”
  阿姨豪爽的破嗓门通过大喇叭的扩音作用,成功地造成了魔音穿脑的功效,连远在A区的校长室玻璃都因这个声音而颤动了。
  悠然无法再淡定下来,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去。
  小新正好以暇地抱着手站在宿舍门口等她。
  “找个地方谈。”为了避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