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与哀愁





们从未忘记宋美龄,当学校校庆或是蒋介石冥诞、宋美龄生日的时候,这些人老心不老、充满热忱的耄耋学生,都会齐到宋美龄纽约的宅邸,他们称呼宋美龄“妈妈”,那种场合里,才可以体会到宋美龄慈晖放射的力量,尽管她没有亲生子女,可是,这些遗族学校的学生,正是她奋斗一生最可贵的收获。    
    宋美龄正是在风烛残年的时候,朋友没有遗忘她,“我要打的仗已经打过,该走的路已经走过。”在落日余晖中,宋美龄并非很寂寞!


上篇 我在宋美龄身边的日子第二章 我所服务的宋美龄(1)

    2。1 深夜官邸之行    
        
    头一次见到蒋介石的夫人宋美龄,是在一个晚上,那是60年代,已经是晚上将近9点的光景,我那时,还是台北某医院的一个不过20岁出头的年轻女护士。    
    那个夜晚,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夜晚。我记得,在士林官邸大门口迎接我的是官邸的一位医官,他很和蔼地把我迎进宫邸大门,准备陪我走进宋美龄住在二楼的卧房。    
    “夫人感染了肺炎,不严重,但是需要休息,我希望你照顾她几天,让她尽快康复!”    
    我惟惟答是,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医官,我可以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焦虑的神情,但是,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和笑意,并且很客气地为我开门引路。    
    进官邸的那一刹那,我真有些莫名的惶恐,或许是自小所受教育的关系,对蒋介石一直有一种像是皇帝般的敬畏感觉,谁会料到我竟有朝一日走进台湾这个“第一家庭”的深宅大院,而且被上级指定为照顾宋美龄病体的专业护士。    
    敬畏心让我根本忘了去留意官邸楼下的摆设,我只觉得夜晚的官邸异常宁静,甚至静得连人们走路时都可以听见全身筋脉的摩擦声。直觉上,官邸除了宁静,光线也格外幽暗,我们走到楼梯口,正要上楼的时候,楼上突然响起了狗吠声,而且从叫声的洪亮,可以知道是两只狼狗同时发出的声响。这时,我不自觉起了一阵寒战,自幼,我就十分畏惧狗。医官这时对我和霭地笑笑:“放心,小姐,这两条狗是不会乱咬人的!”    
    我有些神经质地跟着医官和几个侍卫人员走上二楼,我终于看见那两条吠叫时声若洪钟的狼狗,一条在蒋介石的卧室,另一条显然是牡狗就在宋美龄卧室。我的肌肉神经不自觉紧绷起来,我怕认生的狼狗因我的走近,愈发狂吠而吵醒了熟睡中的蒋介石夫妇,我更怕它们会凶性大发,突然朝我扑来,我只好尽量蹑手蹑足跟着医官走进宋美龄的卧房,并且尽量避免和那条蹲在宋美龄卧室壁灯边的狗儿的目光相对。宋美龄的卧室不大,大概只有十几坪大的样子,在幽暗的五烛光小灯的照明之下,我看见宋美龄蜷曲着身体,躺在床上休息,尽管那时狗吠声不断,可是躺在床上的宋美龄,却很安详地在卧榻上假寐。    
    “夫人刚吃过药,今夜就要多辛苦你了!”说完宋美龄的病情,医官开始为我解说哪边有开水可以喝,哪边有洗手间,哪边晚上准备了点心可以果腹充饥,然后再交代了一些医务上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官邸管事的蔡妈——一位外表有些福态、个子小小、操上海口音、约莫60岁的老太太走了过来,她对我客气地笑了笑:“你吃过饭了吧?如果肚子饿的话,厨房还预备了点心,不要客气,自己去拿。我要交待你的是,我们夫人平时睡觉的时候,是要我们为她抓抓的,你不要忘了,只要她还没睡着,就要为她抓抓!”    
    我起先不懂什么“抓抓”,我追问之下,才晓得所谓的“抓抓”,其实就是一般人说的按摩、“马杀鸡”也!我真有些不敢相信,老一辈的人也喜欢按摩,而且我总觉得,要是有人在我身上这里抓抓、那里按按,我一定会全身不自在,所以实在想不出按摩的乐趣何在?    
    宋美龄的床边,一灯如豆。我就坐在床边为侍卫副官和护士特别准备的没有靠背的小板凳上,陪伴宋美龄渡过漫漫长夜。然而,这一夜的经验,却是让我终身难忘。蔡妈交待我在宋美龄“醒着”的时候,就要为宋美龄按摩,可是,说也奇怪,宋美龄似乎始终是“醒着”的。我从来没帮人按摩的经验,所以,大概只按了半个多钟点双手就开始发酸,于是,我便本能地停下来休息片刻。但是,宋美龄似乎根本没睡着,她在发现后面替她按摩的那双陌生的手,停止了按摩的动作时,她便开始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让我觉得她对我猛然停止按摩似乎很不耐烦。她在翻了两个身之后,把背部挨近我的方向,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马上开始继续按摩。那个夜晚,我为宋美龄按摩的整个过程,那只忠实的牡狼狗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我的身上离开,那种眼光似乎要把我看穿似的。    
    大狼狗加上整夜要按摩的宋美龄,使我在士林官邸的第一个晚上,连上厕所都不敢去,也不敢起身倒水喝,更别说去吃官邸为我们准备的什么点心了,因为,我只要一站起身子,那条狼狗就作势要扑过来,迫使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主要的原因倒不是怕狗真的扑过来,而是怕狗吠声引来楼下和卧房旁边侍卫人员的紧张误会,更怕狗叫惊扰了蒋介石夫妇。


上篇 我在宋美龄身边的日子第二章 我所服务的宋美龄(2)

    2。2 宋美龄卧房的第一印象    
    宋美龄的肺炎好得很快,在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我在她的房间见到她,并且更清楚地打量她起居的卧房和书房。    
    我去宋美龄房间的目的,是帮助医生,为她作一次简单的检查。那天她显得很有精神,大概也和平常一样,是11点左右起床的。    
    宋美龄穿着家常的旗袍,很悠然地斜坐在卧榻上,脸上展露出一种和霭的容颜,用上海话和我客套着。对她的话语,我有些不自在,因为我刚开始完全不懂上海话,起初,我总是必须不断请她把适才讲的话,再用国语重讲一遍,才勉强听得懂她话的意思,开始的那几天里,和宋美龄的沟通上确实是有些困难的。    
    和宋美龄谈话的空档里,我留心观察着宋美龄房间的格局与摆设:她的床铺上铺着杭州纺绸的床单,被子的纺绸被面明显是用手工缝制的,宋美龄交待下面的人,每天要为她更换一次被面,久而久之,这也成了官邸习惯的一部分。    
    穿过一道帘子,就是宋美龄的书房。    
    她的书房有两幅画,深深地吸引着我,一幅是国画,一幅是西画,国画画的是全副戎装的“香妃”图;西画是“少女读书”图,后来我几经玩味,才想出其中的道理。    
    我觉得,宋美龄挂的这两幅画是寓意良深的,“少女读书”图象征着她的好学,“香妃”其实是清朝的画作,描写一位西域女武人,宋美龄挂这两幅画,充分反映了她的自我期许,宋美龄真切地希望自己是一个允文允武、德业兼修,有时代使命感的妇女。    
    宋美龄的房间有个长条形的西式壁炉,冬天特别是圣诞节前后,都要把壁炉烧得暖烘烘。    
    书房有几张很雅致的法式桌椅,其实,官邸绝大多数的桌椅,都是法式的,还有不少中式古董家具,宋美龄那张办公桌也是古董。    
    宋美龄躺在卧榻上的时候,专门照料她私生活的是姓郭的女副官,早已在卧房清洗工作了好一阵子。她在宋美龄真正苏醒之后,就走到宋美龄跟前,在宋美龄身上披了一层薄薄的被单,然后为宋美龄作全身按摩。我在一旁好奇地静静观看宋美龄,她安详地斜倚在卧榻,好像天塌下来都不在乎的模样。    
    郭副官是一位很能吃苦的女人,她的丈夫是以前蒋介石夫妇在大陆时代的轿夫,丈夫过世以后,她自己就被宋美龄安排到官邸作服侍她的工作。郭副官来宋美龄身边的时候,宋美龄原先的老佣人蔡妈,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郭副官刚好可以填补蔡妈的空档。    
    宋美龄给我的第一印象,很有官太太的那种威严,她的旁边永远跟着一大群副官和随从人员,只要她说了一句什么话,随从人员没有不连声说是的。宋美龄永远是那么和善亲切,对下面人很少见到她大发雷霆。和她初见面的人,会觉得她威严不容侵犯、深不可测,可是日子久了,大家的感觉都有改变,她其实是非常平易近人的。    
    我在士林官邸只待了几天功夫,宋美龄的肺病,就在医生的悉心照料下痊愈,我为时不过一个礼拜的临时任务暂告结束,再度回到原服务单位待命。    
    2。3 车祸受伤    
    大家都不曾料到,几年后,也就是1969年的夏天,蒋介石夫妇在阳明山上,发生了一次车祸意外,宋美龄受到严重的伤害。    
    我依稀记得,当天下午大概四五点光景,医院突然接到指令,要所有医护人员立刻准备病床和相关的外科医疗设备,“总统”家里有人发生了车祸。我们那时不晓得是谁受伤了,我们也都养成了工作上的习惯,从来不问是谁要来住院,更不会追问进一步的内情,只是专心做我们份内的专业工作。我觉得只要把这些份内的事做好,我就是尽了职份。    
    那天的晚餐后一会儿功夫,“总统”侍卫人员已经布满病房,气氛显得空前凝肃,过几分钟之后,蒋介石夫妇在随从人员扶持下来到病房,我们老远就听见宋美龄号叫喊痛的声音,等她走近才发现她的确伤势不轻。    
    宋美龄大概是长期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中,她对疼痛的忍受度,似乎远较常人弱,那天从她走进病房,就一直叫痛,事实上,她的伤势和蒋介石比起来,确实比较严重些。    
    据说车祸发生的瞬间,宋美龄正在假寐休息,而“总统”始终是清醒着正在观看窗外的风景,所以当“总统”座车为了闪避一辆军用吉普车,紧急煞车不及,撞及前面“总统”开道车的那一刹那,宋美龄的身体重重地往前冲撞。而“总统”座车为了求其宽敞舒适,本来是七人座的卡迪拉克大轿车,后座和司机的位子间,特意把空位拉得很大,让蒋介石夫妇可以伸腿自如,可是,没想到发生车祸时,这个宽敞的空间,反而造成更大的冲击力,宋美龄在无意识状态下,一家伙就撞上司机后面隔离的塑胶玻璃,连手都还来不及撑住,整个人就掼在那隔离玻璃上,造成头部脊椎的严重挫伤,左腿也严重撞伤,所幸没有骨折现象;而蒋介石虽然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刹那,作了本能的紧急反应,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反应不是太灵敏,在撞车的那一瞬间,身体猛然向前撞,整张脸贴撞在那面隔离玻璃上,鼻子当场受了外伤,血流不止,套在口中的假牙,也整个冲口而出,掉落车上。    
    随从人员说,宋美龄就是这样一路叫疼到她被火速送到医院,宋美龄被扶上病床之后,还是一直喊疼不已,所有的医护人员除了一旁安慰她,没有一个敢走近她身旁去碰她,因为,那天哪怕是护士轻轻碰了她一下身体,她都会喊叫半天。    
    宋美龄“唉哟”地喊了一整个晚上,整个晚上她似乎都没有睡好,也把值班的我们折腾了一夜。    
    宋美龄的伤势陆续住了好一阵子医院,才出院回官邸。可是,她自从车祸之后,便留下一些后遗症,例如走路的时候,右脚会突然觉得没有力气,而无力失足,所以,自从出院以后,身旁一定要有一位护士做陪随时扶持她。在整个病房里面,那时,只有我有服侍宋美龄的经验,所以,上面就要我直接去士林官邸,向宋美龄报到。    
    我接到这个任务,心头又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难过,但是,宋美龄和官邸的命令,在那个年代是无上权威的,我们这种军人家庭出身的子女,自小受了绝对服从的环境感染,除了服从之外,根本没有想过别的,终于,我成为宋美龄的专职护士,这个职务的工作内容,有些事情,恐怕一般人是难以想像的。


上篇 我在宋美龄身边的日子第二章 我所服务的宋美龄(3)

    2。4 二进宫与“手榴弹”    
    车祸受伤痊愈之后,宋美龄又回到士林官邸,我在她回到官邸第一天,就跟着到官邸报到,但是,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待就会在官邸待下来。    
    二度进入官邸工作,我的心绪是极端复杂的,一方面,我觉得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誉,然而,另方面我也将之看做是一个沉重的责任;可是,我的亲友和家人都已经在人前人后为我感到忧心,他们经常认为,我已经到了应该谈及婚嫁的时候,可是,繁忙的医院工作却让我根本没有机会去好好交异性朋友,亲友深恐这样下去会影响我的终身大事。可是,两相权衡之下,我还是要以公务为重的,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