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
这样的惨案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那些稍微有点良心的苏州府差役都偷偷把脸别过去落泪,红衫团的侍卫们怒目圆睁,瞪着曹家父子好像要把他们生吞了一样。
“曹大人,这个工匠所说的可否属实?”刘子光冷笑着问道。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了,这个姓花的工匠所作的控诉的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如果深挖下去,恐怕还有更多的惊喜等着大家呢。
5…6 快刀乱麻
刘子光冷笑着质问曹寅,曹寅是江南织造的总负责人,哪里认得这寻常工人,于是他将探寻的目光瞧向自己的儿子,曹颙眯着眼盯了那工人一眼,拱手对刘子光说道:“启禀钦差大人,此人根本就不是织染局的工匠,他所说的一切都纯属子虚乌有,至于他所说的什么花珍珠,更是造谣中伤,曹家根本没有这号丫环。还望大人明察。”
“大人啊,小人从十四岁开始就在织染局做工,至今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怎么能说不是织染局的人呢,这些工匠都认识我的,我家妹子本名花珍珠,在曹府的名字是花袭人,曹府那些下人们也都是知道的。”花炮急忙辩解道。
“来人啊,叫几个工匠过来认人。”刘子光喝令道,侍卫立刻到后面找了几个工匠过来,可是那些人见了花炮之后都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过了半天才有个人站出来说:“回大人的话,这个人咱们都不认识。”刘子光定晴看答话的人正是刚才说攒钱买乌篷船的那个工人,他制止住刚要开口争辩的花炮,把那名工匠叫了过来问道:“把你的双手伸出来。”
那人迟疑着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抬眼去看曹颙,后者立刻将眼神挪开,工匠无奈,只好将两只白白胖胖保养得极好的手伸出了摊在大家面前。
“花炮,把你的手也伸出来。”
花炮闻言赶忙伸出两手,只见两只被染料浸泡的五颜六色的手已经有不少地方溃烂了,指甲盖里也全是经年的颜料印迹。
“谁是工匠,谁不是工匠,还用本官说么?别说这些肥头大耳的工人了,就是着工厂八成也是假的,你们真以为本官那么好骗么?哼!”刘子光严厉的眼光扫过曹家父子,语气逐渐重了起来。
“青天大老爷啊,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他们用来应付上官视察的,真正的染坊尚在一里之外。”花炮这次冒死告状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来的,据京城回来的老乡说,这回前来苏州的钦差大人是个出了名的青天,最喜欢帮穷人打抱不平,所以他才有此一举。没成想传言居然是真的,这位大老爷果然是明察秋毫。
“咱们到真正的染坊走走吧,两位曹大人难道不想让本官去看么?”刘子光冷笑道,曹家父子尴尬万分,这个漂亮整洁的织染局示范场地是专门弄出来给上官视察用的,多少年都过来了也没有人较这个真,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如此的不识趣,难道真的是要和曹家为难到底了?
刘子光毕竟是身负皇命的钦差,曹家父子无奈之下只好陪同着一起到一里之外真正的织染局去看,花炮在前面领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只见此处和布局和刚才的工厂基本一致,但是工作环境要差上十倍都不止,噪音、粉尘、湿气、温度都极大,缫丝机的热锅烟雾腾腾,蒸汽驱动的纺织机、提花机单调的重复着机械运作,染坊里的气味刺鼻,能把人熏晕,工人们身穿破旧的衣服忙忙碌碌的工作着,没有人注意到这群乌纱圆领的官员的到来。
“老少爷们们,钦差大人被我请来了,大家有什么冤屈赶紧说啊。”花炮大声叫道,工人们惊愕的回头看过来,却没有人响应,直到身穿官服的刘子光亲自发了话,这些目光木讷的工人们才停下手上的活计逐渐围拢过来。
看见工人们围拢过来,曹颙向手下一名管工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不要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钦差大人走后曹大人都会帮大家解决的。”
听了这话,工匠们又不敢说话了,管工的意思很明白,钦差大人只是到苏州公干而已,曹家可是执掌江南织造署数十年之久的老地头蛇,现在贪图一时嘴快把曹家告了,等钦差一走还能有个好?
“狗东西,钦差大人还没发话,哪里轮到你在这里装大!”刘子光身后的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到自家大人面露怒色,径直就上去将那个胡乱说话的管工一把揪住暴打起来。
曹家父子的脸色变得很差,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可是此时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跟着帮腔:“这狗东西着实该打。”
工人们看到吓唬他们的管工被钦差大人的随从暴打,曹家父子也是一副老老实实没脾气的样子,感到似乎讨回公道的机会来了,于是一个个七嘴八舌的控诉了起来,大多是指责织造局无故克扣他们的口粮,少发甚至不发口粮,即使发放了也是掺了许多沙子的陈谷,更有工匠因公受伤的,不但没有一分银子的抚恤,还被无情的干出了工厂,在外面凄凉的死去。平日对工匠的打骂殴打就更不要提了,绝对是家常便饭。
织染局的工匠们有许多是北方来的难民充当的,所以他们说的话刘子光都能听懂,他越听越生气,这简直就是黑心资本家嘛,剥夺工人的剩余价值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不是工人是奴隶!
刘子光不是盲目的善良之人,他明白要想压低成本就必须在人工上入手,当年利国铁厂用他们这些奴隶不就是如此么,恐怕比这些工匠还要更苦一些,可是铁厂是私人企业,江南织造是朝廷的产业,赚取的银子都应该上交国库,如此压榨工匠得来的银子如果都上缴户部了还能放他一马,可是这些钱最终都落到曹家的口袋里就无法容忍了。
“刘大人,这座工厂是苏州织造局就要淘汰的,环境差了些就没请大人移步过来,这些工人都是些不老实的家伙,十个里面倒有七个是被织造局责罚过的刁健工痞,信口雌黄几乎是一定的,他们的胡言乱语不听也罢。”曹颙见势不妙,赶紧打断工匠们的控诉,妄图把水搅浑,遮掩事实。
“每一件案子都要彻查!曹大人织造使的职务先停一下吧。”刘子光根本不理睬曹颙,他听了一阵子工匠们的控诉,终于丢出这么一句话。
“钦差大人何处此言,虽然您是天使,可是皇命里也没有赋予您随意撤换江南织造使的权力吧,就算涉及到所谓贪墨,伤人这样的诬告,也有按察司,有朝廷的御史来弹劾本官。”曹寅终于爆发了,他已经忍无可忍,这个刘子光实在是太过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他依然步步紧逼,既然你不怕撕开脸,那我们曹家也无所谓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这个新近上位的伯爷厉害,还是我这个根基深厚的侯爷凶猛。
老狐狸你终于忍不住了,别以为当了几十年的织造使这江南织造署就姓曹了,关系网深厚又如何,家财万贯又如何,难道还能比得过当年的九千岁?京城那么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还不是一扫清,对付这种乱麻刘子光最有经验,那就是拿快刀狠狠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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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沾脸上的伤并不重,只是被刘小猫抓出了几道血痕而已,敷了药就没事了,不过曹府上下可紧张了一夜,老夫人急得上火,夫人也哭了,几个叔叔、哥哥愤愤不平的要去找钦差大人理论,问问他为什么纵容“丫环”抓伤曹沾。
这些愚蠢的行径都被曹寅拦了下来,自家孙子的风流性子他还是很清楚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钦差大人不给曹家找麻烦就是好的了,哪还能自己往枪口上撞。于是他下令严禁任何人再提此事,还不许曹沾再回大观园,只能呆在城里曹府的书房里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这可急坏了喜欢玩的曹沾,本来约好第二天和同学秦诚一起出去玩的,城外有个尼庵,里面有个叫智能的俏尼姑长得别提多水灵了,秦诚已经得手过了,这次准备引见给曹沾的,如果聊得投机的话,三个人大被同眠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曹沾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赴约,正好一早爷爷和父亲出去公干了,于是他在书童茗烟的协助下偷偷出了书房,从后门溜出曹府。
等到曹沾心满意足的回来,却发现家里愁云惨淡,甚至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失踪,夫人们急得直掉眼泪,叔叔哥哥们眉头紧锁来回的走动,偷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原来爷爷和父亲都被钦差大人抓了。
5…7 双规。民变
苏州城里迅速传播着一条小道消息,说是江南织造的曹寅父子因为顶撞钦差被当场拿下了,被织造署盘削多年的匠户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当他们走到各自所属的织厂门口看到盖着大红印章的告示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几十年来原来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曹家终于倒台了。
苏州府的达官显贵们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曹寅是何许人也,那可是三朝元老,世袭侯爵,江南织造的灵魂人物,苏州上流社会的中坚力量啊,没想到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人拿了。那钦差算什么玩意,不过就是一介武夫罢了,仗着从龙有功就不把江南士绅放在眼里,说拿就拿,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州府上上下下立刻动了起来,官员们去大观园钦差行辕打探案情,士绅们联名具保希望能先把人赎出来,还有一批在暗中纠结力量,企图给钦差大人施加压力,让他明白江南士绅们是个团结的整体,想随意欺压可没那么容易。
贾雨村领着一帮苏州府的官员找到刘子光,委婉的问起为何要逮捕曹家父子,刘子光一脸惊愕的说:“贾知府何出此言,本官并未逮捕曹大人啊,只因涉及织造署的一些钱银方面的问题,故此请他们二位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内把事情说清楚而以,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乌纱还在头上戴着呢,各位还请放宽心。”
贾雨村气的鼻子都歪了,这算什么事?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交代问题,不就是软禁么。这钦差大人行事未免忒莽撞了些,象曹寅这样级别的官员即使是持有尚方宝剑的钦差也不能随意处置,只能由御史弹劾,内阁上奏给皇帝之后才能处置,这年头的尚方宝剑其实并没有戏文里说的那么牛比,想斩谁就斩谁的,最多就是一种代表皇权的礼仪用具罢了,可是偏偏这位对官场套路不熟悉的刘子光愣是拿尚方宝剑当回事了,贾雨村是新近上任的苏州知府,能谋到这份肥缺全靠了曹家的打点安排,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报答曹家呢,眼下哪有袖手旁观之理,他据理力争,想说动钦差大人按正常的司法程序来处理此事,可是刘子光就是软硬不吃,任凭他们怎么劝都置之不理。
贾雨村没辙了,客客气气的给刘子光拱拱手,带着一帮大小官员扭头就走。刘子光也不相送,等他们出了门才回头问道:“他们父子招了没有?”
身后是南厂的刑讯高手,听到大人发话赶紧答道:“回厂督,曹家父子嚣张的很,抵死不肯招供,大人交代过不准用刑,所以目前暂无进展。”
刘子光沉吟一下道:“把他们分别关进小房间,门窗封上不透光,然后用电灯对着脸照,十二个时辰轮番审讯,不让他们睡觉,我倒要看看曹家人是不是铁打的。”
所谓刑讯高手也只是擅长使用各种刑具,如上老虎凳灌辣椒水,皮鞭蘸盐水之类的肉刑,对于厂督大人说的不让睡觉的逼供办法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领了指令下去忠实执行了。
贾雨村里去不久,大观园门口便聚拢了上百名织造局的工匠,而且陆陆续续还有人不断的围过来,自从刘子光和曹家翻脸逮捕了曹氏父子以后,大观园里的曹家奴仆就都离开了,附近巡逻的苏州府衙役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百十名红衫团的士兵守着园子,眼看着工匠们越围越多,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有上千了,不过目前这些人还保持着克制,没有发动对大观园的冲击,红衫团士兵们都把火枪装填好了,刺刀也擦得雪亮,只要那群人向大观园发动冲击就开枪镇压,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当年面对成千上万武装到牙齿的鞑子兵他们都不曾有半分胆寒,更何况这些手无寸铁的工匠呢。
此刻刘子光正拿着千里镜站在大观楼的二层上远远注视着大门口的情形呢,他看了一阵子后问道:“这些人你认识么?”
“回大人,那几天领头的是织造署的管工,后面有曹家的家仆,还有一部分民户,就是靠织造署给活计赚钱的民间织户,其他的人就不认识了,看样子绝非善类。”说话的正是花炮,他手里也拿着一杆千里镜。
刘子光冷笑一声,那群人是曹家安排来给自己施加压力的是毋庸置疑的了,看后面那几百个穿着工匠服色的家伙都是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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