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
来都是一场空,他要把家族的兴衰史通过自己的笔描述出来,同时也要反映这个残酷、现实的社会。
窗外的雨声急促,敲打着窗棂似乎在呼唤着谁,小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的,曹沾拿起剪刀想去剪掉烧焦的灯芯,忽然听见院子外面有大队人马跑动的声音,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犬吠声、男人女人的喊叫,小孩的大哭。
不好,那帮流氓又闹事了,曹沾吓得赶紧把书稿和文具藏到床底下,跑到祖父的屋里去,曹寅已经病入膏肓了,整天咳嗽着等死,家里其他的人也听到外面的喧哗后汇聚到老太爷的房间,紧张的等待着敲门。
可是始终没有人来敲他们家的门,曹沾忍不住穿上蓑衣出去观看,趴在门口一看,原来是大队官兵出动,松油火把照耀下是一张张冷峻的脸,看服装是南厂的番子们,居住在附近的泼皮流氓被铁链子串成一长串,连衣服都没穿,就这样赤着身子在雨里走着,南厂的这次雨夜大逮捕,将盘踞在南门外棚户区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连一个漏网的都没有。
曹沾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今天造访自己家的那位斗笠客的命令。
8…11 洪水
雨一直下,而且越下越大,甚至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已经无法骑马,必须乘坐马车,凌晨的天光还很暗,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道路,只能摸索着前进,雨点砸在马车的油布棚上,震耳欲聋,刘子光掀开窗帘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一股雨水立刻扫了进来,将他的袖子打湿,这雨,实在是百年难遇。
好不容意到了午门口,一直亮在午门的两盏电弧长明灯也灭了,可能是电线被雨淋湿了,一个披着橡胶雨衣的御林军走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镇武侯的马车,便大声对车夫说,皇上有旨,车马可以直接赶去奉天门,以免大臣们被暴雨淋病,于是马车直接赶到了奉天门,刘子光下车,发现周围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看来不少人先到了,侍卫撑起大伞替他挡着雨,可是那把巨大的油布伞也挡不住肆虐的暴雨,刘子光的靴子和朝服的下摆都湿透了。
来到奉天殿上,大殿之上点了几根香油大蜡,平时用的琉璃电灯都没开,想必是安放在户外的发电机也被雨淋坏了,大臣们一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每个人都有脚底下一滩水,皇上高坐在宝座上,也是一脸愁容。
刘子光来的有些晚了,这场大雨造成的困扰实在是多,光是来的路上都绕了好几次,有好几条低洼的道路被淹的直到胸口,根本走不通,不光他一个人来晚,还有好些大臣迟到,在场的多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宋应星的朝服湿了一半,捧着笏板向皇上说道:“暴雨肆虐,长江水位迅速增高,洪峰到处,堤坝决口,湖广已成泽国,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还请皇上下旨赈灾。”
“赈灾容易,可是钱粮物资到了左良玉手里,恐怕只会壮大他的兵马,那些百姓分毫好处也得不到,这便如何是好?”一位户部侍郎出班说道,这人名叫黄小田,也是东林的台柱子,现在已经将尚书胡雪斋架空了,户部基本上他说了算。
黄小田说的是实情,大明朝原本的行政划分里的两京十三省,北方的北直隶、山西,陕西一部,山东一部都在满清统治下,河南、湖广,四川、江西、云南、贵州、广西这些省份都是听调不听宣,名义上是大明的省份,其实是半独立的藩镇割据,从不向户部缴纳钱粮,就是朝廷有什么大的礼仪活动,这些军阀也只是派代表前来参加,俨然就是诸侯分封,朝廷能掌握的只有南直隶,山东一部、浙江、福建、广东以及台湾等地区,幸亏这些地区都是钱粮富足的地方,所以朝廷才能维持住,要不然早被自己人吞并了。现在湖广水灾,受难的都是大明的子民,这如何不让有良心的人心疼,黄小田在这个时候提出藩镇的问题,虽然冷酷,但确实是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左良玉,山东人,身材高大魁梧,力大过人,乡邻都称之为红脸大汉。虽未曾上学,但聪颖过人,自幼习学武艺,尤善弓射,娴熟左右开弓。从军后更有用武之地,加上他多智多谋,很快晋升为辽东车右营都司。在隶属昌平督治侍郎侯询部下时,由侯恂推荐为副将。后在陕西、河南等地清剿流寇的作战中屡建奇功,拜“平贼”将军,官至太子少保,所部十余万精兵,纵横中原数省无人能敌,目前盘踞在武昌重镇,管辖湖广富饶之地,俗话说湖广熟,天下足,再加上武昌是长江中游的大港口,来往贸易繁多,设卡收船税的收入也颇丰,武昌又有科技发达的船厂,能生产先进的蒸汽船,所以他的综合实力是军阀中比较强大的。
左良玉曾经受过当今礼部尚书侯恂的恩惠,所以在感情上偏向东林党,在太后当政时期一直不向朝廷纳贡,后来东林夺取政权,两方面的来往才多起来,朝廷在钱谦益的建议下给了他一个太子少保的头衔,希望能收服这员大将,可是左良玉当惯了土皇帝有些上瘾了,居然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甚至将朝廷派去的湖广总督何腾蛟软禁起来,卫队都给缴了械,但他又不悍然独立,就这样耗着,效仿当年太祖皇帝那样,广积粮缓称王,等待着变局的出现,此人志向远大,实力强劲,是朝廷的一块心病。
“流离失所的都是大明的子民,不是他左良玉的子民,我就不信他能昧着良心把朝廷的救灾钱粮独吞了!赈灾,刻不容缓!”一位大臣出班反驳道,然后有更多的大臣加入到争论的行列中,大体分为两派,一派是理智型,巴不得水灾能消耗左良玉的实力,朝廷好坐收渔利,一派是感情型,见不得百姓受灾,主张立刻赈灾,但是两派有个统一的认识,那就是钱粮决不能落到左良玉手里。
可是湖广是左良玉的势力范围,当地的官员尽数姓了左,朝廷如何能避免钱粮不成为左军的军饷军粮呢?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朝廷派遣钦差赈灾放粮,问题又来了,朝廷委派的总督他都敢软禁,何况一个钦差呢,如果钦差带了大队兵将,势必引起火并,不管谁胜谁负,倒霉的总是黎民百姓,水灾泛滥再加上内战,唯一得利的就是北面的满清了。
“黎民百姓要救,湖广之地也要得,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朕只要结果。”朱由校冷冷的制止了大臣们的争论,年轻的皇帝终于明白这个位子不好坐了,刚想起兵伐清,水灾就来了长江泛滥,淮河也好不到哪去,南京还好,刚迎来第一场暴雨,听说长江上游这样的暴雨已经持续十几天了。那些江堤年久失修,根本撑不住洪水的冲击,多处溃塌,百姓溺死无数,良田尽成泽国,这些都是他朱由校的财产啊,说不心疼那是胡扯,可是对左良玉这个不讲理的文盲军阀,皇上也没辙,只能耍横让大臣们负责,反正老子是百姓也要得,湖广之地也要得,具体怎么实施随便你们安排。
“皇上,臣有一策,礼部侯尚书对左良玉素有旧恩,何不让他奉旨赈灾,分发钱粮,维修堤坝,想必那左良玉不会横生追节,霸占赈灾物资。”一员东林官员说道
“左良玉一介武夫,狼心狗肺,要是对侯尚书不利怎么办?”御史林如海反问道,说到一介武夫狼心狗肺这几个字的时候还特地往刘子光这边瞄了一眼,用心不言而喻。
“无妨,可以这样,侯尚书先带一批钱粮过去,亲自分发之后第二批再上路,这样即使第一批被左良玉霸占,后面的可以及时停运,损失也就损失那一批,诸位以为如何?”东林大佬钱谦益终于发言了,他的提议算是个可行的好办法,不过朱由校的另一个要求还不能做到。
“朕不光要赈灾,还要湖广之地听从朕的号令。”
“这个好办,让侯尚书带上三百御林军,在武昌宣旨之时,埋伏在两壁,趁左良玉不备杀出,取其首级,湖广可定矣。”钱谦益到底是文人,对于军事斗争的残酷性认识不够,三百御林军要是能解决左良玉,那左良玉这些年戎马生涯算是长在狗身上了,别说刘子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傻逼。就连朱由校也连连摇头:“不妥,侯尚书文官出身,怎么镇得住局面,即使杀了左良玉,他那帮娇兵悍将造起反来,岂不是更加无人节制,湖广之地糜烂矣。”
“皇上,镇武侯可当此任。”拿着浮尘站在一边的魏忠贤小声对朱由校说,本来朝会没有太监插嘴的份,可是他实在不忍放弃这个机会,想把刘子光推到这个泥坑里面去,不管赈灾成败与否,总能让他远离京城,方便自己蚕食权力,而且此举还能激化刘子光和东林党的矛盾,钱谦益提出的计划,刘子光横插进去分明就是抢功。
朱由校满意的看了一眼魏忠贤,对群臣说。“甚好,刘爱卿随同侯尚书前去赈灾,合适的机会就将左良玉拿下,凭刘爱卿的本事,一定是万无一失的。”
“皇上,镇武侯和侯尚书素有间隙,他俩合作,恐怕不妥吧?”一个官员提出了疑义。
“国难当头,哪还有什么个人恩怨!老朽愿意和镇武侯一同出巡。”侯恂义正词严的说,让不少人当场大跌眼镜。
“微臣也愿意远赴武昌,为陛下分忧。”见侯恂都表态了,刘子光更不能示弱,大灾难面前,他唯有挺身而出。
8…12 救灾大募捐
救灾的工作归工部,赈灾的工作归户部,颠覆左良玉政权的工作归南厂,这些机构在紧张的工作着,京城乃至整个江南的百姓们也自发的组织起来为灾区捐粮捐钱捐物,长江中游发水灾,长江下游的人民感同身受,毕竟是同饮一江水的骨肉同胞。
户部调拨了二百万两银子赈灾,皇上也从内帑里拿出一百万两,大臣们集体捐出一年的俸禄,有这些榜样在,民间的募捐活动也进行的如火如荼。很多商铺主动捐出布料、成衣、鞋子、雨伞、油布诸如此类的物资,还有不少商人拿着银票跑到官服捐献,连秦淮河上的花船都打出了捐出眠花宿柳银,救助湖广一家亲的横幅,这些都是自发的民间募捐,规模不算大,最引人注目的是即将举行的京城募捐大会。
募捐大会在京城最繁华的夫子庙举行,具体工作由户部湖广司主持,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负责维护现场的秩序,大雨已经停了,但是天依旧阴沉沉的,京城的这次也遭了水灾,不少年久失修的房子被暴雨淋塌,玄武湖的水位都比以往高了很多,全国各地大商户、工厂派驻京城的代表都到场了,这些衣着华贵的人们在保镖的护卫下,安然坐在雨棚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每个人身后都放着一个钱箱子,那里盛着他们今天将要募捐的银票。
现如今南明经济发达,资本主义已经进入起步阶段,各个厂矿工坊都在朝廷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即使政局大动都不会有事,相对安稳的环境让他们创造出了大量的财富,从倭国、旅宋、南美进口的白银使得流通货币供应充足,北方的流民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中国丰富的煤炭储量提供了稳定的能源,有了这些支持,工矿企业的发展极其迅猛,江南的富豪们个个富的流油,家产百万的不下数十。
银子是大明朝的官方流通货币,基本单位是两,有一两一枚的小锭子,也有十两、五十两的大银锭,还有外洋进来,每枚七钱三分的西班牙鹰洋,每枚五钱的旅宋银元,每一两银子能兑换一千枚左右的铜币,也就是一吊钱,不确定因素往往取决于银子的成色,崭新的库平银和品相好的银元都可以足额兑换,成色差点的就只能兑换六百到九百不等的铜钱了,而当时的市价下,一顿两荤两素有酒有汤的饭菜也不过是五钱银子,一个中等收入的商铺高级伙计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是十两到三十两之间,一品大员的年俸禄在一万两左右,一个诸如利国铁厂这样半垄断大型企业的年生产总值在百万两左右,总的来说,一两银子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如同21世纪的一百多元人民币感觉差不多。但你也不能完全将这个数值对应起来,因为21世纪的中国总的GDP极高,身价百亿的都不在少数,可是南明全国的GDP也不过是十来亿两白银,能做到身价百万两已经是顶尖的富豪了。
捐多捐少,都是一种心意的表达,募捐大会并没有做硬性的规定,但是这些大户们却是抱着比富的心态来的,天朝子民好的就是个面子,若是不拿出和自己身份对应的银子,以后就没法混了。
刘子光也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陪着怀孕的妻子曾橙首次进城,玄武湖的水位上升,威胁到了小渔村的安全居住,所以刘子光才把曾橙带到了城里,他俩都穿着粗布衣服,夹着雨伞,包袱里装着家里所有的积蓄,一共三十五两银子外加三四百个铜板,刘子光说怕大水淹了岛子,要在城里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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