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
果然,沉思了片刻的胡懿敏抬起头来说:“这么说利国之战的大捷主要靠的是铁厂的守城兵器犀利,而不是野地浪战了。那袁都督克复山东一定不那么容易,等清国缓过劲来,鹿死谁手还不能擅下定论。”
这个妞居然有如此清晰的头脑,一个银行家对战争和国际形势那么了解,真是不简单。
寻常百姓哪知道清军的利害啊,如果不是城头上的火力支援,刘子光纵然再悍勇十倍也敌不过十万大军啊,如果不是蒸汽连弩、蒸汽大炮、铁甲战车这些超级武器的帮助,仅靠后来赶到的明朝禁军的话,守城还勉强可以,野外正面肉搏战,无论步兵还是骑兵,恐怕都不是清军的对手,论骑兵,清军是体格高大的燕云健马和耐力强劲的蒙古马,精于骑射的百战精兵,明军是高价买来的三河马和川马滇马,骑兵平时都不舍得骑马要牵着,骑术自然比马背上的民族要逊色许多;论步兵,清军都是塞外汉子,体格高大,靠着占领下物产丰富的北方各省,兵器铠甲和南明不相上下。而明军主要是中原一带的士兵和南方各省的客军,体格当然不如北方人高大,肉搏战的时候肯定占不到便宜。
离开利国的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前方的战事如何了,正好胡懿敏从北方过来,可以顺便打听一下。
“胡大掌柜高论,清军的连环马冲击力甚强,普通步骑兵装备再好,军纪再严整也无法与之对抗,只有扬长避短,用漫天的铁雨才能遏制住他们。”刘子光拿起丫鬟献上的碧螺春牛饮了一口,味道不错,比在小皇帝那喝的口感还好些。他咂吧咂吧嘴,吐出一片茶叶,继续说道:“不知道胡大掌柜从北方归来,有什么最新的战报说给大家听听。”
“我此次北上正是为了考察山东战事,顺便看看在北方开设分号的可能性。朝廷要在北方用兵,自然需要大量钱银,户部已经又向我们日升昌伸手了,虽说光复我大明江山是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钱既然花了,我就希望每一两银子都用在刀刃上,我大明将士打仗,打得就是甲马器械,有了充足的军粮、军械、军饷,又怎么能打不过清鞑子呢?”说到这里,胡懿敏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山东战场一观,深为惊诧,前方将士竟然数月没领到军饷,甚至连最主要的武器,床弩所用的箭矢都严重缺少,这样的仗如何打赢?也亏了袁都督驭兵有方,利国铁厂及时运送了一部分箭矢;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连克数城,眼下大军固守兖州,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不是说已经开始议和了吗?怎么又打起来了吗?”彭静蓉惊问。
“妹妹你有所不知,清国皇帝回京后就病倒了,此前被软禁皇叔多尔衮重新出山,带领能征善战的大将鳌拜、索尼等人重整人马固守住了泰安,山东平原适合骑兵野战,如不是袁都督的徐州兵悍勇,恐怕要吃大苦头呢。”胡懿敏简直就是前线军事观察员,政治军事经济样样精通啊,不愧是年仅十九岁就掌管大明第一票号的女掌柜。
“朝廷养这帮尸餐素位的官员有什么用,收复山东的北伐在他们手里简直成了敛财的工具,收上来的这千万银子用在战事上也就罢了,可是竟然如此刻薄,连北伐之军的军饷和兵器都要克扣,这样岂不令为国杀敌、马革裹尸的将士寒心!”彭静蓉愤愤说道。
彭静薇接口道:“就是,咱们大明朝有银子,有兵器,更有好儿郎,怎么就这么多年就打不会北京呢,我看就是他们这些贪官害的。”
“每年从我们铁厂订购了那么多兵器盔甲箭矢,也不知道都装备给谁了,欠我们的货款一拖就是成年,要不是这次有贵人相助,这百万欠银恐怕明年也讨不回来。”彭静蓉接着说,姐妹俩一唱一和发着牢骚。
“恭喜啊,银子讨回来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投在你们利国铁厂的银子可是按年收利息的哦,去年的利息宽限到现在呢,蓉妹妹这回不能再哭穷了吧。”原来铁厂的流动资金里面好大一块是日升昌的贷款,胡懿敏的信贷工作搞得不错,放贷的都是优质企业。
“这回兵部尚书乘船去北方,可能就是为了战事吧,他去了兴许能解决一些军饷和兵器的问题。”刘子光忍不住插嘴道。
“刘总理有所不知啊,兵部尚书崔承秀和袁都督素有间隙,朝廷大佬们不知道前方艰苦,只知道要战绩,眼下战端重开,多少人指望着靠前方将士的性命升官发财呢,袁都督不能速胜,这崔尚书带着尚方宝剑前往,肯定是去帮忙,不过是给袁崇焕还是多尔衮帮忙就不好说了。”
难道袁崇焕在这个时空也摆脱不了冤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命运?刘子光愕然。
3…10 和平使者
“胡姐姐既知如此,为何刚才不把崔尚书拦下?”话一出口彭静蓉就知道失言了,耍横争道可以,无故扣留兵部尚书的船那就真的不成体统了。
“崔承秀如果不让道的话,我真敢撞翻他的官船,让这厮落水受凉病上一阵,为袁都督赢得一点时间,可是这厮倒也乖巧,能屈能伸,居然退避了,弄得我有火发不出。”胡懿敏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有点气哼哼。
“既然不能阻挡住他,又何必招惹一个仇人呢,我听说崔尚书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日升昌名头再大也不能处处树敌啊。”彭静蓉很有点替胡大掌柜担心。
“从小家父就告诫我,开钱庄的什么都能丢,只有两样东西不能丢,一是信誉,二是面子,信誉自然不用多说,面子就大有讲究了,衣食住行样样都不能落人后,只要不僭越皇家规格乱了伦常就一定要做到最好,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是开钱庄的,我们是天下最有钱的商人,那些世人艳羡的家财巨万的盐商矿主在我们胡家面前也只能自愧不如,这样天下百姓才能相信我们,才敢把银子存到我们票号里。日升昌才能有更多的银子来运作。”胡懿敏侃侃而谈,“所以今天我才下决心一定要崔承秀给我让路,一方面是为了想给袁都督帮点忙,一方面还是为了日升昌的面子,今天在场的船家自然会把兵部尚书不敌日升昌的故事传扬出去,老百姓就更信赖我们日升昌了,因为我们比兵部还厉害,如日中天,还有什么票号能比我们更安全?更放心?至于树敌,崔承秀是黄金荣的人,日升昌和太后的关系那么亲密,不用树敌本来就是对头。”
原来如此,这个道理和二十一世纪的西方富豪的作风很有相同之处,那些富豪们不管资金是否紧张,拆东墙补西墙也得购买最时尚、最奢华的游艇和喷气机,就是为了向银行,向世人证明他的实力。否则银行就会不贷款给他,商业伙伴也会怀疑他的资金周转能力。刘子光还真有点佩服胡大小姐的父亲胡雪岩了。
谈话间,早饭已经吃完了,几人离开餐厅回到正堂,一个下人递上来一封信道:“快船送来的京中密信,请大掌柜过目。”
胡懿敏也不避讳众人,抽出信纸,戴上银丝水晶眼镜一目十行的看起来,原来胡大掌柜是个近视眼啊,刘子光纳闷,怎么近视眼的眼睛还能那么闪亮有神。
胡懿敏看完了信,站起身说道:“京中有事,我得立刻赶去了,就不留你们吃午饭了。”
三人也很识相地说,此次进京时日已久,归心似箭了,所以也不敢在路上耽搁太久,就此别过吧。
临下船的时候刘子光忽然回头对送出来的胡大掌柜说道:“牛奶真好喝,胡大掌柜能不能送我一桶?”
胡懿敏笑道:“这有何难,回头我让下人安排,对了,你们炼锋号遍布各地,如果有皇宫失窃的四幅字画的消息,不要报官,先通知我,我出面收购,太后那几幅字画我早就看上了,向她老人家讨要还不给我。”
刘子光一阵心虚,不敢看胡懿敏的眼睛,含糊答道:“谢谢大掌柜的奶,那个字画的事我记下了。”一行人下船而去,坐到小艇上回自家的明轮船。
什么大掌柜的奶,那是牛的奶,胡懿敏的脸红了一下,挥手告别。一头黑白花的西洋奶牛被用帆布兜住肚皮,吊在上货的起重杆上放到了小船上,再由这边铁厂船上的起重杆吊起来收起。好家伙,人家日升昌出手就是阔绰,直接送头奶牛过来。
告别铁大鲵号,进入运河水道,明轮船烧足了蒸汽超越缓慢前进的漕船,直奔徐州府而去。刘子光坐在舱室里沉思,如果袁崇焕真要被朝廷拿问,是不是会和历史上那样被凌迟处死呢?那样的话,是否要趁事态还没恶化把他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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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必须死!”兵部官船的舱室里,一个戴着方巾,穿着文士长衫的中年人坚定地对崔承秀尚书大人说,口气不容置疑,决不象幕僚给长官提建议时候的神色。
“范先生真能代表北边的意思么?”崔承秀淡然道,端起茶碗吹拂着。
“堂堂大清国太傅兼太子太师都到你船上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还有睿亲王的亲笔书函,王爷的为人崔大人又不是不知道,那是言出必行!只要你阵前斩了袁崇焕,报睿亲王的杀兄之仇,我国一定退兵到济南的黄河以北,这赫赫战功可是崔大人自个的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道之首,贵国朝廷上下一定会给盛赞大人,晋一个太师的位子或者封个侯爵都不是没有可能的。”范先生的话很有蛊惑力。
崔承秀的胡子不易察觉的微微颤动着,他赶紧喝了一口茶水掩盖一下激动的心情,这话不是第一次听范先生说了,可是每次听到他都忍不住激动,这个计划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借作战不利之名除了袁崇焕,既拿到了精锐的徐州军的指挥权,又干掉了素有间隙的老对头。假如军队和百姓反弹怎么办?不用着急,在他崔尚书的英明指挥下,多尔衮的清军定会依照密约不战而退,明军可以迅速收复泰安、济南,那战线推进到黄河岸边,这样的不世战功可是十年来都没有过的,朝野上下一片欢腾,谁还会去管那个死鬼袁崇焕呢,还有不为人知的一点,那就是几百万两的北饷就都落到崔尚书私人的腰包里面了。
“大清大明乃兄弟之邦,何苦妄动刀兵呢,王爷出山以来,一直对皇帝擅自南征之事耿耿于怀,蛊惑陛下的小人已经被王爷斩了,现在就看贵国的了,斩了好战分子袁崇焕,咱们两国就可以隔河而治,永享和平了。”范先生忽然起身,两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的眼睛里流露出真诚的对和平生活的渴望。
“大清治下的北方,男耕女织、歌舞升平,人人过着富足安康的幸福生活,就是因为一小撮为了一己私利的好战分子,齐鲁大地哀鸿遍野、人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在下祖籍山东,看着故土遭受刀兵之灾,心在滴血,滴血啊崔大人。结束战争的责任就在你我身上了,只要袁崇焕这个广东蛮子一死,王爷的心愿了结,在国内也好对那些大臣有所交代了,咱们双方不死一个兵,不费一个钱,就恢复了和平生活,何乐而不为呢?”
“对,袁崇焕必须死!”崔尚书被范先生描绘的美好场景感动了,坚定的拍了一下桌子,下了决心。
“范先生放心,我官拜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五军副都督,又有尚方宝剑在手,袁蛮子肯定逃不出我的手心,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他姓袁的加官进爵,就要牺牲无数将士性命,就要置山东人民于水火之中,这样的自私残忍之辈,本官定然不会轻饶他,斩了他是轻的,他贪墨那么多的北饷这件事我还没给他算呢。”崔承秀愤然道,把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表达出心中的怒气。
“文程替山东数百万父老、大清十余万将士谢过崔大人了!”范先生撩起长衫纳头便拜。
“快快请起,万万使不得!”崔承秀急忙搀扶,心里美滋滋的,范文程可是清朝的太傅兼太子太师,官衔比他高多了,这样的人都给他下拜,可见自己的威望多高了。同时也感慨人家范文程的魄力,为了议和,那么大的官职还只身犯险,深入敌国,真是令人钦佩。
“为了和平,为了明清不再战,别说一个袁蛮子,就是十个百个,本官也斩得!”崔尚书扶起范文程,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好,崔大人不愧为真英雄。这是睿亲王给您的一点小小意思,还望笑纳。”范文程把一张礼单轻轻放到崔承秀手中。
“怎么好意思让王爷如此破费呢。”崔承秀接过礼单顺手塞进袖子。
“崔大人如此爽快,在下还有一项小礼物送上。”范文程狡黠地一笑。
“范先生也有礼物,给本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推辞。”崔承秀假惺惺的说,睿亲王送的肯定是些金玉珠宝之类的俗物,这个范文程可是个雅人,他的礼物肯定非同一般,崔尚书的眼睛瞪圆了准备看是什么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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