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
城门打开以后,先是两炮霰弹打出来开道,然后是弩车把残存的箭矢泼风一般扫向云梯兵们,再后来才是效死营的人和铁卫混杂的大队骑兵,刘子光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追逐着那些拿藤牌短刀的云梯兵,轻装步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数千人被区区数百马队象赶鸭子一样赶得到处乱逃。
明军稍事休息以后吹响了号角,骑兵分三路发起了进攻,清军在经历了几次大败之后,骑兵已经所剩无几了,只能龟缩成几个圆阵进行防御,至于先前派出去的各攻城部队,苏克萨哈已经顾不得他们了,战场混乱,信号传递不畅,只能各自为战了。
济南城下再现了几个月前利国城下之战的场面,一场规模宏大的会战就这样仓促拉开了序幕,刘子光带着部下专门找那些步兵和小群的骑兵下手,在战场上来去自如,如鱼得水。
多尔衮连续遭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已经病倒在千佛山上,外面震天的杀声惊动了他,强拖病体出来一看,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鳌拜带了一队兵匆忙赶了过来。
“王爷,大势已去,咱们还是走吧。”鳌拜单膝跪地恳求道。
“不走!孤王手下还有数万大军,尚能一战。”多尔衮不愿面对失败的现实,其实他也知道从泰安败退过来的一路上已经有很多士兵作了逃兵,现在能战之兵已经大大低于明军的数量了。
“王爷你看!”鳌拜指着山下的形势说道,“八千兵马轮番进攻都打不下济南城,现在明军骑兵已经打上来来,东西两方向也发现大队人马行进的烟尘,恐怕再不走就晚了,咱们旗人已经基本打光了,那些汉人可靠不住。”看到多尔衮还在迟疑,鳌拜加重语气说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京城还有那么多人马,要是您有个闪失,那皇上怎么办?太后怎么办?”
多尔衮拿出千里镜向山下望去,看见明军队形严整,旗帜鲜明,把清军切割成了几个部分正在围歼,而清军只有苏克萨哈的中军大纛还屹立不倒,其他的部队完全溃散了,任由明军宰割,此时明军还有大队人马陆续赶到,如果不走真的要成了瓮中之鳖了。
“罢罢罢!”多尔衮把千里镜一摔,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把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都染红了。看到王爷又发病了,鳌拜一挥手,两边亲兵一拥而上,用斗篷把多尔衮包起来,硬是抬下了山,时间匆忙也来不及收拾东西了,一群人狼狈从山上下来,在守卫在山下的睿王亲卫队骑兵的护送下落荒而走。
杀声逐渐远去,多尔衮在颠簸的车里流下一颗浑浊的老泪,短短四个月内两次惨败,父子俩人皆败于袁崇焕之手,难道真是老天要亡我大清?
仿佛为了配合多尔衮悲怆的心情,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车队紧赶慢赶,慌不择路,在麦田里留下杂乱的车辙和马蹄印,好容易脱离了战场,朝着北方一路逃去,惊慌失措的士兵们都没有注意到后面已经有一队骑兵顺着车辙跟踪过来了。
马车颠簸的利害,多尔衮胸中气血翻涌,一股腥甜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他急忙抓过一块丝绢捂在嘴上,暗红的鲜血从丝绢的缝隙里冒出来,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兖州城下被炸得那一下可不轻,甚至牵动了他几年前的旧伤,加上范文程的身死和丢盔卸甲、大军惨败的精神打击,他觉得元神似乎都被抽干了,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北京都是个问题。
“鳌拜你过来。”多尔衮把手伸出窗外招呼着就在车外行进的鳌拜,“王爷,末将在。”鳌拜轻轻一拨战马,距离马车更近了些,铁盔上的红樱都被雨水浸透了,水滴顺着盔沿落在多尔衮扶在车窗的手上,冰凉。
“鳌拜,如果本王有什么不测,正白旗就交给你了,皇上年轻,耳根子软,容易被奸人蛊惑,你要忠于皇上,忠于太后,保我大清千秋万世。这是正白旗旗主的印信,你拿着。”这话简直有点遗言的味道了,鳌拜脸上亮晶晶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王爷,末将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你平安到达京城的,正白旗的旗主永远是王爷您!”
“拿着,亏你还是个巴图鲁,跟着本王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了,怎么还那么婆婆妈妈!”多尔衮训斥道,心中一急,又是一口暗黑的血吐出来,把那颗正白旗的金印染的都是血。
“王爷切勿动怒,末将拿着就是了。”看到多尔衮发怒,鳌拜不敢再推辞,伸手把沾满王爷献血的金印接了过来。
多尔衮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到车里,“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再往前走二十里有个关帝庙,到那里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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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城北五十里有一座关帝庙,年久失修的小庙就伫立在路边,一副风雨飘扬,破败不堪的样子,车队临时停在庙门前,多尔衮在戈什哈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短短几天时间,一员老当益壮的虎将就成了这副模样,真是病来如山倒啊。
多尔衮甩开戈什哈的搀扶,定了定神,吩咐道:“你们稍事休息一下,本王想单独参拜一下关二爷。”说完迈着蹒跚的步伐独自走进庙里。
几个戈什哈分散在庙宇左近警戒着,其他人抓紧时间喂马打尖,还有人点起小火炉给王爷熬药,这里距离战场已经有一定的距离,周围也没有村庄,他们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却不知道尾随而至的那队骑兵已经隐藏在附近的小树林里了。
刘子光带着部下左冲右突,专门收拾小鱼虾米,宰了几百人后觉得严重不过瘾,于是想起了睿王爷还欠他一双靴子呢,逮了一个清军小官拷打了一番后得知多尔衮在千佛山上养病,一帮人冲上山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顺着踪迹一路追寻下去,终于发现了多尔衮的车队,此刻他们正藏在关帝庙南面的小树林里,风声雨声遮盖了这帮业余猎手的踪迹,刘子光藏在一棵大树后面,用千里镜观察着情况:“一共有差不多三百人,都是骑兵,现在正在休息,多尔衮一个人进那个破房子做什么?”
“可能是避雨吧,鞑子比咱们人多,怎么办?”跟踪高手钟寿勇问道。
跟着刘子光过来的骑兵只有一百多人,剩下的人都在乱军中跑散了,虽然弟兄们都是好汉,可是对方也不是瓤茬,个个膀大腰圆的,明显是王爷的亲兵队。
“强攻不行咱就智取,你们在这等着,看我把多尔衮活捉来。”刘子光从马鞍下面抽出一块绿色的薄毡子披在身上,又在毡子上糊了一些泥巴,全当迷彩伪装色了,他悄悄避开清军的监视哨,向着关帝庙的后墙溜去。
清军的岗哨实在疏漏,披着蓑衣带上大斗笠后的视线也不佳,居然让刘子光顺利地摸到了关帝庙的后墙,后墙上正好有一个狐狸野狗进出的大洞,他摸了摸土墙的质地,已经被雨水浸得有些软了,刘子光一边轻轻的扩大着墙洞,一边倾听着里面的声音。
“八哥,一晃五年过去了,那时候好像也是春天,也在下雨,咱们南征失利,你被袁崇焕的暗箭所伤,在败退的路上也是在这个小庙里歇脚避雨的,说起来我真应该感谢袁崇焕,要不是他这一箭,我还真不容易得手,八哥你好厉害,中了箭还能抗住我的雷霆一击,可是你毕竟老了,还是死在我的刀下,八哥你也不要怨我,为了保住玉儿、福临的性命,还有咱们大清皇家的声誉,我只能这样做,如果我不下手,那么回到京城之后我们娘仨的性命都保不住。八哥啊八哥,你抢走属于我的东西太多太多,父汗本来是想把位子传给我的,被你夺去了,”玉儿本来是我青梅竹马的情人,也被你夺去了,还有福临,那明明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是却要喊你做皇阿犸,我老十四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一段阴恻恻的内心独白显然出自大清睿王爷之口,已经恶补了满语的刘子光听听了七七八八,大致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正好土墙上的洞口已经足够大了,他借着雨声的掩护,悄悄的拱了进去,然后压低声音阴阳怪气的哼哼道:“老十四,还我命来~~~”
“谁?”多尔衮心中一凛,八哥垂死的时候就是发出这样沙哑低沉的声音的,难道是八哥阴魂不散,一直在这里等我?
多尔衮把手按到了刀柄上,忽然又松开了,讪笑了一下:“临死了还怕鬼,即使八哥你不来索我的命,我也活不了太久了,现在我是想开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谁叫咱们都是父汗的儿子呢,如果只是关外寻常的猎户,哪里还有着多事,皇位,女人,江山社稷,都是一个贪啊,咱们兄弟都是败在太贪上,如果不是老惦记着江南的花花世界而屡次南征,也不至于败的这么惨啊,八哥,你来取我的性命吧,十四弟愿意在这个小庙里陪着你,就像小时候陪着你打猎那样。”
多尔衮双手下垂,眼睛紧闭,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苍老的容颜如同一个寻常的满族老汉,丝毫找不到当年叱咤风云,南征北战的威风气概。
一声叹息,“你终于悟了,可是已经晚了。”这句话是汉语说的,不好!有外人!多尔衮急忙伸手抽刀,可是重病的他根本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甚至手还没来摸到刀柄就被一记手刀砍在脖子上而昏厥过去,最后看见的刘子光那张狰狞的脸。
鳌拜知道睿王爷是在独自凭吊五年前在此驾崩的先皇,所以没有急着催他赶路,可是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王爷还没有出来,再不走明军的追兵就要到了,鳌拜急得团团转,终于按耐不住带着几个戈什哈推开了虚掩的庙门,可是结满蛛网的庙里只有泥胎木塑的关二爷用一双丹凤眼轻蔑地瞧着目瞪口呆的他们,哪里还有睿王爷的影子!
3…47 自尽
当鳌拜发现关帝庙后面的被杀的两个戈什哈的时候,刘子光已经带着昏迷的多尔衮走在回济南的路上了,一路上遇到不少零散的清军溃兵,他们是见人就杀,见马就抢,经过七八次小规模的战斗后,每个人都是一身的泥浆和血迹,手里牵着两三匹马,马身上驮着抢来的清军财物。
济南城外依旧是一片混乱,清军已经全面溃败,形势从两军混战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明军骑兵来回驰骋斩杀着落荒而逃的清兵,遍地是尸首和丢弃的辎重,春雨混合了鲜血流淌在郊外的泥泞地面上,使道路更加难走。
被屠杀的多是满八旗部队,汉八旗和绿营兵们已经乖乖抱着头蹲在烂泥地里了,任凭雨水把衣甲浇了个通透,周围是横眉冷目的明军看守,对付汉奸他们可没有什么好脾气,哪个敢乱说乱动直接就是一箭射过去。
刘子光的骑兵队从俘虏们跟前呼啸而过,溅起的泥点把垂头丧气的俘虏们搞得更狼狈了,没有人敢有半句怨言,有眼尖的看到刘子光身后那匹马上驮的一个捆得像粽子的人正是身穿杏黄龙袍的睿王爷。
“睿王爷被俘虏了!”战俘们一片哗然,然后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战场,刘子光他们所到之处,明军一片欢呼,俘虏们哀声遍野。
明军已经进驻了济南,接替了铁卫们的城防工作,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们回到了驻地修养,刘子光他们也回到了内城的驻地,把多尔衮从马上拽下来随便往马厩一扔,大家就去吃饭了。
下午时分,袁崇焕的中军大队才开到了济南城,这一次的入城仪式就远不如刘子光上次那么风光了,济南百姓再次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几乎每家都有人战死负伤,已经没有热切的心情出门夹道欢迎了,但是看到更多的明军入城,他们的心情还是踏实了许多,看来这回是真的光复了,再也不用受鞑子的气了。
当晚袁崇焕在前总督衙门升帐,全体将领到场,大家的战袍上依然还有血迹和泥土,根据各军统计,此役斩首万余,生俘三万人,大部分是成建制投降的汉人部队,根据俘虏交待,泰安战役后满人的部队就不多了,这次更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十五万南征部队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战场上宁死不降的都是正宗的满人,那个叫苏克萨哈的大将更是战至身边不剩一兵一卒依然不退,最后身中百余矢而死。
“满人也不乏豪杰啊。”袁崇焕叹道,“厚葬苏克萨哈,别让人家小瞧了咱们的气量。”
歼敌一万,自伤八千,明军的损失也不小,幸亏每次战后都获得了战场控制权,大批伤兵得到了救治,大批跑散的士兵得以收容,所以大部分部队的建制都在,能战之兵还有七八万。
“我军既然已经攻占济南,那山东已是囊中之物,眼下应该兵分两路,一路直逼鞑子老巢,一路兵指青州和登莱二府,把三地百姓从鞑子手中解救出来。”满桂说道。
“鞑子新败,我军气势如虹,正当高歌猛进,乘胜追击,光复汉家江山,末将愿领本部人马,星夜赶往北京,把鞑子皇帝抓住,好和他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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