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
“赶快把围观的百姓驱散!把这些骡车赶到一边去!”副指挥一声令下,众官兵纷纷转身驱赶起老百姓,驴三此刻还俯卧在副指挥脚下,此刻看到风云突变,还不开眼的问道:“官爷,就这么算了?咱们可是死了好几个弟兄呢。”
副指挥一脚把驴三踹开:“活该,赶紧让你的人把骡车赶开,死人抬到一边去,惊扰了鸾驾你吃罪得起?”
看热闹的老百姓很快被驱赶一空,那些插着“马六车行”小红旗的骡车也被撵开,只留下紫光车行的豪华马车停在路边,不一会儿,一辆皇宫专用的八驾马车在百多名内操太监的护卫下驶了过来,到了和刘子光他们乘坐的马车平行的时候,车厢窗帘掀开一角,一个小丫环把头露出来说道:“我家小姐问彭小姐好。”
这厢彭静蓉也把窗帘掀开,回应道:“妹妹大好,问胡姐姐好。”
那小丫环回头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对这边说:“我家小姐说了,今天先进宫面见太后,明日午时请彭小姐到梅园相会。”
彭静蓉回道:“一定叨扰。”
小丫环笑着点点头,放下了窗帘,车队便继续前行了。
等到皇家车队远去,脸冲着外侧跪着的官兵们才爬起来,望着远去的车马啧啧赞道:“你看人家日升昌,进城都有太后的马车来接,这份体面真是天下独一无二啊!”
“官爷,咱们能走了吗?”孙纲斜着眼问道,他一介地痞万没想到自家主人能和日升昌也搭上关系,那可是富可敌国的牛人,以后紫光车行在官兵面前也能硬起腰杆说话了。
“您请。”副指挥客气地说道。心里感叹道这兵马司的活就是不好干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到显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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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一行人到南城入住,紫光车行已经置办下一套景色绝佳的河房,他们先住在这里,休息一天之后,彭静蓉到梅园去拜会胡大小姐,孙纲出去联系能做眼科手术的外科郎中。
据说京城里最近来了一位外科郎中,医术出神入化、匪夷所思,看病从来不望闻问切,只动刀子剪子针线玻璃管,能把鸡血打到老人体内达到返老还童的效果,还能帮残废的人接断腿断臂,有传得邪乎的还说他能把菜市口斩首的罪犯的人头接回去,帮宫里的太监把小鸡鸡接上,总之是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孙纲一想,既然医术这么高明,那帮刘子光换眼珠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刘子光可没那么乐观,这种以讹传讹的谣言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加工演绎,在他心里这个外国医生顶多是个懂得近代外科医学和人体解剖原理的西洋郎中,绝对没有传说的那么神。
“这个洋郎中叫什么名字?”刘子光问道。
“叫什么杰克,听说是来自英吉利国京城伦敦的名医,漂洋过海到咱们南京来悬壶济世,每天慕名求医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去晚了可排不上号的。”孙纲回答道,一脸的敬仰神色。
刘子光一愣,浑身的毛孔顿时收缩起来,过了半天才悠悠地问道:“最近京城里没出什么连环命案么?”
4…3 杰克。琼斯
刘子光一听说京城里来了英吉利的外科郎中杰克,顿时想到了伦敦的茫茫雾色中,一个穿着黑风衣,带着高顶礼帽的英国绅士,手提包里装的都是锋利的手术器械,专门在贫民聚居的东区出没,借着煤气灯的微弱光线当街把那些夜莺开膛破肚。
“最近京城里没出什么连环命案么?”刘子光慢悠悠地问。
“董事长何出此言?京城里最近风平浪静的很呢。”孙纲瞪着眼睛一脸的纳闷神情。他已经不再称呼刘子光为“恩公”,还称董事长了。
“那就好。”看来此杰克非彼杰克,刘子光自嘲地笑了笑,对孙纲说:“那你就去预约吧。”
“杰克先生不接受预约的,一般是病人直接上门,先生觉得能治就治,不能治的病人直接拒之门外。”
“倒是个很有个性的医生。那咱们现在就去会会他。”刘子光站起身就往外走,孙纲急忙说道:“董事长少安毋躁,待我去安排车马。”豪华马车被彭静蓉用了,现在要出门的话得派人去车行再调一辆车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街上跑的人力车到处都是,随便招两辆不就成了。”南京的夏天气候炎热,豪华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不凉快,刘子光又不是女眷,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面,坐坐自家车行的人力车没什么不好,通风敞快地很。
“那好,我这就让人出门拦车。”孙纲答应一声就要过来搀扶,却被他轻轻推开了,刘子光当了这么多天的盲人已经找到感觉了,凭着听力和记忆走起路来与常人无异,再戴上深色的眼镜,旁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个瞎子。
秦淮河边的人力出租车很多,小伙子们都穿着白色粗布的对襟小褂,黑色大裆裤子的裤脚塞在白色布袜里,脚上是千层底的浅口布鞋,干净利索地很,三轮车也都擦得干干净净,座位上铺了竹片编的坐垫,上方张着遮阳棚,扶手边用丝线拴着蒲扇,除了这些人性化的小设计之外,三轮车的轮子也是橡胶的,走在京城的石板路上比骡马车的木头轮子少了许多的颠簸之苦。正是由于这些优点才使紫光车行在和其他车马行的竞争中占据优势。
现在这个时间段正值艳阳当空,河房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在睡午觉,所以外面等活的车夫们也暂时有一阵空闲,此刻他们正三五成群地蹲在路边的梧桐树下乘凉,树上的知了不停地鸣叫着,没有一丝的凉风,京城的夏天就是热啊。
刘子光和孙纲两人走出大门,护卫冲着路边的车夫们一招手,顿时过来了好几辆三轮车,车夫们看见是自家车行的老板叫车,旁边还有一位身份看起来更高的客人,顿时恭敬地不得了:“老爷们快请上车,外头太阳毒。”
刘子光和孙纲各自乘坐一辆车走在前面,其余的护卫两人一组乘一辆车跟在后面,给孙纲拉车的车夫开口问道:“孙老板,您这是去哪啊?”
“到南门外的西洋郎中那里。”孙纲说道。
“是去找杰克先生啊。听说最近去那里求医的人可比以往少多了。”车夫一边蹬车一边八卦起来,很有点后世大城市出租车司机的神韵。
“哦,为什么会少呢?以前不是排着队去求医的么?”刘子光开口问道。
给刘子光蹬车的这位也是个健谈的角色,把话头接了过去:“听口音这位爷是外地来的吧,以前杰克先生确实治好了不少人,最早是城北扬威武馆的杨三爷,被仇家挑了脚筋,您想杨三爷是专练鸳鸯腿的主儿啊,大筋断了那可不单单是残废的事了,整个职业生命就此终结啊,找了多少家外科郎中都说治不了,最后徒弟们就把他拉到南门外杰克先生这里了,您猜怎么着?用了两个时辰就把大筋接上了!窜蹦跳跃一如往常啊,自此以后京城里断腿断手的就排着队去求医了,杰克先生是来者不拒,虽说诊费高点吧,可是人家确实能妙手回春。”
“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刘子光打断滔滔不绝的车夫问道。
“后来啊,后来京城里那些郎中们就坐不住了,登门拜师学艺,可是杰克先生概不收徒,这些人就在半夜里偷偷趴在杰克先生房子外面想偷师学艺,结果发现惊天内幕,原来这西洋人经常半夜弄些尸体来开膛破肚,不光是人的尸体,还有猴子、狗什么的畜牲,你说吓人不吓人,事情传出来就很少有人再去求医了,都说杰克先生使的是妖法,虽然能接上断腿但是会染上妖气,活不到十年的阳寿。”车夫讲得唾沫四溅,津津有味。
“嘿,你们这帮兔崽子,知道的比我还多啊。”孙纲有点不好意思,居然把一个西洋妖人介绍给刘子光,这可是自己的严重失职。
“那是,小的们整天出门在外的,拉着京城里各色人等跑东跑西的,是比老爷们知道的多些。”车夫有些得意,猛蹬了几下,一路滑行过去,出了聚宝门。
“董事长,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孙纲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用,就去杰克先生那里。”刘子光倒越发的对这个神奇的西洋郎中感兴趣了。
聚宝门外是一片台地,人称雨花台,这里是南京城有名的乱葬岗,瘐毙的犯人,被斩首的死囚,还有无家可归死在外面的流浪汉都埋在这里,附近野狗成群,一到晚上鬼火点点,阴风阵阵,实在是一般人不敢来的地方,而杰克先生就住在这附近。
杰克的寓所兼诊所是一座两进的小院子,据说这还是他得了诊金以后重新修建的,原来只是个围着一圈竹篱笆的茅草屋,崭新的砖石院墙外面种了不少老槐树,大门边停着一辆马车,看来有人比他们先到,这个世界不信邪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三轮车停在树荫下,刘子光和孙纲下得车来就往大门里走,忽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里面冲出来,差点和走在前面的孙纲撞个满怀,幸亏孙纲眼疾手快跳到一边并且把刘子光也拉住,才没有撞上,那人也吓了一跳,紧紧抱住怀里的玻璃瓶子,回头尖声对院子里说道:“什么狗屁神医,浪得虚名罢了,回头咱家拿一条新鲜的鞭来,你要是再敢推托,就拉你这个妖人去见官!”说完气冲冲地上了马车走了。
两人继续往里走,越往里走越感到血腥气很重,后面的护卫都不由得握住了刀柄,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出来招呼,孙纲停下脚步喊道:“杰克先生,我们慕名求医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金发碧眼的清瘦年轻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上的皮围裙血迹斑斑,双手戴着及肘的橡胶手套,右手里还拿着一把钢锯。
“欢迎,我的朋友,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尽管开口。”年轻人一口汉语说得还算流利,就是带着一股不知道什么地方方言的味道。
“Jack?AreyouMrJack?”刘子光卖弄起多年不用的英语问道。
年轻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用标准的伦敦东区口音纠正刘子光道:“IamJack。Jones;DRJones。”
“哦,原来是琼斯博士,Howdoyoudo?京城的天气还适应么?”刘子光也说不出更多的英语了,只好半中半英的凑和着,不过这已经足够使孙纲和后面的护卫们震惊的了。
“京城的鬼天气真是要热死人。阁下的英语说得真好,能在除了上海之外的大明帝国疆域内听到家乡话真是令人开心,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请您喝杯下午茶,顺便谈谈我能为阁下做点什么。”
“Whynot?”刘子光耸耸肩,接受了琼斯博士的邀请。
由于刘子光的几句半吊子英语,宾主双方的交谈变得更加友好亲切,琼斯博士把他们让进屋子,摘掉围裙和手套,沏了一茶绿茶,又拿出一些绿豆饼、桂花糕充当茶点,把八仙桌上的一只鲜血淋漓的人手臂拿开之后摆了上去,邀请两位客人享用,孙纲恶心地吃不下去,只是拿起茶杯装作喝茶的样子,听刘子光和琼斯说话。
刘子光和孙纲通报了姓名,双方又寒暄了一阵才进入了正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的眼睛可能受伤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损伤呢?”琼斯博士拿起一块桂花糕很斯文的吃着。
“眼睛里进了石灰,据说石灰里还含有某种毒药。”刘子光回答。
“那就是烧伤了,如果只是角膜的烧伤而不是玻璃体的重度物理损伤的话,我想还有救,我可以看一下您的眼睛么?”琼斯博士把桂花糕放下,拍拍手上的碎渣,拿起旁边一盏灯说道。
“当然可以。”刘子光把墨镜摘下来,冲着琼斯博士睁大了双眼。
琼斯博士把灯光凑近了刘子光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睛,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呼:“哦,上帝,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伤势,你眼睛上好像覆着一层奇怪的膜,这层膜应该是起到保护眼球的作用吧。”说着他又拿起放大镜更仔细的观察,“按理说眼球上不应该增生这样的东西,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把这一层膜揭下来看看。”
这么说琼斯博士也没有把握了,刘子光有点担心,但是转念一想,反正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这个世界上估计很难再找到更好的医生了,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让这个西洋郎中诊治一下吧。
“可以,咱们先试一只眼吧。”刘子光沉声答应。
“董事长…。”孙纲在一边担心地喊了一声。
“没关系的。”刘子光微笑着安慰孙纲。
“刘先生,你的勇气我很佩服,我一定会用心的帮你治疗的,请平躺在椅子上,千万不要动,待会我用刀片挑起那层膜的时候,如果感到疼痛一定要说出来。”琼斯博士说着话,已经拿出一副新的橡胶手套戴上,又拿出手术刀,镊子、剪子等银光闪闪的器械。
刘子光躺在手术椅上,头部正好放在凹坑里,一只眼睛睁着,眼前白茫茫一片,隐约能看到亮光,他当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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