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阙恋曲记事
——好怕吵醒你,好怕……但是忍不住,完全不能停止……
那么可不可以……再近一点点?就一点!只一点!
……三毫米……二毫米……一毫米……直到不能再近……真的不能再近……
中了蛊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覆上他的唇……
感受着两片温润的唇瓣,柔软、芬芳,带着一丝甜蜜——但是只一秒,他就像触电般缩回身体,呼吸急促……
——我在做什么?!
我刚刚在做什么?!
我……我……吻了他……?
我刚刚竟然……吻了他?!
天啊……谁能告诉我……戚少商……吻了……顾惜朝……?!
他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却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寝室里还有熟睡的室友,更何况……身边还有熟睡的他……
——还好……他还没醒……
还好……刚才的状况……他并不知道……
戚少商,拜托你一定要冷静,不要怕,不要慌……顾惜朝他没醒!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他不会生气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拼命地安慰自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出了很多汗,很热,心里也很乱……不过好在,只有自己知道而已……明天……一切都不会不同……对……不会……不会的……
很久很久,其实也就是一念之间,终于,他轻轻地起身。
轻轻地下床。
轻轻地,轻轻地,踱进洗漱间……
……
第二天上午十点,春光明媚。
再次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戚少商看着轻松无比神采飞扬的顾惜朝自信满满地走进考场,还不忘微笑着朝这边挥了挥手。
戚少商抚摩着自己笑得僵硬的脸,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默默踱到草坪一角,感受着阳光轻柔地抚摩,疲倦地闭上眼睛。身体……有点难受。那种不受控制的难受,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想,去念……
那个人,那个样子,那张脸……
那些嗔怒,那些笑容,那双眼……
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一夜未眠,把自己关进卫生间,想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还有……做了什么?
相当的确定,对他……有感觉。
不是兄弟,不是朋友,不是知音——
是喜欢——没错,喜欢,他喜欢他!
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复杂……这么不可思议……
或许这份感觉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了吧……只是不愿去正视,不敢去面对而已。昨晚的事一定不是巧合,那只是契机,一个让人忘乎所以,只凭最真实的感觉去行为的一个契机……
那么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不要……还是不要了……
怕你了解,怕你胆怯,怕你反感,怕你厌恶,怕你逃……怎么样也得让你真正待在我身边时,再来决定……要不要继续?
那么好吧,就这样,让我暂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悄悄地,把心意藏起。只要能看着你,一直一直地看着你,便好……足够了……
傍晚时分,顾惜朝临时改变计划,提前登上了返程的列车。他笑着对戚少商说,放心吧,就等录取通知书来找我了。
戚少商也没再挽留,只是同样开心地点点头。
然后列车便载着顾惜朝驶离月台。
尘埃落定。
戚少商庆幸那人的提前离去,不然他真的不知自己还会在不经意间做出什么举动。昨夜那个不受控制的吻,还有,难以启齿的,身体,某种不受控制的反应——整整持续了一天。
还好……他并不知道……
戚少商慢慢往回走。一点惆怅,更多的,却是了然。抬手抚过额前的碎发,微微眯起双眼仰望天空,那里,一片澄澈,碧蓝如洗。
他在期待,期待一个丹桂飘香的九月,那个人拖着行李,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他们的故事,或许可以从北京开始。
酒窝终于爬上脸颊。
太阳也在天空温柔的笑……
顾惜朝安静地坐在车窗旁。
特快列车有节奏的鸣响着,像一首奇特的交响乐。一旁的景物快速向后退去,房子、树木、人……北京正一点一点远离,他发现自己仍旧没有半点睡意。
为什么不困呢?
昨天夜晚,自己不是同样一宿无梦……亦无眠么?
他不禁轻轻抚上自己的唇,却只感到僵硬的指尖透着凉意——那么昨夜那种温热,那种柔软……那种特别的感觉……真的存在过么?
那算什么?
到底算什么?
那种东西,是不是叫做……“吻”?
……
人来人往,也曾有匆匆的过客注意到这个托腮凝神的男孩。俊逸的面容干净安详,深潭般的眼眸黑白分明,有着让人读不懂的深邃。精致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微蹙的眉让他看上去好象在思考着什么,又好象什么都没想。他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良久没有改变姿势,只是唇角渐渐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7.永远有多远。
戚少商愣愣地盯着餐桌上的碗筷,一时还未理清思路——
如果不是半小时前接到那人的电话,如果不是那人在电话里说“我想见你”,如果不是自己放下电话便风驰电掣地赶到琴行,如果不是一进门便被那人拖上二楼,如果不是此刻正坐在餐桌旁等待一顿香喷喷的晚餐……戚少商一定会认为自己又在做梦了,而且还是金灿灿的白日烟花梦。
看到顾惜朝在厨房里不紧不慢地处理着各种食材,戚少商的目光更加温柔。眼角眉梢都含着暖暖的笑意,尽管心中存有不少疑惑——之前还爱理不理闪闪避避的家伙,怎么会一转眼就这么好心地请自己来吃饭?不定是有什么事情在后头等着吧……不过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戚少商从来就不知道“退缩”二字该怎么写——
更何况,即使那人这会儿不主动找到他,今天晚上,戚少商也不会放过他。一整天没有打扰他,倒是可怜了自己——戚少商揉了揉挂在眼角的黑眼圈,要知道,一夜未眠,却仍旧不眠不休的忙碌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错,一个惊喜。
其实已经准备了很久,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最怕的是再也没有机会……不过现在好了,他回来了,一切的努力都不会白费……
杜鹃醉鱼。
顾惜朝端上最后一道菜,抽出餐纸擦擦手,转身坐到戚少商对面的椅子里。
动手啊,还愣着干什么?
顾惜朝拾起筷子,白了对方一眼便自顾自地吃起来。
哦。戚少商忙不迭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却迟迟没有动作。
戚少商,你若是嫌不好吃那就请便吧,不送了!顾惜朝冷冷地看向戚少商,一丝薄怒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闪躲。
戚少商看在眼里,却怎么也无法思考。他只觉得脑袋忽然被塞得满满的,看着这么一桌出自顾惜朝之手的饭菜,很多很多往昔的情景又如洪水泛滥般卷土而来……
……偌大的房子,宽敞的客厅,奢华的家具……唯一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天是冷的,地是冷的,走廊是冷的,卧室是冷的,就连人也是冷的——即使在某个流火的七月,即使太阳正毒辣辣地挂在天上狰狞。
那便是大一的暑假,戚少商第一次走进顾惜朝的家时的感受。
空落落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窗帘拉得很实,阴阴暗暗的泛着一股寂寞的味道,穿着拖鞋行在地板上,甚至可以听到嗒嗒嗒的回声。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意思,那就是——孤独。
顾惜朝毫不介意地迎向戚少商讶然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冷冷地笑。
“我妈跟一个老外去了德国,现在就我一个人住。”
戚少商有些局促地立在原地,不知此刻是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胸口隐隐的闷痛,憋得他一阵一阵难受。
你就是这么过来的?黑暗的高三、灰色的高考……你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顾惜朝仿佛看懂了他的眼神,摆摆手,不咸不淡地说,没事啊,习惯了都一样,反正我挺喜欢一个人住,没人打扰还可以练琴。
戚少商蹙起眉头满眼怜惜地看着那人给自己端茶倒水,却在四目相撞时停下了动作。
戚少商,拜托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行不行!我不需要谁的可怜,我一点都不可怜!我过得很好!很好!!
顾惜朝愤怒地瞪视着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戚少商,眸子中的火焰烧得浓浓。
戚少商心头一热,一把抓住那人端着杯子的手,正准备说点什么,却不想那手一抖,杯中饮料洒了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戚少商赶紧蹲下身去,胡乱地抹着那团水渍,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半晌,顾惜朝才转身走进洗手间,继而拿来一片毛巾,也蹲下,拍开戚少商正进行无用功的手,径自在地板上轻轻抹擦起来。
戚少商呆呆地看着他睫羽低垂的样子,一抹刘海滑过前额搭在那人眼睛上方,他不禁缓缓伸出手去,轻轻地替他拂开了那缕碎发。
“惜朝……”
“你饿不饿?”顾惜朝打断话头,刚才还带着薄怒的表情此刻已然变得平静,微微勾起唇角,他说:“今天你可有运气了。”说罢便起身向厨房方向走去,末了还不忘回头朝戚少商摆摆手,“不许跟过来!”
戚少商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又是一阵揪心的疼。
早就应该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却是想要陪你更久,才会提前去到北京……然而你怎么那么孤独、那么寂寞,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你不说,不代表不在乎,不代表不会痛……惜朝,惜朝……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暖一点,再暖一点……我该怎么做?……
不多时,顾惜朝便招呼戚少商坐到餐厅那边去。眼看几盘五颜六色的菜肴被端上桌案,之前的纠结也被暂时搁到一旁。
尝尝看怎么样?顾惜朝笑得一脸天真,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戚少商咀嚼的表情。
哇……惜朝,真好吃诶!没想到……
没想到吧!
顾惜朝再次打断他,得意地挑挑眉,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豪:都说玩音乐的心灵手巧,我想,我应该对得起这个传言吧……
呃。戚少商挠挠脑袋,难得看到那人在清醒时也能露出一股孩子气,不禁咧开嘴角开怀地笑道,是啊,惜朝,你真是了不起哦!那个……说什么来着……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戚少商感觉对方的眼神起了变化,这才发现自己好象说错了话……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行了。顾惜朝剑眉一挑,冷声道,管你说什么,反正猪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说罢却又咯咯笑了起来,仿佛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
于是戚少商就那样愣愣地瞧着顾惜朝瞬间变换了几番的神情,不禁有些痴了。
说实话,那人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一双修眉渗透到鬓角,眼睛弯弯的,黑而且亮,白皙的脸颊微微鼓起,粉嫩的唇勾出一抹弯月……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吃完晚餐收拾好桌子的。唯一的印象就是,饭菜很美味,聊天很开心,那个人,笑得很特别。
之后戚少商大声对顾惜朝嚷嚷道:惜朝,这次轮到你收留我了!你一定得收留我啊!!
看着顾惜朝一副不解的样子,他又补充道,老爸老妈一天到晚只知道逼我的功课,求求你让我在这里图个清净好不好?好不好?
顾惜朝顿时沉了脸冷声道,“不好。”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好就是不好。”
“你这里这么多房间,随便收拾哪一间给我都行……顾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别再说了,不可能的。”
“惜朝,我还想打球,还想重整连云寨,哦,对了,还想重拾旧业——找你学琴啊,怎么样都好过一个暑假挨唠叨的……”
顾惜朝终于没再做声,冷冷地盯着戚少商,久久不发一言。
戚少商心中暗自发笑,却也只是坦荡地迎向那两道眼刀。
不知过了多久,顾惜朝终于无奈地摆摆手,指向二楼某处道,……就那间吧。
啊,好啊好啊。戚少商眼睛一亮,拎起背包便一阵风似的窜上楼去。顾惜朝看着那人的身影,微叹口气,也跟着走了上去。
这间是我的卧室,反正北京那会儿我住在你那里,现在也算还你一个人情。顾惜朝淡淡地说。
戚少商收拾东西的手不自觉地慢下来。抬头看看四周,一尘不染的房间里,家具不多,简简单单,整整齐齐,到处都渗透着主人特有的味道。
呃,戚少商挠挠脑袋,朗声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呵呵。
顾惜朝不动声色地看着戚少商眼睛里闪过的狡黠,终是什么话也没再说,片刻,转身下楼。
后来的事情记不太清了……总之那个借宿在顾惜朝家中的暑假,是戚少商印象中最为快乐的一个假期。白天,他们有时各搞各的,有时一同四处走、四处看,还有时就只是窝在家里吹吹冷气聊聊天畅想未来。到了晚上,他便安静地听他练琴,跟他一起琢磨技法尽管其实一窍不通,或者继续聊天畅谈直到夜深人静,然后互相道过晚安各自回房睡觉。
察觉顾惜朝对于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十分向往,戚少商便会在交谈中有意无意地导向有关校园的话题,不意外能惹来一阵或羡慕或不屑或嘲讽或关切的目光——唯一能证明的便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