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8 answer by 崎谷はるひ





“他在结生子的葬礼过后三个月离职,终日惶惶不知所措。但是真芝,你也知道人总得活下去。”
很残酷吧?真芝怀疑镰田这句话是针对自己而发。
他弄错了秦野的坚强。他不是不会受伤,也不是内在坚强的人。而是他受过的伤太深,才能忍受其他的伤痛。或许他根本不觉得
那是痛苦。
真芝强忍着欲呕的感觉,他已经看不清镰田的表情,只能追逐着他的声音。
“谁都帮不了他,就连我和江木也无能为力……后来他还是靠一己之力站起来了。”
“……只靠自己?”
真芝喘息地问。
“瘦了一大圈地他以保父之姿来找我,说要连自己孩子的份,一起疼爱那些小孩……”
镰田倒抽一口气地掩住脸。
“还说都第三年送她走了……已经习惯了……”
再也忍不下去的真芝捂着嘴站起来。
“对不起……”
顾不得跟上司吃饭才吃到一半,真芝狼狈离席。
他只想将沉淀体内的污秽全部吐光。
“唔唔……”
(——我……)
他吐到胃都开始痉挛,满脸的眼泪鼻涕,连全身毛孔都渗出汗水。
(——我对他做了什么?)
秦野。
那背负着沉重悲伤的男人,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的男人。
而自己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又强迫了他什么?
想到只被个无聊男人甩了就愤世嫉俗的自己,真芝真觉得自己没用到极点。
(温柔还是比较舒服……)
秦野在自己臂弯中说过的话在真芝脑中回响,那纤细的背脊究竟打过多少战役?
“……秦野……”
他好想立刻一头撞死。要是能痛苦而死也算是向秦野赔罪吧。他无法忍受自己怎么还在呼吸。
秦野根本不可能为真芝所伤。一想到自己才了解他多少,竟会有这种傲慢的想法,真芝就觉得坐力不安。
在拥有清澈诚挚双眸的秦野面前,自己就像个幼稚的孩子,真芝彻头彻尾地感到羞耻不已。
“秦野……”
自己真的是个大傻瓜。如今才知道就算无耻也罢,他都不想放掉秦野。
他的全心全灵都深受秦野所吸引,然而仿佛撕裂心肺般的自觉却告诉他,自己不该再见秦野。
只因他绝无法成为秦野所想要的幸福,即使能成为恋人,却无法拥有家人。
(——我不要。)
一想到将来可能有哪个温柔女性会跟秦野共组家庭,而不是自己时……
(我不要、不要——我不要!)
光想到秦野抱着某人的瞬间,真芝就嫉妒得胃像要燃烧起来。深知自我独占欲与善妒的真芝,不禁嘲笑自己连这么想的资格也没
有。
秦野应该会接受这样的自己吧,或许他早就已经接受了也说不定。
正因为如此。
他才不能让那么温柔的男人,卷进自己只是趁虚而入的不安定感情里。
他好想杀掉自己那颗肤浅的心——但却做不到。
在焚身般的痛苦中,他满心只有对秦野的爱。
在担心的镰田来寻之前,真芝都只能为自己的愚昧哭泣而已。
5.最终章
自从真芝断绝音讯之后,仿佛早预料到的秦野也带着微微不安的心情,度过已经半年不曾有过的安静、孤独夜晚。
纵使称不上是交往,但真芝从来没有爽约过。只是从送资料给他,也就是见到镰田那天后,他就音讯全无了。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
才艺表演结束后,原本灼热的阳光渐渐柔和下来,气候也变得秋高气爽起来。
最后一次见到真芝的那个早上,听着他在自己耳边的低语,的确让秦野抱着些许暧昧的期待。
那真挚的声音和前所未见的腼腆表情,都让秦野预感到有什么即将改变,且毫不怀疑。
他还以为那天晚上真芝一定会来质问关于镰田所提到的事。他知道真芝是个直接的人,一定会把疑问化成言语表现出来,而自己
也已经想好了答案。
从镰田口中听到结生子的名字时,秦野在惊讶之余也知道,总有一天该把这件事告诉真芝。
但那天晚上他并没有来。
“……师……”
隔天,想打个电话给真芝的秦野才愕然发觉,虽然知道彼此的电话,他们却从来没打过。两人都是口头上约时间,然后几乎整晚
都腻在一起。
“老师……?”
电话真是不可思议,虽然是极其方便的联络工具,但一旦错过时机就很难再度使用。
也被制约的秦野终日闷闷地等着电话,晚上也无法熟睡。
而无法入眠的原因还有一个。
“老师……小裕要尿尿啦……”
“啊?!”
直到被扯袖子秦野才回过神来,眼前一个小男生局促不安地站在自己桌边。
现在是午睡时间,四周传来园童健康的呼吸声。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带你去厕所。”
小裕还算是比较听话的孩子,不过要是让他尿出来而哭泣的话,可能会吵醒其他孩子。
(糟糕糟糕……)
秦野抬起来头,迎视到坐在斜对角的同事调侃的目光,只好回以尴尬的笑容。
“嘘…嘘…好了,尿好咯。”
把小裕抱回教室哄他睡着之后,秦野坐回自己的位子,看到摊在桌面上的保育日记竟然一片空白。他抬头看看时钟,午睡时间已
经过了好半晌,这段时间自己居然都在发呆,他不禁摇头。
(这样下去怎么行……)
秦野拍拍自己火烫的脸颊。失眠的另一个原因,简单来说就是欲求不满。
被真芝点燃火种的身体,已无法回复往日那种平静的状态。
光是想像就足以让自己胸前一阵麻痹,秦野轻轻屏住呼吸。此时闹钟也正好响起,他下意识抖了一下肩膀。
“大家起床咯。”
听到才二十几岁的同事叫孩子们起床的声音,秦野摇摇头,拿起笔重新跟保育日记奋战。
然而无论怎么想专心,满脑子仍旧充斥着真芝,他只好把保育日记带回家写。
秦野的不眠之夜仍在持续中。
刚开始他还以为真芝在忙公事。毕竟自己以前也曾是那家公司的职员,况且那天又被镰田知道了他跟自己相熟的事,再怎么样也
不能像从前那么频繁往来。然而不安却与日俱增,加上那天明显对自己有敌意的井川,对秦野来说又是另一个威胁。
那是个有如模特儿般高挑的英俊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人生顺遂、从不知失败为何物的男人。
当天他会那么挑逊,其实是看穿了井川眼中对真芝的执着。一旁的真芝虽然露出不耐且不悦的表情,但秦野还是无法揣测出他的
真心。
或许只要一个契机,真芝就会跟井川旧情复燃而把自己抛在一边。
(我会不会太任性了。)
以前根本巴不得真芝早点玩腻自己哪,秦野边自嘲地笑,边觉得腰间隐约骚动起来。
到了这把年纪还搞自蔚虽然丢脸,但不这么做的话,满心都是对真芝不安和存疑的秦野找不到其他发泄的管道。
他真的厌倦了自己吗?还是真的跟井川重修旧好了?挥之不去的想像在秦野脑中迅速蔓延开来,更加深了那椎心般的痛楚。
在工作时间甚至疑似发情导致身体不适,还被园长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结生子……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秦野在心中默默向亡妻道歉。
他并未忘却失去结生子时的绝望与痛苦,只是不再沉溺其中罢了。
当初他疯狂地把有关结生子的东西全都丢掉,一旁的江木只能哀怜地看着他而没有阻止。
然而江木和镰田,甚至连当时的秦野自己都没发现,他跟结生子之间其实是以超越恋爱的感情所联系的。
秦野从结生子的口中得知,她其实爱着养父江木,但秦野却不在乎地表示愿意结婚。
他是爱着结生子的,跟她有过肉体关系后,也觉得两人的骨肉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孩子。但那只不过是两人过于憧憬“家族”所孕
生的产物。
结婚之后,秦野跟结生子的性生活极为淡泊。他们在婚前没有越界,结婚怀了孕之后甚至也很少接吻。与其说是夫妻,两人的感
觉还比较接近姐弟。
美貌的妻子很让秦野引以为傲,也想就这样携手共步人生路。然而对秦野始终温柔的她,却似乎保持着点距离。
(小幸……谢谢你。对不起……)
这种感觉大部分出现在她去见养父的时候,有点生疏却依然温柔的结生子让秦野忍不住爱怜。
正因为知道结生子认定自己的恋情永远无望成就,所以秦野更觉得她无需道歉。他喜欢爱恋着江木的结生子。那种不会出现在自
己眼前、燃烧着激|情的狂野眼神,甚至可以用宫能来形容。
当他告诉结生子不用对自己感到抱歉,也不用顾虑太多的时候,她就会用独特的昵称呼唤秦野的名字,然后将他拥在自己柔软的
胸前。
(小幸……我们一定要幸福哦……)
当时的秦野无法了解不时出现在结生子眼中那种寂寥的神情。
但是现在的他可以深切体会到了。
跟真芝相遇之后,秦野不禁想到结生子或许不希望自己原谅爱着江木的她。
结生子知道自己对她抱持的并不是爱情吗?正因为知道连秦野也不自知的事实,所以才能那么温柔地对待他吧。
否则他就无从解释自己那种对井川的妒嫉,以及对真芝的执着了。爱着江木的结生子从未出现起伏不安的情绪,只有无法得到回
报的淡淡哀愁而已。
失去至亲之后,连结生子和孩子都离自己远去的秦野的确遍体鳞伤,然而他还是站起来了。虽然知道世间万物都会消失,但就像
镰田所说,或许自己已经习惯了。那不是逞强,而是对事实的妥协。
既然自己是个没有家族运的男人,那也只好放弃。
然而失去真芝却不是这么回事,那是不同于以往那种绝望式的别离。
或许是真芝的激烈吧,秦野从没遇过深入自己内心的人。是真芝教会了他人的体温有多么灼热。
是那个男人在自己心中植下了难以排遣的情欲。
他容易受那种有着哀伤、渴望眼神的人吸引这点,从真芝和结生子身上可以得到印证。
(但是……)
两都之间最大的不同是,秦野希望结生子继续喜欢着江木,但对真芝……
——他渴望真芝那燃烧着热情的眼神永远只看着自己。
他不只要真芝的身体,还要他的心。
“真芝……”
躺在床上的秦野才一叫出他的名字,就觉得腰间传来了一阵火热,那种前所未有的冲动甚至让他的眼眶湿润起来。
真芝应该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吧。曾经那么激烈渴求过自己的他,现在或许已经在别人身上获得满足。
“……”
秦野努力不去忆起真芝那双迷人眼睛和精悍的脸孔,但闭上双眼仍然挥不去在这张床上被他贯穿时,在自己眼前摇晃的宽阔双肩

“……真芝……”
秦野诅咒着自己这淫荡的身体和那个始作俑者。
“……可恶……”
然而不管多么难过悲惨,他也坚决不愿伸手安慰自己火烫的身体。
入秋的一段时间后,依旧跟真芝失联的秦野,忽然想到打电话给镰田。
或许是太久没与镰田联络吧,秦野拿起电话居然微微地心惊起来。
听到镰田雀跃的语气,秦野更觉得过意不去。他知道自己的动机不纯,但此刻也只有镰田可以打听了。
“真抱歉这么久没跟你联络。”
镰田似乎跟江木在一起,换江木接过电话,秦野听到那关心依旧的声音,忍不住满心愧疚起来。
“是幸生吗?……你这个臭小子最近还好吧?偶尔也过来让我看一下,我人都在店里。”
他跟结生子就是在江木经营的茶店相遇,那充满太多回忆的地方让秦野有点的近乡情怯。
“是啊……有机会我会过去。”
“……看来你是想开了。”
秦野肯定的语气让江木笑了。
“这里虽然会让你想起结生子……不过我们可不想被你遗忘啊,幸生。”
秦野只能道歉,也知道镰田和江木一向善待自己,如今依旧没变。
想到自己一路走来如此逞强,秦野不禁笑了出来。江木似乎也听出他已经柔软许多,再叮咛了一次“一定要来”后,就把电话交
还给镰田。
“这家伙居然抢我的电话……记得要挑我在时候来。”
“哈哈,我知道。我最近会找一天去拜访的。”
听到秦野的笑声才满足的镰田,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对了,你不是跟真芝满要好的吗?……那家伙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啊?”
“怪病”这两个字让秦野的心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凭空揪住般。
他知道为人一向认真的镰田不会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真、真芝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不知道?”
“他好久没跟我联络了——”
镰田惊讶地说:“他人是到公司上班了,却一点精神也没有……。前一阵子,就是你到公司来的那天晚上,我们喝酒喝到一半时
,他还因为不舒服跑到厕所去吐。”
“啊——”
难怪那天晚上真芝没来,秦野莫名地安心起来。可是一想到之后两个月的音讯全无,不安反倒愈发加深。
难道他真如镰田所说,染上什么奇怪的病吗?
无法往好处想的秦野,背脊掠过一阵颤抖。
“秦野?”
“啊……对不起,我有点担心起来。”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