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天下之神隐






本是杀气遍布全身的两人忽然呆住,不为其他,只是初见这蒙面人的面貌让他们发了怔走了神。 

常听拢翠居里的侍女们暗地议论说这留园里的人如何如何的美,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人,赵严二人相信,留园之中的人再美,也绝不会比眼前这人更过。并不是说要比较面貌上的鼻子眼睛眉毛如何如何的精巧如何如何的艳丽,相反,乍见此人,让人惊叹的并不是他那张惊若天人的脸,而是那股蔓延在他周身的即使是身着夜衣也掩盖不了的飘逸轻灵的气息,赵严二人乍然见了直惊觉他简直如神仙中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人悠悠答道:“承天之道,王者圣威,永伴君侧,赐尔为随。” 

赵严二人听了,不由面色一紧,来人念的正是已驾崩的老皇当年册封随王诏书里的四句诏文,天下传颂,妇孺皆知。望着眼前这人模样,二人脸色渐渐转白:“你……难道是……是……” 

来人这下并未答话,身形却是动了。赵严二人并不是完全自负,他们是真正的高手,可是在就在他们来得及转念想发出求救信号之前,人已缓缓颓倒,眼睛里还带着完全的不信。 

来人看着那两具兀自双目大睁犹自不信的尸体。 

“情形所逼,你二人身手不错,若要在不被众人发现前生擒恐怕不行,不得不逼我出杀招。” 

看了看自己双手,不由叹了口气。他不想伤人,可他却不得不杀人。承天之道,王者圣威,永伴君侧,赐尔为随。十岁封王,天下传颂,何等荣耀,可如今自己念来却只余满嘴的落寞与倦意。 

他走进屋内。浓烈的药香扑鼻而来。床上的人静卧未醒,他不意外,因为这几月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昏睡。他静静走到床前,看着那苍白脆弱仿佛一捏便碎的容颜,心忽然揪了起来。 

这个人,他保着天下太平,却保不住身边亲近的人。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让你受苦了,羽儿。” 

一声带着歉意地低语响起,他抱起床上之人飘然步出房门。 



第二日清晨,当守卫留园的另外两人过来换班时,大惊赵骥严承二人无声无息地死在院中,留园之内的人也不见了。急向各楼楼主汇报,各位留守总坛的主事者一商议,一时间又不能向阁主汇报,便着人去露园请江远前来细细商讨一下事情发展势态。江远平日受阁主器重,地位超然,下面那些人不知,这些阁中身份高的人却是一清二楚。只是那侍卫领了令去了半日才见回来,说找了大半个拢翠居,没有找到江公子。 

在众人耐心等了一日之后,他们发现,江远失踪了。 





第二十五章 

腊月十三,青州万盛楼上皇旗招展。 

万盛楼下人山人海,万民齐聚,来,只是为睹一人之姿,那傲绝天下的一人。 

万盛楼数丈来高,人,便站在那高楼之端,旌旗之下,俯身向他的臣民遥遥挥手。 

楼下呼声如潮,仰慕,感激,崇敬……楼高百尺,而皇旗招展下,那人的面目更是隐约难辨。可楼下的民众兴奋的心情却丝毫不受影响,一人拜下,千万人拜下。 

看得清楚与否,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们要拜的,其实并不是楼上的人,而是楼上高高飞扬的皇旗上的那个名。 

当一个名字成为一种传说,重要的,或许已不再是那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人,重要的,已经只是那个名字本身。 

一抹黑色的身影立于另一高处,冷冷地看着不远处楼上的人,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被这些愚民当作神一样地礼拜,颂扬,这就是你的人生目的吗,随王。 

夜幕降临,人群终于已被朝廷兵士疏散离去,夜色中,‘万盛楼’那御笔亲题的三字被华丽的宫灯映照得更加庄严肃穆。楼里楼外,守卫森严,却有一人身形如鬼魅,无声无息地飞入万盛楼后院。夜闯随王下榻之地已属胆大妄为,而形貌全露,面上没有丝毫遮掩,便更显出此人行事的桀骜与嚣张。 

潜进内院,沐云并没有杀人,并非他仁慈,只是这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行踪。 

“此处已是万盛楼中心,不知阁下还想到什么地方去?” 

就在他要更进到里面时,冷不然,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自他身后传了出来。 

背对来人,沐云轻笑:“久见了,狄将军。” 

转身。十步之外,一人轻袍软甲,气度沉然,正是威武将军狄长清。 

“久见了,沐阁主。”狄长清不急不缓,“上次相府一见,长清为‘沐公子’气度风采折服,想不到如此人物竟也是叛乱贼首,实在可惜。” 

沐云傲然一笑:“人才如你,也甘为人下走狗,才智机谋全为随王所掩盖,世人只知身为随王帐下第一人的威远将军,而不知当年十三岁便力挫群豪勇夺天下武状元的武学神童狄长清。沐某也着实为你可惜。” 

狄长清微微一笑:“沐阁主你的挑拨手段可谓炉火纯青。” 

一听此话,高扬的眉峰更是一抬:“狄长清,你撩动我的杀机了。” 

“彼此彼此。” 

沐云哈哈笑了一声,“果然是随王帐下的人,斗嘴也不让人半分,就不知手上功夫比嘴上如何。” 

“试试不就知道了。”狄长清冷眉一挑,沉稳的身形霎时如脱兔急扑十步外的沐云。沐云身形不动,身影交错,拳风劲闪,瞬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错开时,沐云眼中带上了赞赏之色。 

“武学神童果不是虚名。” 交手数招,沐云已然知晓,此人功力绝不下于江远,看来他这趟没来错。 

够强的猎物才更有猎杀的价值。 

嘴角轻哂间,挥出一掌,狄长清身不退,反而上前,挥掌相抵,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威远将军倒退数步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定睛稳稳看着前方那依旧傲然不动的人。 

“阁主可谓艺高人胆大,可就算你无视这万盛楼中数位高手环视在侧侍机而动,你今日能躲过楼外暗中架着的数十丈日月连环弩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不是还有一句话吗?”神色冰冷间,沐云面上忽露出诡异的笑,身形已迅雷不及掩耳间动了,不是冲向楼内,却是楼外。擒贼先擒王。 

狄长清提气沉喝:“保护王爷!” 

随王竟不在万盛楼中,沐云似已预知,身形冲出楼来向某个方向急扑时,万盛楼百步开外的黑暗阴影中同时飞出数十条人影,护着中间一人疾速退离,虽动作迅速,但微微火光中,那明黄服饰仍可辨认出。 

“想逃?”一声冷笑,沐云展动身形已如风般追了上去。而此时,万盛楼内外,沐云暗夜带来的人马正与朝廷布置好的高手无声地厮杀。 

狄长清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战场,却没有加入战团,纵身朝着沐云追去的方向提气疾行。万盛楼外有那数十张日月弩,取胜虽难,但应不致落败。 

他的目标是那个人。虽然此行目的不在于取他性命,但若能乘机杀他,了却王爷心头大患,自是再好不过。 

想到这点,狄长清只觉杀意顿盛,夜风凄紧,人在暗夜中急行,冬夜的寒风又何止刺骨而已,他征战漠北多年也觉那风刮在脸上,便如刀削一般。忽然间,他顿收脚步,如飞鸿般急展的身形霎那间收住,不再有任何动作。 

在这个静无人迹的空巷尽头,一个身影赫然负手在立,傲然,霸气,似已等他多时。 

两抹身形隔着数十步之遥,定立不动。 

“很吃惊?”暗影那头的人冷冷地问。 

狄长清默然片刻,“你早已知道王爷不在此地?” 

沐云纵声冷笑,语气中尽是狂傲与不屑,“这世上没有人能骗我第二次,包括你们的王爷。” 

“那你青州之行……” 

“只为杀你。” 

杀气伴着平淡的话语,猛地在四周空气里四散开来。 

“狄长清竟然让阁主如此费心,还真感荣幸。” 

“就凭‘威远将军’,‘随王帐下第一人’的名号,值得。” 

望着巷子那头的男人,狄长清的心激荡地起伏着。数十年来,他未遇敌手,也从未有人让他甘心服输,除了王爷。 

可是眼前这个人让他心底泛起了股莫名的微寒。王爷,这就是你所重视的他吗?到底强到什么程度,狄长清今日非要亲眼目睹。 

手,伸向背后,剑,霎时出鞘。 

顿时,秋水惊鸿,染透一巷清冷。 





第二十六章 

沐云眯了眼,朝狄长清手中的剑看过,赞道:“好剑。” 

“拔你的剑。” 

狂傲的眉轻挑:“对你,无须出剑。” 

“阁主的狂让狄某大开眼界,” 威远将军长笑一声,“如此,请了。” 

一声‘请了’,已是剑气漫天飞舞。寂夜,废弃的空巷中,一场惊人之战正默默地上演。高手之争其实并没有人们常想的那样惊天动地,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唯一动魄地只有那周遭数步之外还能伤人于无形的凛冽剑气与掌风。 

沐云果然没有出剑,黑色的宽袖,便如张开的巨大蝠翼,牢牢裹住狄长清凌厉攻来的剑气,那种从容,是一种优雅的暴虐,让人从心底战栗。 

瞬息间,百招即过,剑招愈来愈凌厉迅捷,然狄长清的心也在逐渐下沉。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但此时若不恋战,当机立断抽身,即使不能全身而退,也应不致丧命于此。 

长清,若一旦与他正面对敌,切莫恋战,定要急速抽身。告诫的话语犹在耳畔。此刻,他终于亲身了解到王爷为何一直如此顾忌此人。威武将军纵横沙场数年,以冷静睿智著称,何曾将私人情绪带入战场,只是,此刻,面对这个王爷所看重的对手,他却起了意气之争,一时竟不再顾忌性命倾危。 

“将军,不打算逃吗?”沐云夜枭般的声音让周遭的空气愈发冰寒,忽见他双袖鼓动,真气凝于掌上,霎时,无数道掌气如疾雨般朝狄长清狂扑过来。杀招即出,闪无可闪,人是一声低喝,举剑相迎,掌气剑气激烈相撞,狄长清立时被震退数步拄剑站定,哇地一口鲜血吐出。 

“能与我过上百招而不露败象,狄将军,敬你是个人才,本座不会让你死得太难堪。”沐云淡然说着,再次缓缓提掌。 

就在那一霎那,沐云忽地神色一动,身形如鬼魅急速飘移,近百只金色小剑无声无息地扎在方才他所站之处,密密匝匝地,整整排出了一个金色的小圆圈,只露箭头,其余尽皆没入土中。劲力之强,实在骇人。 

沐云淡淡瞥了眼,一脸冰霜:“日月弓又能奈我何。” 

“是吗,那这个呢,你怕不怕?”一声稍嫌稚嫩却不失狂妄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蓦地,一个物事,不偏不倚地朝着沐云飞来。浓烈的火药味,沐云心知不妙,眼瞳急缩,身形竟在瞬息间疾退了数丈。只闻一声巨响,顿时褐黄的烟雾爆裂,缭绕至半空,周遭的一切都淹没在浓烈呛人的烟雾中。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浓烟才渐渐散去,露出原本的一切来。 

方才所站之处,竟赫然出现一个数尺来深丈来宽的大坑。 

惊人的威力。沐云走近凝视片刻,面上不无讽刺:连昂贵稀有的屠龙胆都用上了,果然是个体贴下属的好王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应付从六方越境而来的敌人。 

*

“怎样?” 

“内力伤及内腑,若非他天生命好这次我跟着来了,就等着你父皇替他颁个英忠仁勇圣将军的谥号吧。” 

明明床上之人内伤严重,这诊断之人却说得一脸轻松,放了把脉的手,一个转身优优雅雅地坐在椅上喝起茶来,待喝了几口,却又叹气起来:“唉,这人命是好,只可惜我那个娇滴滴的小徒儿就没他这么命好了,这会儿只怕连骨头都没剩了几根。” 

如此说着他面上竟露出悲伤模样,只是他依旧喝着香茶的嘴仍然带笑的眉却不得不让人怀疑他面上的悲伤真有几分。本自生就一副俊美样,更加之那一双含媚带俏的桃花眼,越发让人觉得艳不可逼视,若非那明晰可见的喉结,高挑的身材,谁见了第一眼怕也只会把他看错性别,任谁也难想到,江湖上二十年来最神秘莫测的玲珑圣手竟是这么一个冶艳明丽更甚女子的美人,更加之……如此心性。 

七皇子潜冷哼一声。椅上喝茶的人霎地一声夸张的怪叫,“哇,他最好是连骨头都不要剩了最好——你这个坏小子,刚刚心里定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潜一声冷笑:“是又如何?” 

齐无玉放了茶杯,以手抚额,一副痛心的模样:“你这死小孩,才这么大就这么坏心,什么不好学,偏偏去学人家那断袖之癖。” 

潜瞪了双眼:“你说什么鬼话!” 

“嗯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脑袋里整天想的什么,我老人家走的路可比你过的桥多。断袖也就罢了,对象居然还是自己的叔叔,唉,叔叔也就罢了,竟还把我那徒儿扯进来,可怜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