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徒
一句极富意境的诗吟罢,他伸出藏于袖管之中的手,从破棉袄之中掏出一块地瓜啃了起来。只是越啃越不是味,心底那股子失落岂是一块地瓜所能弥补的,他狠狠地将地瓜丢进海里,看着浪花将地瓜送到岸边,然后又带着地瓜消失在宽广的大海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来接我?”汉子仰头对着天大叫道,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愤怒、失落,充斥着他的心扉。老天并不为之所动,因为这几个月来每天的任何时候,这个汉子都在这块礁石之上,时而像个望夫的怨妇一般痴痴地望着海岸线,时而就如现在一般因失望而疯狂号叫。
没错!他就是川南!锅盖头川南在跑路到欧村的这几个月已经变成了长头发、大胡子川南了。
来欧村的第一个早上,他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整个村子浏览了个遍,并且失落地发现整个村子的百来户人家中,除了皮肤黝黑的阿嬷级女性以外,几乎看不到一个年青的姑娘,哪怕是长得跟猪头一样的也没有。
好吧!那就认命吧!谁叫咱们就跑路呢!就不要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了。在这么一个小岛上,惬意地吹着海风,品尝着最新鲜的刚从海里打捞回来的海鲜应该也是不错的享受。川南只能这么聊胜与无的安慰自己,结果事实又再一次让他失望了。海鲜当然有,但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些个鲍参翅肚高档玩意。
欧村渔民的饮食结构其实很简单,在村子大部分年青人都出外淘金了以后,村子里剩下的老弱病残都保持了中华民族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以下附上一张欧村最具代表性的私房菜菜单一份:
早餐:一碗稀饭加半条咸鱼干和两个小虾米。
午餐:两碗稀饭加一条咸鱼干。
晚餐:半碗稀饭加半条咸鱼干。
虽然菜色简单,但基本还遵循了早上吃得好,中午吃得饱,晚上吃得少的健康饮食习惯。
可惜川南这个异类分子适应不了这样的健康饮食习惯,他只觉得舌头上的味蕾快被那讨人厌的咸鱼干给破坏怠尽了,再这么下去就是给他一头龙虾,恐怕他也吃不出味道来了,满嘴都是永远也散不去的咸鱼味。
于是,他只盼啊盼,盼着姚铭老大早点派人来接他,回到曹扬繁华的市区,投身到他热爱的黑社会运动当中去,为篮联帮的发展贡献他毕生的光和热。光这么盼着也不是那么回事,他必须得把这一切付诸到行动当中去,所以每天除了收留他的大爷来叫他回家吃饭,否则不到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川南都在这一方大石之上带着殷切的希望远眺着海平线。每当这个时候,收留他的大爷总是会感慨到老泪纵横地夸奖道:“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啊!”
川南起初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想抽他,但综合考虑到大爷岁数太大,自己下手太重,可能一拳就把他的命给要了的因素,川南只能恨得牙痒痒地忍了下来,他可不想因为在欧村杀了人,又跑路到比欧村还要欧村的地方去。
“南哥,该回家吃饭了。”大爷又来招呼川南回家吃饭了,按理说大爷怎么着也不该叫川南为南哥,可川南为了时刻不忘记自己是黑社会人士,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缅怀以前风光的日子,死皮赖脸地求人家身子都埋了半截土的大爷唤他一声南哥。大爷是个好说话的人,禁不住川南一把鼻涕一把的眼泪的哀求,只能点点头答应在没有村里人的情况下喊他一声南哥。
“南哥,该回家吃饭了。”大爷见川南呆呆地看着海面没有反应,只得叹息一声又重复道。
川南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几乎可以称之为烟屁股的皱巴巴的一小截烟,放到嘴边,连续划了三五根火柴,才好不容易迎着海风把烟点燃。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白色烟雾立即被风吹到他的脸上,呛得他直咳嗽。平稳了气息之后,他慢慢地回头,用一种睥睨众手下的眼神看着大爷,问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大爷点了点头,应道:“是的,南哥。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这种类似于黑社会砍人做事之前老大与小弟之间的对话,出现在这一老一少之间,当然也是川南的意思,他不能忘了当老大的得是个什么样子。这一切都是为了他重出江湖做好充分的准备,唯一觉得有些滑稽和令川南无奈的是,大爷安排得再妥当,餐桌上的菜色永远也是那咸鱼干。
川南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海平线,又是重重地一声叹息之后,他挥了挥手,说道:“出发!”
“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大爷见这活祖宗肯回家吃饭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欢快地往回蹦着走。可见川南跑路,苦得可不只是他自己。
就在两人要往回走的时候,平静地海面上突然传来突突突的巨大声响。
这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川南再熟悉不过了,然而真正出现在他耳朵里的时候,他又突然有点难以置信了起来。他连头也不敢回,深怕是自己听错,又或者是过路的渔船,太大的希望只会带来更深的失望。川南坚起耳朵,问大爷道:“有动静?”
大爷回头瞅了瞅,答道:“恩!是艘汽艇。”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川南双眉一皱,疑道:“天色昏暗,你老眼昏花的能瞧得见?而且还知道是艘汽艇?”
“恩!”大爷肯定地点了点头,“是艇汽艇,而且船上还有两个人,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虎背熊腰的。另外一个长着一个西瓜的脑袋。妈呀!怪物啊!”大爷吓得缩到了川南的面前。
川南越听越玄乎,急声道:“大爷,饭桌不到一米的距离,你都能把我的筷子当成鱼干,就你那眼神,还能看得清船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长着西瓜脑袋的怪物?”川南嘴里一哼,架着胳膊道,“大爷,你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真的。我没骗你。你自己回头看看,那两人正下了汽艇朝这走来呢。”大爷显然被那长着西瓜脑袋的怪物给吓坏了,浑身直哆嗦地指着川南的身后说道。
川南挑着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不相信地回过头去。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川南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来人的方向,浑身也跟那大爷似地打着摆子,嘴里支吾了半天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眼角的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第二章 重出江湖(收藏啊!你在哪?)
从汽艇下来的那二人见川南回头,三步并做两步走加快了脚步朝川南和大爷奔了过去,待到相距不过两步距离的时候,那个西瓜脑袋的家伙猛然把手从口袋中抽了出来,急速地朝川南掠去。
“杀人啦!怪物杀人啦!”大爷出于本能地呼喊了起来,他认为这顶着西瓜脑袋的怪物一定是吃人的。
西瓜脑袋靠近川南的时候却是将他紧紧抱在了怀中,满怀深情地唤了声:“南哥!”原来是地沟垄头那厮。另一个虎背熊腰之人自然便是大熊。
大熊眼含笑意地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拎起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的大爷,伸出一只巨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恶狠狠地道:“住嘴!再叫,真杀了你!”
可怜的大爷欲哭无泪外加疑惑不解地瞅了瞅痛哭流涕的川南,又瞅了瞅了把自己像小鸡一般拎在手里的大熊,噤若寒蝉闭起了嘴巴。
川南俯在地沟垄头的肩膀抽泣不已,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这几个月来所受的委屈,此刻一股脑儿地浮上心头,难以莫状的复杂情绪使他越哭越激动,久久不能自已,连话也说不出一句。
地沟垄头极富母爱地拍了拍川南很久没洗散发着鱼腥味,比他的地沟垄头还稍显前卫的辫子一样纠结在一起的爆炸式长发,柔声安抚道:“南哥,乖啊!别怕!我们来接你回去了。”
良久,川南才止住哭泣,抬起梨花带雨一般的泪脸,狠狠地朝地沟垄头的下体来了个撩阴腿,呜咽着骂道:“***,现在才来接我,可让老子吃了不少的苦头。”
地沟垄头捂着火辣辣疼痛的下体,边跳脚边面露难色地解释道:“南哥,我们也是刚回曹扬不久,一接到老大的命令,就马不停蹄地来接你了。”
“是啊,南哥。我们也是今早才到的曹扬,一吃完午饭就过来接你来了。”大熊憨憨地笑了起来。
川南迎面朝他的面门就是一记重拳,砸得大熊嗷嗷直叫,连忙放开了手中的大爷。川南上前关切地询问大爷道:“你没事吧?大爷!吓着你了吧?”
大爷与川南接触的这个几月以来,一直以为他只是个神经有点不大正常的文疯子,经常不是一个人对着海发呆,就是对天大吼大叫。今天一见川南下手如此凶狠,大爷心里非常肯定以及确定地认为是自己看走眼了,川南绝对是个武疯子。大爷如此这般地想着,心理对川南更加的惧怕,颤声回答道:“我没事。”
“呵呵……”川南仰天大笑了起来,“他们都是我手下,这是要接我回去呢。真的要走了,我心里头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几个月来承蒙大爷您的关照,我心里真是感激不尽哪。”
大爷和这么个武疯子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心里就不禁感到后怕,却又暗暗庆幸自己还算走运,没被川南给一拳干死。这下听到川南假意地说些客套话,以为他真舍不得走,还要留下与自己做伴,当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哪里,哪里。您赶紧地跟着您的手下回城去吧。您这么金贵的大人物可不能再留在这欧村受苦了。我早就知道您不是一般人哪!”
大爷那最后一句一语双关的‘您不是一般人哪’!可把川南给乐坏了。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充满咸鱼味的该死的欧村,心情大为舒畅的川南呵呵一笑,拍着大爷的肩膀,道:“我都这么低调了,还被大爷您给瞧了出来。您老的眼光也不一般地厉害啊。”
“哪里,哪里。”大爷冒着冷汗地谦虚道。
“那就这么着吧。回头有空,我再来看您!”川南握紧了大爷的手,真诚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爷心底里自然是希望永世不见最好,嘴上却还客套着说道:“您是大忙人,就别惦记着我这糟老头了,事业要紧,事业要紧。”
“事业?恩!大爷你教诲的极是,这次我回去一定要吸取上次失败地教训,收复失地,壮我篮联帮威名。”川南点了点头道,然后招呼地沟垄头和大熊一步三回头地朝汽艇走去。
大爷满脸笑容地对他们三人挥舞着双手,见他们走得远了,轻呼出一口气道:“终于把这瘟神送走了。”
川南站在汽艇上,朝大爷挥手告别,感慨地说了一句:“还是穷乡僻壤的人民最热情啊!”说着狠狠地瞪了地沟垄头和大熊一眼,骂道,“哪像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
“天地良心哪!南哥,您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们群龙无首,毫无业绩可言,过着黑社会最底层的落魄生活。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希望您早点回来领导我们再创辉煌。”地沟垄头虔诚地犹如发誓似地表达着他内心的马屁,顺手递上一根雪茄,“南哥,纯正的古巴雪茄,上等货色,您尝尝。”
这马屁虽然肉麻却很受用,川南这才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雪茄,熟练地点上火,招呼大熊开拔后,站在汽艇上遥望前方,嘴角阴恻恻地扬了起来,心里充满了对美好的黑社会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猛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川南却被呛得咳嗽连连,大骂道:“妈的,抽了几个月的劣质烟,一时倒还抽不惯这高档玩意了。”
汽艇行驶一个多小时,终于在曹扬市的一个码头靠岸了。川南跳上岸,环视着周围熟悉的景色,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久违的气息,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道:“曹扬!哼哼!我川南又回来了。”
回到九龙馆据点的川南先是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火箭队的红色球衣,再套上一件皮尔卡丹的西服,穿上新款的姚明战靴,便在众手下诡异地目光中,独自一人像个转世饿鬼般地消灭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
酒足饭饱之后的川南满意地打了个响嗝,点燃一根上等的古巴雪茄,仰躺在沙发上感叹黑社会的腐败生活真是他娘的幸福。
地沟垄头谄媚地凑了上来,道:“南哥,今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姚老大会带着各个堂口的老大来九龙馆。”
“老大也回来了吗?”川南摸着圆鼓鼓地肚子,很满足地问道。
“姚老大这次回来一是特地来慰问你,你为篮联帮吃了那么多的苦,他也很是过意不去。二是准备召开帮内全球化扩大战略的计划会议,当然他主要是想听听您有什么高见。”地沟垄头知道的消息还真是不少。
“哦!”川南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句,转尔问道,“有没有猪头的消息?”
一提到猪头,大熊倒来了精神头,难得开口说几句话的他,满脸兴奋地说道:“他现在可是了不得了哦。成了大明星喽!”
“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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