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寂寞

　　“很好，我相信你是一个能遵守诺言的人。”
　　顾剑语调放缓，长剑回鞘，顺手抛下一小瓶外敷金创药，再不发一言，施展轻功，身形竟然一耸一耸的，每一耸的距离都达到两丈余，几耸之后，已行云流水般潇洒远去。
　　“梯云纵？”
　　陈客羡慕地注视着他的身形，武当派其实有许多武功都值得称道，也许失去张三丰，影响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严重……
　　干，好歹你留下三十文钱路费呀……
　　陈客拿着金创药，忽然想到一件要紧事，此时顾剑却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三章　重回武当
　　三天后，蓬头垢面，疲倦不堪的陈客终于抵达武当山脚。故地重游，不变的依然是漫山遍野、数目众多的武当弟子，这足以表明此江湖第一大门派绝非浪得虚名。
　　接引道童看着一身丐帮形象的陈客，几乎怀疑他是丐帮派过来的。直到陈客把顾剑的引荐令牌亮出，道童才消除疑惑，并很快地帮他办妥入派手续。
　　系统公告：陈客经顾剑引荐，即日加入武当派，成为第十一代武当记名弟子，请各位师兄师姐多多关照……
　　不用零点几秒，在刷屏般的公告频道内，这条讯息就被刷新湮没，再无迹可寻。
　　仿佛兜了一个小小的圈子，最后又回到原点，陈客不由脸露苦笑，诺言算是兑现了，接下来该如何？
　　他总不能马上跑去自杀，重新选过。因为自杀不但窝囊，而且会损坏本身的根骨资质，被系统认定自杀次数超过三次后，那整个人宛如废人，不管进入哪个门派，练习哪种武功，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像样的成就。
　　至于伸出脖子，送给别人去杀。陈客可做不出来这种作践自己生命的行为，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轻车熟路地登上山去，准备找NPC思南道人学习入门武功。
　　思南道人居住在山腰处的十方殿，环境清幽，距离著名的解剑池不过十丈。往上越过解剑池，就是武当内山。如今陈客刚入门，属于记名弟子，没有资格进入内山。严格来说，唯有通过门派各种考核，学得镇派绝学，成为真传弟子，才能在门派核心地带出入。这是一道门槛，跨过去了能进入新的天地，跨不过去的，泯然众人矣。
　　十方殿外人头涌涌，基本都是刚入门派，来学基础武功的新手。旁边也有一些穿着中级青色道袍的弟子，目光在新手群里扫视不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陈客算半个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些师兄在寻找做门派任务的新手搭档。
　　“陈客，果然是你，你怎么又回武当了？以前你不是和我说武当没意思，要改投门派的吗？”
　　一只手臂忽然搭上陈客的肩膀——
　　罗恒是陈客在《江湖纪元》认识到的第一个朋友，说是朋友，其实就是多交谈了几句话罢了，彼此并没共同经历什么。罗恒为人随和，热情，乐于助人，但缺点是，有时候他话实在太多，像只麻雀吱吱歪歪不停，呱噪不已。
　　陈客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但还没有回话，罗恒后续的话语喋喋不休滚滚而来：
　　“我早说了，离开武当你肯定会后悔的，你可知道，现在派内的弟子总数已经达到十万人，比第二大门派丐帮整整多出二万，光人数就足以傲视武林。”
　　罗恒的话带着些调侃的意味，江湖中个人的武功高低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背后的势力大小，任你武功通天，强悍如东方不败，也耐不住成千上万人的车轮战，耗都能把你耗死。所以人数突破十万大关后，武当弟子个个都觉得腰板更硬了，霸气十足，在各大练功点内，都是执牛耳者。别的门派弟子即使心怀不满，也只有忍气吞声。
　　陈客讪讪一笑，并不分辨。事实上他当初萌生去意，恰恰是因为觉得武当弟子人数太多了，水深，鱼龙混杂，氛围太过于嘈杂混乱，不喜。
　　“如此正好，我刚接了一个门派引领新人任务，要带一个刚入门的新手到后山谷捕捉一匹三色灵猫，你就是最好的人选……嗯，你没意见吧。”
　　这种组队任务完成后，不但带领者有奖励，而且跟随的新手也有，比如获得一些衣物武器之类的，虽然是低阶装备，但聊胜于无。陈客自然不会拒绝。他让罗恒稍等，自己进入十方殿学习入门基础武功《长拳》和《怒雷剑式》。
　　武当派分剑宗拳宗，但拳宗式微已久，极少人学习，现今的武当弟子，剑宗的十有九八。造成如此局面的原因。一是因为拳宗没有武器可用，赤手空拳的，不管是打怪还是对敌，都先天性“不足”。至于戴拳套之类的装备，哪有佩着长剑潇洒英武，而且好拳套凤毛麟角，很是罕见难得；
　　二，拳宗讲究练气修身打基础，所以前期发展极慢，举步维艰，难以为继，需要付出几倍于人的时间心血，这才有可能打出个未来。试问在有捷径走的情况下，谁愿意作无谓的挣扎，舍易求难呢？
　　有个别者异想天开，想拳剑双修，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双修的想法简直是愚蠢到家，仿佛一个人赶路，嫌两脚走不快，就加上双手，结果由走变成爬的，反而顾此失彼，速度更慢。这是因为拳剑两宗，理念各有不同，极难做到融会贯通。而且个人武力值专修一宗都嫌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点数分开用？
　　想面面俱到的，往往面面都破绽百出！
　　因此，剑宗自然成为众人的首选。虽然人人一开始都能无偿得到剑拳两宗的基础武功刻录本，但《长拳》却是没人看，没人练的。
　　陈客不信邪，他觉得一个门派既然分两大宗门，断无多此一举的道理。拳宗与剑宗花开两朵，必然也有可取之处。
　　其一向信奉一句话：没有废材的武学，只有废材的武者。
　　陈客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愿随大流，和千万人争走阳光大道，而宁愿走一个人的独木桥。他第一次进入武当，选择的也是拳宗，但刚练上手就被误杀了。
　　装好秘籍，换上加入门派时系统赠送的初级武当灰色道袍，陈客走出十方殿和罗恒会合；罗恒又送给他一颗回力散，让他服食恢复体力精神。现在江湖上一颗回力散要一百文钱，罗恒却是慷慨，一百文掷出来，眼睛都不眨下。
　　“快服食下去吧，你现在不会内功，无法通过打坐恢复体力精力，还是吃药直接有效点。”
　　陈客不和他客气，把回力散吃进肚子，药散入口即化，变成一股暖气游走四肢五脏，不用多久，他就觉得精神饱满，肢体有力了。
　　嗑药果然是条好捷径，看来日后要好好找路子赚钱了……
　　陈客暗暗打定主意。
　　“哈哈，走吧，接这个任务的师兄弟可不少，时间宝贵。”罗恒迫不及待地领先带路，下山而去。
　　第四章　十大高手
　　一路上，陈客顺口问起罗恒的武功修为，罗恒并无半点隐瞒，坦诚相告。原来他的初级剑法《怒雷剑式》已经修炼圆满，眼下正在积攒贡献度学习中级剑法《柔云剑法》。他的贡献度缺口不算大，仅差三十二点，就能换取《柔云剑法》的秘籍口诀了。
　　得知陈客要修炼拳宗后，罗恒大觉愕然，认为其已经误入歧路，便苦口婆心奉劝起来。但陈客不为所动，只解释说自己喜欢挥舞拳头的感觉。罗恒没法，唯有由他。
　　很快，两人到达后山谷外，见到有上百人围聚在那里，或盘坐在地，或闭目养神；或交头接耳，低声谈论着什么。他们都没有入谷做任务的意思，场面显得十分奇怪。
　　罗恒很好奇，刚好碰到一位相识的师兄，便问起缘由。那位师兄道：“石强师兄带人在谷内做任务。”
　　听到石强的名字，罗恒即时萧然起敬，觉得众人等在外面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陈客不明所以，打听起来。
　　罗恒回答：“石强师兄是派内十大高手，虽然仅排名第十，但对我们而言，已然是不可接近的存在。所以，没有人会和他在同一地方抢杀任务怪物，而是请他先做完了，大家才接着做，以表敬意。”
　　门派十大，是由每年定时举行的门派竞技比赛而角逐出来的，仅限于非NPC的真传弟子参加，前十名称为十大高手，可上系统高手榜。此榜单和全江湖范围内的兵器谱榜单不同，它仅针对某个门派而言。
　　当然，各个门派都有各自的十大高手排列榜单。
　　门派竞技比赛意义重大，奖励也十分丰富，前十名除了拥有“高手”光环外，还能获得丰厚的门派贡献度，以及大笔银两赏金；得第一名者，甚至会在门派内山获得一所单独修炼的院子，相当吸引人。
　　因此门派上下对于此项比赛趋之若鹜，全力以赴。哪怕平时躲起来一心练功的“隐士”级弟子，都会按耐不住，纷纷出关参赛。可以说，这份十大高手榜单的权威性拥有普遍意义，能得到一致的认可。
　　陈客刚加入门派，倒没有留意榜单。这时打开来看，见到石强果然排在第十位；高高排在第四位的，赫然是顾剑。
　　原来他这般强……
　　陈客谓然一叹，不再多说，坐下来，掏出长拳拳谱，开始修习。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永远都是最有效的方法。
　　不多一会，众人喧哗起来。原来是石强做完任务出谷了。陈客见其气宇轩昂，神情平和，和冷冰冰的顾剑截然不同，顿生好感。谷外的弟子纷纷和石强打着招呼，从这点可以得知，这石强在门派内的人缘不错。
　　跟在石强身边的，居然是一位倾国绝色的美少女，虽然穿着入门新装，但艳丽逼人，明眸善睐，无可挑剔的脸容上总是带着一抹隐隐的温润笑意，令人看见，魂为之夺。
　　怪不得石强会来做这等低级门派任务，佳人有约，别说做低级任务，哪怕赴汤蹈火都无怨无悔。
　　罗恒看得双眼发光，决然道：“一入江湖岁月催，大丈夫当如此也。陈客，日后我一定也要成为门派十大之一。”
　　陈客淡然笑道：“那我就预祝师兄心想事成了。”
　　石强两人离开后，众人争先恐后地涌入谷中，寻那三色灵猫做任务。
　　三色灵猫为任务怪物，一旦为人捕获，立刻就会刷新另一只。僧多粥少，就看那个队伍运气好，率先遇到。倘若同时被多人看见，就比谁手快了。失手的只有等待下一轮刷新。
　　罗恒运气不错，灵猫第四次刷新时，正刷在他旁边，他立刻近水楼台先得月，把灵猫捕获到手。接下来只要把它带回武当山，交给任务NPC，就能完成任务了。
　　整个过程中，陈客始终作壁上观，没有出力的机会。其实该任务流程内，本就没新手角色什么事。他们只不过是来开眼界，走过场的。
　　回到武当，罗恒交割了任务，获得四点门派贡献度。陈客获得一把劣质铁剑，他决意练拳宗，拿着铁剑不合适，顺手便把铁剑卖了，获得十五文钱。
　　“陈客，我今天的门派日常任务基本都完成了。接下来要和朋友到鸡心洞杀强盗打武学值，那里怪物狠，等级高，你去的话恐怕不安全……”
　　罗恒本想捎带上陈客，但念到陈客如今只是个刚入门的新手，什么都不懂，带去的话只能当分武学值的累赘。他虽然不在意，可几位朋友定然会不高兴。闹将起来，两边都不讨好。干脆明言，让陈客自谋出路。
　　陈客回答道：“我明白。嗯，我想先到襄阳城去赚钱。没钱的日子可真难熬啊，寸步难行。”
　　罗恒哈哈一笑：“别急，慢慢来。最初那段日子，我同样是从襄阳赚钱开始的。”
　　下到山脚，罗恒的几位朋友早等在那里了，都是些和罗恒一样的武当中级弟子，个个腰佩长剑，显得卓越不凡。当下罗恒作中间人，热情为双方介绍。
　　临分别时，罗恒很不放心地叮嘱陈客，说了许多江湖上的规矩避忌，说得他几个朋友都显露出了不耐的表情。陈客刚离开，其中一个就数落起罗恒：“罗恒，你越来越喜欢多管闲事了，这等新手菜鸟，和你非亲非故的，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一个选择拳宗的傻小子身上，还不如多杀几个强盗呢，简直不知所谓。”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离开不远的陈客一字不落地听到耳内，内心顿时涌起一股不忿之意，却无法发作出来：江湖上，本就是用实力说话，没有实力凭仗，就没人服你敬你。彼此虽然为同门，但偌大一个武当派，十万弟子，哪里能真正做到同气相求、互助相望？门派之内，同样会形成许许多多的交际圈子，他们对于圈子外的人事，根本不会真心对待。
　　陈客踏上了奔赴襄阳的路途，一路见到的，都是赶路匆忙、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后浪推前浪，前浪死滩上。一直都是江湖圈子内铁一般的规律，容不得人有半点放松偷懒……
　　第五章　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