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寂寞

　　第五章　襄阳
　　襄阳乃《江湖纪元》十大城市之一，城墙峻伟，人口稠密，聚集城中的江湖人士不知凡几，他们或做买卖，或作居所。现阶段襄阳城有朝廷五十万大军镇守，装备精良，军力威猛，可不是一般江湖人所能招惹抗衡的。千军万马一冲，任你武功盖世，也顶不住片刻，就会被乱刀分尸。再加上府衙数目众多的衙役捕快，整个襄阳城，被管理经营得铁桶一般。
　　在城内，门派精英也好，草莽豪杰也好，谁也不敢恣意闹事，纵有恩怨情仇，皆是相约到城外解决。
　　江湖之上有王法，有效地约束着一干英雄好汉的所作所为。
　　陈客从西门进入襄阳，但见巨门两侧，罗列着两队NPC官兵，个个身形剽悍，穿戴着的，都是精良的狻猊铜片甲。这种轻便坚固的铜甲，市面上已经卖到一百两银子一副，还经常有价没货。
　　一名统领模样的人物大马金刀地坐在城门口处，面前摊开一张图纸，纸上画着一个人的肖像，其对照着图像，目灼灼地巡视着每一个进出襄阳的人。身后四名亲兵手握刀柄，只等统领一声令下，便立刻扑出来捉人。
　　好不容易经过盘查，进入城内，陈客暗暗松口气，听旁边一人低声怨道：“都怪那一枝霉，搞得满城风雨的，一刻都不能安分。”
　　陈客引起好奇心，问了起来，很快就了解事情缘由。
　　原来襄阳城平时不会设立盘查关口，进出自由，十分便捷。但近日来，一名自称为侠盗“一枝霉”的人不知发哪门子神经，或者穷疯了，竟把主意打到襄阳城内各大富商地主头上，一连劫了三家豪门，获得上千两白银赃款，尔后隐匿不知所踪。
　　接到报案，官府大怒，立刻把一枝霉列入通缉名单，全城索拿。
　　成为通缉犯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天大地大，只要有官府的地方，你都无法安然存生；而且官府会颁发出可观的悬赏任务，任何江湖人都能揭榜接受，并通过完成任务得到奖励。如此一来，通缉犯便成了过街老鼠，见不得光了。
　　然而王法虽然威慑吓人，但在诱人的横财暴利之下，江湖上总有些不守规矩的朋友敢于铤而走险，比如这其名不扬的一枝霉。
　　打家劫舍实在是个发财致富的好路子……
　　此念头从陈客脑海一闪而过，他不禁哑然失笑：别说犯法后招致的毁灭性后果难以承受，光凭他现在的身手本事，别人不来打劫他，他就得求神拜佛了。
　　襄阳街头上熙熙攘攘，放目之处，但见无数的侠男侠女往来穿梭，著儒衫的，穿劲装的，披铠甲的，各有情势姿态。
　　随着人流走在大街上，陈客东张西望，看两旁有哪间店铺招人。但选择在襄阳出生复活的新手菜鸟太多了，仅有的一些短工岗位早被人抢占完毕，哪里还能找到新手级别的活儿？
　　转悠了三条街一无所获，陈客几乎要放弃了，寻思换个赚钱路子，出城打猎或挖矿什么的，虽然危险性高，随时有重生的可能性，但胜在回报丰厚，远非呆在城内打杂所能相比。
　　“一杯酒馆？这名字倒起得有个性……咦，招人？”
　　陈客忽然看见一间占地不大的小酒馆门外贴着一张红纸，写着招人启事：本酒馆现招店小二一名，月俸一贯。
　　一贯等于一千文钱，也等于一两银子，此月俸算中上水平的了。类似店小二这般没有技术含量的活，月俸有个五百文就了不起。但这张招人启事明显已经张贴了好一段时光了，为何到现在仍然没有招到合适的人选？
　　陈客感到纳闷，正想进去应工。店内气冲冲奔出一条汉子，看样子其是进去应聘未果的人。
　　“靠，当个破店小二还要签订三年卖身契，老子可不稀罕，谁愿意花三年时间端茶递水伺候人呢，那糟老头，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原来如此……
　　陈客顿时明白酒馆出高薪而招不到人的原因所在了。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没人愿意当三年店小二，把这些时间用在练武或者其他方面上去，所获得的岂是区区三十六贯钱所能匹比的？在《江湖纪元》内，赚钱的路子多着呢，在NPC店铺内工作，只是新手初级阶段无奈的选择。加入门派后，武功稍稍有点水平，就去挖矿或者狩猎了。运气好的，挖到块高品质的矿石，或者捕猎到上等皮毛的狐狸老虎，一夜之间就能卖个百十贯。
　　与之相比，花费三年宝贵时间去赚取三十六贯钱，代价委实过大，绝非明智之举。《江湖纪元》里人均寿元只有一百年，远不能说多，寿元一旦叠加累计达到上限，又没有办法延年益寿的话，将会被系统判定为自然死亡，踢出江湖，回归现实世界。
　　——在这条强性规则约束之下，寿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陈客沉吟片刻，最后还是走进了酒馆，他对于酒馆的掌柜萌生了一种好奇心，很想看看这个糟老头子凭什么招个店小二要人签订三年卖身契，反正自己不愿意的话，随时都能走出来，对方又不能强逼他做。
　　酒馆内光线有些昏暗，老掌柜披头散发的，让人瞧不破其真实年龄为多少，满是皱纹的老树皮脸上沾染了好几块油渍污点，看上去哪里像个掌柜，更像个乞丐。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柜台上，时不时打个饱嗝。随着嗝声喷出来的，是浓浓的酒味，距离三步外就能闻到，熏得人脑袋发昏。
　　怪不得酒馆生意惨淡，现在馆内竟没半个客人。有这般邋遢脏乱的酒鬼掌柜坐镇着，客人哪里愿意进门？就算进来的，看见他那副模样，也是拍拍屁股赶紧转身走人。
　　“你要当本店的小二？没问题，签下这份三年卖身契就行了……”
　　老掌柜的状态在半醉半醒之间，说话时舌头都大了，有点含糊不清。
　　啪的，摸索好一会，其终于从怀内摸出一份文书，给陈客签。文书上“卖身契”三个大字明晃晃地闪入陈客的眼帘，使得他眼皮不由自主地一跳。
　　“签还是不签？男人老狗爽快点，快下个决定，老儿我要去见周公了。”
　　看见陈客犹豫的样子，老掌柜不耐烦了。
　　陈客目光闪烁，在对方身上打转，但不管怎么看，老头子都不像是个身怀绝技的隐士高手。
　　或者，是自己猜错了，江湖上聪明的人数不胜数，先前肯定有不少人来此探视过了，若果这是一次机遇或者隐藏任务的话，哪里还能留到今天……
　　陈客抱歉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第六章　那一拳的风情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杀啊，他是通缉犯一枝霉，杀了他能得赏金一百两……”
　　陈客出到门外，正考虑下一步的去向，街东头大乱起来，喝声霍霍，场面混乱得不得了，只看见一片刀光剑影。胡乱中，扔飞刀的，掷梅花镖的，砸鸡蛋的，各显神通手段，还有些人不知存着什么心思，一个劲往地上丢香蕉皮西瓜皮，数人一不小心摔得四脚朝天，破口大骂。
　　其中一个矮如冬瓜敏捷却似葫芦瓜的矮子最引人注目，因为几乎所有的兵器拳脚都是朝他身上打招呼的。
　　“苦呀，我侠盗一枝霉都化妆成个大胡子了，他们怎么还认得出来？”
　　矮子心慌意乱，粘贴在嘴边的两撇浓须不知何时被人劈断了一截，左边脸颊更是被一只流蛋击中，鲜艳地绽开一朵菊花，显得甚是滑稽。好在其轻功过硬，加上身形短小玲珑，非常灵活，这才一路逃窜过来。无奈街道上众多行人都听到了喊声，哪里肯放他走脱，纷纷加入围捕行列，抡起兵器就打过来。
　　砰！
　　一枝霉脚下一滑，却是不知哪个王八蛋把一箩筐黄豆洒到在地，踩上去滑溜溜的，矮子差点摔倒，短暂一个停顿，七八把武器就打上他的背部，把其背负的一个大包袱砸烂。
　　叮儿啷当！
　　白光闪耀，满天钱雨，哗啦啦掉下遍地的银子，其中还有数串耀眼的珠宝。
　　抢呀！
　　追兵们眼睛都鼓起来了，谁还去追杀矮子谁就是傻子，赶紧低头捡银子才是王道。
　　“我顶你的肺！”
　　一枝霉心都在滴血，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劫来的“劳动成果”全部进入了别人的腰包，但他不敢停下来，后面还有一大队官差阴魂不散呢——其今天本想化个妆混出城去，但刚上街就被人发现。矮子也不想想，就他这副标志性三寸丁身板，别说化妆易容，就算毁容了别人都能一眼把他认出。因为打劫来的赃款无法存入钱庄，只能背在身上。这下好了，全为他人作了嫁衣。
　　但一枝霉既然敢在襄阳城内打家劫舍，自有几分本领，尤其擅长轻功，大步迈开，有点像大理段氏的凌波微步，腾挪躲闪，身形飘逸。趁追兵忙着捡银子的功夫，他远远逃了出去，直向陈客这边冲来。
　　陈客一惊，眼下他可不想招惹什么是非麻烦，正待让开，孰料一枝霉来得好快，转眼奔到跟前，把满腔怒火发泄到陈客这个路人甲身上。
　　“滚开！不长眼的东西。”
　　飞起一脚，踢中陈客心窝。
　　陈客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横飞起来，跌入酒馆内。
　　痛！
　　这是陈客的第一感觉；然后无比的愤怒之情涌上心头——他一向洞悉人情世态，明白在江湖内，没本事的人总会被人轻视，被人欺负。但当自己像一条狗般被人一脚踢飞时，那浓浓的屈辱感根本按捺不住，使他拼死也要挣扎起来与对手搏斗。
　　然而眼下陈客别说站立，就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了，咳血不止的情形下，他无限接近昏迷状态。
　　一枝霉冲进冷清的一杯酒馆，却是觅机脱身。他冲得急，腾步张手，一个十分潇洒的“大鹏展翅”动作做出，便想从柜台上空飞过。
　　“哼……”
　　似乎有人冷冷一哼，恍惚的陈客没有听清楚，他奋力睁着眼睛看，就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枝霉飞了起来，像一只振翅飞翔的麻雀，在半空时还顾盼一番，貌似很满意自己完成的这个轻功动作。
　　“妈的，看来过几天还得重新去抢一次……”其如是想着。
　　他身下是柜台，柜台上趴着的，是那个邋遢的老掌柜。
　　霎那间，一直在昏昏欲睡的老掌柜动了，霍然起身，右拳捣出！
　　这一个出拳动作十分简单直接，他的拳头也不大，瘦巴巴的皮包骨，但就是这一记似乎豆腐都打不烂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中了一枝霉的胸口。
　　咔嚓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枝霉至少被打断了十根骨头，然后麻雀变麻包，嗖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飞出大门无影无踪。
　　那一拳的风情，怎一个酷字了得！
　　躺在地上的陈客嘴巴立刻张成O形，这个超出他目前身体负荷的情态动作一做出，牵动伤势，下一刻，他已经昏死过去。
　　……
　　陈客醒来时正看见满天星星，不知是哪一位“好心人士”把他弄到一条胡同的尽头，和两大堆臭气熏天的垃圾相伴，成为蟑螂老鼠的邻居。
　　对于目前状况，陈客还算满意，其实他已经做好了重生的最坏打算，而现在，至少保住小命，而且伤情并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吐了几大口血后，摇摇晃晃地可以站立起来了。
　　陈客从没有奢望过会被人救死扶伤，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睡在一张又大又香又舒服的床上。这个江湖变了，英雄救美往往救到的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却总是相助者反被人插了一刀；在满是陷阱圈套的江湖上，就连扶老人家过马路都显得危险无比。
　　侠义侠义，这条路子，已经越走越狭隘。
　　陈客大口大口喘气，每当想起老掌柜那石破天惊的一拳，他就心情澎湃。
　　高手，老人家绝对是个高手！那么，其招收店小二要签约三年卖身契莫非是想考察一番，然后收为弟子？
　　看来，这么一个解释十分合情合理……
　　陈客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去一杯酒馆当店小二。现在他眼里，狭窄的胡同却仿佛一条康庄大道般，可以引领他走向光辉的未来。
　　《江湖纪元》内，除了各大门派外，野外一些身怀绝技的异人隐士也能传授武功，只是如此机会很是罕见，可遇不可求。一旦得到传授，个人能力立刻见涨，比别人多出一大截优势。因为那些绝技五花八门，各有妙用，而且一般不会和门派武功相冲突，两者可以并存，这就是常说的带艺投师。
　　等元气稍稍恢复，陈客马上挣扎着挪动步子，赶往一杯酒馆，深怕被别人抢了店小二这一个很有前途的岗位。
　　“你确定要在本店当三年店小二？”老掌柜的目光很有深意地打量着陈客。
　　“我非常绝对百分百确定……”
　　因为迫不及待，陈客回答的语调都变得奇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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