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寂寞

　　简单地说，一拳打中敌人后，陈客可以让对方马上死，也可以让对方慢慢死，一天比一天憔悴，直至生机完全断绝——因为七伤拳劲，已经悄悄破坏掉他们体内的经脉肺腑。
　　“再来！”
　　陈客展开身法，掠入鳄鱼群中，拳头挥舞，在源源不断地收割着武学值的同时，还打沙包似的，不断摸索着拳劲吐发的最佳分寸，以及时机。那些貌似凶猛的火云鳄，爪牙都碰不着陈客的衣襟。
　　火云鳄刷新的间隔时间为一个小时，将见性谷内的鳄鱼全部杀光后，陈客还能坐下来憩息一会，调理内功，恢复体力，等到下一轮刷新了，再施施然动手。
　　就这样，他把整个见性谷都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其中间或有几个外派弟子路过，看见陈客拳打鳄鱼的轻松样子，马上远远避开了去。
　　——江湖传闻，但凡高手都是很有脾气的，他们会因为一个眼神杀人、会因为一句话杀人、更会因为心情不爽而杀人。所以，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还是避开为妙，以免莫名其妙招惹杀身之祸。
　　他们的这种趋避心理，和当初陈客与郭暖偶遇时如出一辙。
　　忽一日，有一队人却没有避忌地进入到见性谷内。这队人有二十人之多，男女混杂，全部穿着唐门专属的无庸劲装，手里虽然没有拿着武器，但袖口、腰间等处明显凸出，显然怀藏暗器，不是飞刀就是袖箭。
　　是唐门的弟子队伍。
　　第九十三章　温晴
　　这一大队唐门弟子涌进谷里，看见满地的火云鳄尸体，大是惊讶，目光纷纷投向正坐在一条鳄鱼尸体背上打坐的陈客。领队的一名男弟子上前一抱拳，道：“在下唐门唐飞影，今天带领众师弟师妹来见性谷，只为击杀火云血鳄而来，还望阁下给个方便。”
　　——火云血鳄，就是火云鳄中的“王”，据说每三个月才刷新一次，反正陈客在谷内呆了这许多天，从来都没遇见过，想必还不到刷新的时候。此鳄通体血红，形体更为庞大，它的皮属于生活技能材料，价格近百两银子一张，很是紧俏。
　　陈客张开眼睛，扫过对方的队伍，忽然目光一滞——他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绝色脸庞，思绪一下子拉回到初进江湖那会，被误杀后，本想投奔唐门，却因为车资不足被迫半路下车，正是她，送过来一份牛肉干，使得陈客在改投武当的路程中，不致于挨饿。
　　江湖，有时候真是小，山不转水转，邂逅往往不期而至。
　　不过明显，对方已经认不出他了。
　　陈客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淡然道：“随便。”
　　唐飞影大喜道谢。
　　按照江湖规矩，见性谷这个点是陈客先占据的，后来者想进去杀怪，要么，将陈客打跑；要么，征求陈客同意。
　　唐门这边固然人数众多，但陈客能一个人在见性谷内打武学值，并且游刃有余，足见实力不凡，如无必要，唐飞影绝不想和他干戈相见。
　　“走！”
　　唐飞影带领诸人进入到见性谷深处的一个水潭边，摆开一个阵势团团围住，以等待火云血鳄的刷新。因为之前陈客把附近的鳄鱼全部杀光了，倒让他们省了许多功夫。
　　陈客重新闭眼自修——他现在出外打武学值的时候，都是穿着任侠套装的，基本没有穿戴附加防御属性的战斗装。
　　过了一会，火云鳄的尸体被刷新掉，新的鳄鱼开始涌现，然而陈客还没动手，谷外又闯进一队人马，人数更多，口里嚷嚷不已。
　　“林师兄，还有一刻钟血鳄就要刷新了。”
　　“大家抓紧点，先前六子看见唐门的人进去了，可不能给他们抢了血鳄，白白浪费了三个月的等待。”
　　“哼，唐门弟子如果不识好歹，不退避三舍，我们华山派定要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这队华山弟子，个个手执长剑，根本不理会站在一边的陈客，砍瓜切菜般一路杀进去。
　　陈客坦然处之：如无意外，唐门华山两派肯定会在里面展开一场恶斗，这种为了抢夺资源而导致的江湖斗争司空见惯，在各个地方各个时间段都可能发生，他可没有那份闲心去干涉理会。
　　果然，片刻之后，两派一言不合，立刻砰砰开打，只见剑光闪烁，暗器乱飞，斗成一团。很快，人数占优的华山派弟子占据了上风，唐门弟子根本不适合阵地混战，只有遁逃的份。纷乱中，唐飞影护着一名师妹脚步踉跄地往陈客这边奔来，后面足足有五名华山剑客紧追不舍。
　　“温晴师妹，你先走，我保护你，哪怕死，我也不准这些华山狗伤害你一根毫毛！”
　　唐飞影身上挂了好几处彩，但说出的话大义凛然，大有为了红颜赴汤蹈火的慷慨激昂。只是后面的追兵却毫不为之动容，剑光霍霍，又在他身上刺出几个血洞，踩着他的尸体继续追杀剩下的那名唐门女弟子。
　　看清楚女子模样，陈客一皱眉，身子一掠，帮她拦住身后的追兵，淡然道：“我要是你们，现在就掉头回去杀火云血鳄。”
　　那五名华山弟子一愣之后，随即其中一个笑骂起来：“臭小子，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呀，喏，地上这个哥们就是你的榜样。”
　　一挺长剑刺来。
　　不料陈客身形更快，转眼间欺身近来，一拳击向他的脸门。
　　这一拳貌似平淡无奇，速度也不见有多快，但那华山弟子硬是躲不开，只落得一个五官开花，直挺挺摔倒，变成尸体。
　　余下四人见状，心中大骇，心有灵犀地齐刷刷转身，逃进谷内深处去。
　　陈客并不追赶，挽起跌坐在地上喘息的温晴，带着她往谷外走。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
　　温晴警惕地挣开陈客的手掌，问道。
　　“因为我曾经欠过你一份人情。”
　　“人情？我怎么不记得有？”
　　温晴睁大了眼睛，怎么想，都没有印象。
　　陈客淡淡道：“你记不记得不重要，我记得就行了。”不管温晴挣扎，老鹰抓小鸡般把她提出洞外一处平安的地方才放下来。
　　温晴脸色涨红，气愤地道：“你欺负人！”
　　陈客含笑道：“谁让我武功你比高呢。”
　　温晴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他，但依然没有头绪，想不起来何时见过这么的一个人，于是气鼓鼓诘问：“武功高就能随便欺负人吗？”
　　“至少，武功高的就不会被人欺负。”
　　陈客不想在这个没营养的话题上多做纠缠，问：“你进入唐门应该也有好些年头了吧，修为怎么如此孱弱，你学的是什么体系？镖唐？弩唐？而或飞刀唐？”
　　唐门分三大宗系，飞镖唐、弩箭唐、以及飞刀唐。除了镇派绝学《心眼经》外，三大体系所修的武功心法都不同，各有特点长处。
　　温晴仰起头，犹不解气地道：“我好像和你刚认识，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因为你曾经帮过我一把，所以我想帮回你。”
　　“就这么简单？”
　　温晴狐疑不已。
　　“你以为呢？反正信不信随你，我想，你现在一定很渴望变强，渴望为同门报仇。”
　　这句话打中了温晴的心坎，她略一沉默，便说了出来：“我练的是飞刀。”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她一出招，别人就能获悉。
　　陈客哦了声。
　　温晴疑问：“那么，你准备怎么帮我？”
　　陈客却笑道：“目前还不知道，嗯，我叫陈客，武当派的，日后如果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飞鸽传书给我。至于现在嘛，现在该说再见了。”
　　一转身，竟真得扬长而去，只留下愕然的温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望着陈客的背影，喃喃地不知在说着什么。
　　第九十四章　出师
　　返回见性谷，华山派的弟子已经杀掉血鳄，剥皮而去了，谷内人影全无，只剩下几十条无人理会的火云鳄。
　　陈客不假思索，展开七伤拳继续刷武学值。
　　不多一会，却见到温晴也跟着走了进来，站在一边默默观看。
　　陈客击杀火云鳄的方式很简单，一拳一条，既没有花俏的招式，也没有宏大的气势，但中拳后的鳄鱼无一例外地在泥浆里打滚，似乎肚子里被钻进一条毒虫一样，片刻血盆大嘴里流溢出鲜血，甚至还有脏腑碎块吐出，然后一命呜呼。
　　“这不是武当派的武功！”
　　温晴忽然开口道。
　　“本来就不是。”
　　“可你说你是武当派的。”
　　陈客笑了：“武当派的就不能学习其他武学了？”
　　温晴为之哑然，随即又道：“我刚才查询过了，武当十大榜单里，并没有你的名字。”
　　“本来就没有。”
　　“难道你的修为不能进入门派十大？”
　　“能，但我为什么要进十大？”
　　温晴再一次无言以对，她忽然发觉眼前这个男子，和她所遇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同，沉吟了一会，这才缓缓问道：“陈客，我想问你，你这么刻苦地修炼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我说是为了破碎虚空，永远留在纪元内，你信不信？”
　　“我信。”
　　温晴的回答很干脆利索，事实上江湖内有不少人都将此作为百年奋斗的目标。
　　“那你呢，你进入江湖为了什么？”
　　“行侠仗义，当个女侠客。”
　　“呃！”
　　陈客一愣神，怔怔地望着温晴，似乎温晴脸上长出了一朵花。
　　温晴被他看得小脸涨红，小拳头都握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很幼稚？”
　　陈客一愣之后，继续打杀剩下的几条火云鳄，淡然回答：“没有，任何理想都不能冠以‘幼稚可笑’的帽子。”
　　“可以前我和师兄师姐他们说的时候，他们都哄堂大笑呢。”
　　砰！
　　把谷内最后一条火云鳄打杀后，陈客飘然跃到温晴身前，注视着她，一字字说：“他们笑，是因为他们不懂。”
　　温晴露出了一丝苦笑，神情黯然：“不懂的人应该是我，我总想着帮助同门，帮助别人，却往往是自己成为累赘，这一次，还害死了飞影师兄。”
　　陈客一皱眉：“怪不得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武功依然如此差劲，敢情花费在修炼上的时间太少了。”
　　“是的，在门派中，我经常带着新晋的师弟师妹们做任务，比较忙……”
　　闻言，陈客忽地又想起罗恒，在印象里，这个师兄也是经常热心地带着新人满山跑的，不过，其目的是为了拉拢人手，形成自己的圈子，带有强烈的功利色彩。
　　“我希望你能明确一点前提：想做大侠，就先要做高手。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撑，自顾不暇，你用什么来帮助别人？还有，我觉得你应该换个门派，唐门的武学特点并不适合你的性格。”
　　陈客这一番说教，使得温晴陷入默然，也不顾地面泥泞，直愣愣坐了下来——她绝不是笨人，只是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话。在门派中，虽然有众多的师兄围绕着她转，不过都是怀着“慕艾”的心思，个个都恨不得要掏出心窝来说：“要一生一世保护你”云云。而那些女同门，则或多或少地都对她怀有一份敌意……
　　陈客没有干扰温晴的沉思，这种思想上的问题，别人只能加以点拨，能不能体悟，完全得靠自身。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火云鳄开始刷新出来。
　　温晴突地站起，笑盈盈道：“陈客，多谢你的指点，我想通了。虽然到现在我还想不起我们何时曾经相遇过，但你的出现让我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方向。在现实中，我爸爸在世时经常对我说：‘你永远也不知道别人能给你什么，又会给你什么，但做好人，终有好报’。对此，我始终坚信不渝，并认为在江湖里一样能行得通。所以，接下来，我要从头来过。”
　　说完，她掠出见性谷，不知去向。
　　好人，终会有好报么……我，却是不信的……
　　陈客嗫嚅着，再度打起火云鳄来。
　　——和温晴的再遇，只是偶然，对于这个“因自己帮不到他人而会脸红”的女孩子，他印象颇好，所以才会出手相救。
　　……
　　往后的日子又恢复平静，又一个月过去，中秋佳节越来越接近了。
　　系统公告：峨眉派郭暖完成门派出师任务，得到掌门灭绝师太认可，即日起圆满出师，告别一众同门，离开峨眉派，正式闯荡江湖。
　　这一天，陈客本来想着打完这一批火云鳄便离开见性谷，返回岳阳城，突然一条震撼消息传出，不禁呆若木鸡。
　　出师任务？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怎从没有听说过存在这么一个任务？新发现吗？又或者，郭暖终于找到了关于门派绝学暗藏两层境界的奥妙？
　　系统公告：全真派归平山完成门派出师任务，得到掌门王重阳认可，即日起圆满出师，告别一众同门，离开全真派，正式闯荡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