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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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塔在沙地边十码的地方找到了一棵不错的树。我们看不到他,但他用刀子刻树的声音却清晰可辨。我纳闷那锥子哪里去了。玛格丝肯定把它弄丢了,或者带着它一起钻到毒雾里。总之,找不到了。
  我游得更远一点,一会儿脸朗下,一会儿脸朝上,漂在水上。如果水对我和皮塔有用,那么它对芬尼克也同样管用。他开始慢慢移动,试着举举胳膊、动动腿,最后他甚至能游泳了。当然,他并非像我这样有节奏地游水,而是四肢的抽动,很像看到一只动物恢复到有生命状态。他忽而潜下去,忽而浮上来,从嘴里喷出水花,在水里不停地翻转,像个奇怪的螺丝锥,我看着都眼晕。接着,他在水里好长时间不出来,我几乎认为他已经溺死了,他却突然从我的身边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别这样。”我说。
  “什么?别上来还是别待在下面?”他说。
  “都行,都不行,什么呀,泡在水里,好好待着。要么,你觉得好了,咱们就去帮皮塔吧。”我说。
  就在我走到林子边的几分钟内,我感觉到周围的变化。也许是多年打猎练就的敏锐感觉,也许是他们给我的耳朵赋予的特异功能,我感觉到有许多温热的物体在我们的上方盘桓。它们无需说话或者喊叫,仅仅呼吸就够了。我碰碰芬尼克的胳膊,他随着我的眼光往上看,我不知道它们怎么能够这么悄然无声地就靠近了我们。也许它们并不是很静,只是我们刚才在专心地恢复体能,它们是趁那个时候靠近的。不是五只,不是十只,而是好几十只猴子聚集在丛林的树枝上。我们刚从毒雾中逃出来时看到的那两只只是迎宾者。这些猴子看上去很邪恶。
  我在弓上搭了两支箭。芬尼克也准备好了鱼叉。“皮塔,”我尽量平静地说,“我要你帮个忙。”
  “好吧,等一下。我想就快弄好了。”他说着,还在专心地挖树洞,“好了,行了,你的插管呢?”
  “在这儿。不过我们发现了新东西,你最好看一看。”我仍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轻轻地朝我们这边走,别惊动它们。”不知怎的,我并不想让他看见猴子,甚至朝它们那边看。有些动物把眼光的接触当作进攻的挑衅。
  皮塔转向我们,由于刚才在挖树洞因而气喘吁吁的。我说话的语气很奇怪,已经让他在一惊之下动作有些不自然了。“好吧。”他似乎不经意地说道。他朝我们走来。我知道他一定尽力轻手轻脚,可他发出的声音很大,就算在腿上安上两只铃铛也不过如此。但是还好,他向我们移动时猴子没有被惊动。当他走到离沙滩五码远时,他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他只抬眼看了一下,却好像引爆了一颗炸弹。成群的猴子尖叫着,翻身跳跃,一下子把他围住了。
  我从未见过移动速度如此之快的动物。它们从树藤上溜下来,好像藤蔓上抹了润滑油,在树木间长距离跳跃如履平地。它们龇牙咧嘴、颈毛倒竖,尖利的爪子就像锋利的刀片。也许我对猴子并不熟悉,但自然界的动物不会具有这样的特点。“变种猴子!”我脱口而出,我和芬尼克向树丛中的它们发起进攻。
  我知道每支箭都必须派上用场。在这诡谲的夜色中,我瞄准了它们的眼珠、心脏、喉咙,箭从我手里射出去,一只只猴子应声毙命。芬尼克用鱼叉插入它们的胸膛,然后再甩到一旁,皮塔用刀子刺中猴子。如果没有芬尼克和皮塔一起应对,这场厮杀真令人难以招架。我感到猴子爪抓住我的腿,扑到我后背,接着猴子被别人杀死。空气中飘散着蔓生植物、血腥和猴子腥臊的混合味道,气氛紧张至极。皮塔、芬尼克和我相距几码,背对背站成三角形。我射出最后一支箭时,心里一沉,然后我想起了皮塔还有一个箭袋,他没有用弓箭,而是用刀子在砍。此时,我也拔出自己的刀子,可猴子太快了,它们蹿来蹿去,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
  “皮塔!”我喊道,“你的箭!”
  皮塔转身看到我的阵势,准备摘下箭袋,这时一只猴子从树上跳下来,朝他胸口扑去。我没有箭,没法发射。我听到芬尼克杀死猴子的声音,知道他现在也无暇顾及。皮塔的手要去摘箭袋,所以也被占住了,我拿刀子朝扑过来的猴子扔去,可那家伙翻了个跟头,躲过了刀锋,跳高了又朝皮塔扑过去。
  没有武器,没有防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朝皮塔跑去,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地,用我的身体来挡住猴子的进攻,即使如此,我也怕来不及了。
  这时,我没能做到的她却做到了。不知她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下子站到了皮塔身前。她已经浑身是血,大张着嘴发出尖叫,瞳孔张得大大的,眼睛就像两个黑洞。
  像发了疯似的六区的瘾君子伸出骨瘦如柴的胳膊,好像要去抱住猛扑过来的猴子,猴子的利齿一下插入她的胸膛。
  第三篇 敌人 22、嘀嗒嘀嗒
  皮塔扔下箭袋,把刀子刺人猴子的后背,一刀又一刀,直到它松开嘴。他把猴子一脚踢开,准备应对更多的猴子,我也拿到了他的箭袋,搭上箭,芬尼克在我背后,累得气喘吁吁,但却不像刚才那么忙于应对了。
  “过来吧!过来吧!”皮塔大喊,怒火中烃有再上来,它们好像听到了无声的召唤,退回到树上,蹦跳着消失在林子里。也许极限赛组织者的命令吧,告诉它们已经够了。
  “带她走,”我对皮塔说,“我们来掩护你。”
  皮塔轻轻抱着瘾君子,走了最后的凡码,来到沙滩,而我和芬尼克做着防御的准备。但现在除了地面上橘黄色的猴子尸体,其他的猴子都不见了。皮塔把她放在地上。我把她胸口的杂物拨拉掉,露出了四个被牙刺穿的孔。血从里面慢慢地流出来,四个孔看上去并不十分可怕,真正的伤在里面。从刺穿的位置来看,猴子咬到了致命的地方,是肺部,也许是心脏。
  她躺在沙滩上,像陆地上的鱼一样张开口费力地喘着气。她干瘪的皮肤是青灰色的,突出的肋骨像极度饥饿的孩子。她当然有饭吃,但我想她吗啡上瘾就像黑密斯对酒精的依赖。她的一切都表明她生活非常颓废,她的身体、她的生活、她空虚的眼神。我抓住她的一只手,这只手在不断抽搐,不知是由于受到毒雾的侵袭、还是遭受攻击后的恐惧、还是吗啡停止后的毒瘾发作。我们束手无策,只能守在她身边,眼看着她死去。
  “我去林子那边看看。”芬尼克说着,大步走开了。我也想走开,但她牢牢抓住我的手,只有撬才能撬得开,可我又不忍。我想起了露露,我兴许能给她唱个歌什么的。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她喜欢什么歌了。我只知道她就要死了。
  皮塔俯身待在她身体的另一侧,抚弄着她头发。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用我家颜料盒里的颜料,我可以配出各种各样的色彩,粉色,如婴儿的皮肤般的嫩粉,或如大黄茎花朵般的深粉;绿色,如春天的绿草般的翠绿;蓝色,如晶莹的冰凌般的淡蓝。”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痴痴地听着。
  “一次,我花了三天时间调色,直到我在白色的皮毛上找到了阳光的颜色。你知道,我一直以为阳光是黄色的,可它远远不是只有黄色那么简单。它是由各种颜色构成的,一层层的。”皮塔说。
  瘾君子的呼吸越来越浅,最后成了短暂的气喘。她用手在胸口的血上蘸了蘸,比画着她平时最喜欢的螺旋形。
  “我还没想出来该怎么画彩虹,它来去匆匆,我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捕捉它,就是这边一点蓝色,那边一点紫红色,然后就消失了,消散在空气中。”皮塔说。
  瘾君子好像被皮塔的话催眠了,她举起一只颤抖的手,在皮塔的脸上画了一朵在我看来像是花的形状。
  “谢谢。”他耳语着,“它很漂亮。”
  在那短短的一霎,她的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之后她蘸血的手无力地垂到胸前,她咽了最后一口气。炮声响起。她抓着我的手也松开了。
  皮塔抱起她,把她放到水里。他走回来,坐到我旁边。瘾君子朝宙斯之角的方向漂了一会儿,之后直升机出现,从里面伸出一个四爪的机械手,把她抓到飞机里,随即消失在黑暗的夜空。她去了。
  芬尼克也回来了,他的手里抓着满满一把箭,上面还有猴子血。他把箭扔到我身边的沙滩上。“我想你用得着。”
  “谢谢。”我说。我趟到水里,把弓箭和伤口上的血洗掉。当我返回林边准备找点苔藓来擦干弓箭时,所有猴子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
  “它们到哪儿去了?”我问。
  “不太清楚,那些藤蔓都挪了位置,猴子也不见了。”芬尼克说。
  我们呆呆地看着林子,既木然又疲惫。在静静的月光下,我看到身上刚才被毒雾侵蚀的地方已经起痂了,这些伤口不再疼痛,而是开始发痒,奇痒无比。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伤口已开始愈合,我看看皮塔,又看看芬尼克,他们也都在使劲地挠脸上受伤的部位。甚至芬尼克的漂亮容貌都被今晚的毒雾给毁了。
  “别挠。”我说,其实我自己也很想挠。妈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们这样是会感染的,兴许你们可以试试用水止痒?”
  我们来到皮塔打洞的那棵树,芬尼克和我在一旁放哨,皮塔继续挖树洞,没有出现新的危险。皮塔找到了一个很棒的树脉,水从插管里涌出来。我们痛饮了一番,然后用温暖的水冲洗我们伤口结痂的地方。我们用贝壳盛满水,之后回到沙滩。
  现在仍是深夜,但几个小时后黎明即将到来,如果极限赛组织者这样安排的话。
  “你们俩干吗不睡会儿?我来放哨。”我说。
  “不,凯特尼斯,我来吧。”芬尼克说。我看着恨睛,又看看他的脸,他强忍着泪水。一定是因为玛格丝。好吧,至少我应该把为她哀悼的私人空间留给他。
  “好吧,芬尼克,谢谢。”我说。
  我和皮塔一起躺在沙滩上,皮塔很快睡着了。我看着天空,心想一天之内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昨天,芬尼克还在我的取命名单上,而今天,我却愿意在他的守护下睡去。他救了皮塔,而放弃了玛格丝,我不明白为什么。可我再也无法找到我们之间的平衡。现在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赶快睡去,让他默默地为玛格丝哀悼。
  我睡着了。
  我醒来时,已经到了上午,皮塔还躺在我身边。在我们头上,一张编织的草席搭在树枝上,遮挡住了强烈的阳光。我坐起身来,发现其实芬尼克一直就没闲着,他编了两只碗,里面盛满了水,第三只碗里盛着一堆蛤蜊。
  芬尼克正坐在沙地上,用石头把蛤蜊敲开。“蛤蜊最好是新鲜的。”他说着,把一大块蛤蜊肉挖下来,塞到嘴里。他的眼泡好肿的,可我假装没看见。
  闻到食物的味道,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我也拿起一个蛤蜊,却突然看到自己的手指甲里都是血,便停下手。原来,我睡着的时候,一直在抓脸。
  “你知道,要是总抓,是会感染的。”芬尼克说。
  “这我也听说过。”我说。我来到水边,洗掉血渍,我在心里忖度着,我是更讨厌疼呢,还是更讨厌痒。真烦。我三步两步回到沙滩上,仰起脸没好气地说:“嗨,黑密斯,要是你没喝醉,就该给我们送点治皮肤的东西。”
  可笑的是,话音刚落,降落伞马上就出现在我面前。我伸出手,一个药膏软管正好落在我手心里。“还真是时候。”我说,禁不住眉开眼笑。黑密斯还真行,我的心思他一猜就透,用不着对他唠叨半天。
  我扑通一声趴在芬尼克身边的沙地上,拧开药膏的盖子,发现里面是一种黑色黏稠的药膏,有股刺鼻的焦油和松枝的混合味道。我拧着鼻子,把一小点药膏挤到手心,然后抹到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