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三拳
“那就好,那就好,咳咳……”
“叔,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休息?”沈万元自嘲的一笑,“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我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说完,老人的脸上出现了难以克制的伤感。
沈三拳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他是一个感性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生离死别,沈万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重重的敲击在他的心头。
正在说话之间,乌金膏走了进来,刚才他去了一趟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详细的询问了沈万元的病情,得到的答案让他沮丧到了极点,沈万元体内的癌细胞现在就跟发了酵的馒头一样疯涨,这几天几乎都要吐血,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据医生不保守的估计,一个月的时间或许就是沈万元生命的终点。
乌金膏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可是又不得不接受,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沈万元的生命旅程已经是板上钉钉,容不得过多的拖延了。
“三拳,我有事跟你树根叔说,你先出去一下。”沈万元望着沈三拳,郑重的说道。
沈三拳点点头,拉着刀疤一起出了门,乌金膏刚刚坐下,沈万元顿时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双手,“树根,三拳命苦啊……”
沈三拳带着刀疤来到医院的走廊上,掏出了香烟点了起来,病房的气氛太过压抑,几乎让他都喘不过气来。
“三哥,别难过了,人都有这么一天,老村长摊上这么一个烂病,早点下去或许还是个解脱,我看他这样,挺难过的。”刀疤安慰着沈三拳。
“你说的对,只不过我看着难受。”
“我理解,想开点就好了。”
“哎……”沈三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接着猛力的抽着香烟,仿佛要把心中的闷气一口气全部吸完。
张大洪出了病房,带着张仪走了出来,里面老马老刘的住院已经安排妥当,两人的伤势都比较的严重,一开始死活不愿意住在医院,说是浪费钱,张大洪生气的说着你们两个人是为了洗煤厂才弄成这样,不住院好好的观察就是看不起我张大洪,两人没办法,只好答应住下来,而张仪只是手臂脱臼,用绷带吊几天,擦点消炎去肿的药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张大洪抬起头,一眼便望见了沈三拳,心里还琢磨着这难道就是天意,沈三拳就是他张大洪命中的福星?
张大洪没有考虑许多,走了过去,“三拳。”
“张叔,你怎么在这里?”
“一言难尽啊,洗煤厂出事了。”张大洪没有打算隐瞒沈三拳,虽然第一次求他帮忙,沈三拳没有答应,不过张大洪决定来个三顾茅庐,即使这一次再失败,也做好了下下一次的准备,反正就是一点,这忙,沈三拳你必须帮,要不能大洪洗煤厂就完了。
沈三拳皱着眉头,“又有人去闹事?还是拦车?”
“拦车倒没有,只不过找上门了,打伤了我几个工人,连我女儿也受伤了。”张大洪说到张仪的时候,语气有点冷,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沈三拳看着旁边的张仪,脸上的於痕犹在,吊着膀子实在是让人很不忍心,这群混蛋也太过分了,对这样一个无辜可爱的小姑娘也下的去手。
“你女儿张仪?”沈三拳反问道,看着小姑娘。
“这就是我女儿,那群禽兽简直不是人,对了三拳,你两个以前认识啊。”说完又看着女儿,“小仪,你不记得了,以前三拳还在我们厂里做过事呢,想想看也是七八年前了吧。”
“过了个年应该是九年前了。”沈三拳说道。
“有点印象。”张仪轻轻的低着头说道,小姑娘不善于说话,有点害羞,九年前,当沈三拳还是一个童工的时候,张仪就跟他认识了,只不过八九年的岁月少男少女的面貌变化是何其之快,现在不是张大洪提起,即使两个人走在大路上恐怕都会认不出来。
沈三拳静静的看着张仪,思绪飘向了远方。
九年前一个炎热的下午,一位身单力薄的少年双手举着铁锹在高温下不断的工作着,太阳很毒,可是为了家中的生计,他不得不忍受这该死的鬼天气,装,多装一车煤就多一分钱,想想自己拿着钱满脸笑容出现在奶奶面前的时候,这个少年就异常的卖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三十米外是洗煤厂的办公室,此时正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托着腮帮子远远的观望着煤堆的一切,她的心里在想,这个倔强的少年为何要如此的卖命,难道他不怕热吗?
少年铲了几铲煤便会扯着早已经被汗水湿透的汗衫朝着脸上抹两下,汗如雨下没有丝毫的夸张,三十七八度的天气,加上煤堆阳光的反照,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火焰山。
小女孩还是静静的看着,她在思考,她就是不明白这个少年心中的想法。
“卖冰棒哦,芝麻雪糕,绿豆冰砖……”卖冰棒的小商贩在洗煤厂的外面不断的叫唤着。
一声,两声,声音渐渐的远去。
小女孩看见少年抬起头,不断的望着外面,最后又埋头继续铲着煤。
女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匆匆的跑到门口,大声的叫着,“叔叔,我要买冰棒。”
小商贩见有生意,快速的跑来,“小姑娘你要买什么?”
“两根冰棒,绿豆的。”
“两分钱一根,你拿好。”
“叔叔,给你钱。”付完钱的小女孩快速的跑到少年的跟前,将冰棒递了过去,“给你。”
少年抬起头,眼神有点坚毅,摇了摇头,继续铲煤。
女孩有点急了,再次的说了起来,“给你吃的,拿着。”口气不容置疑。
重重的吞了一口唾沫,少年终于是伸出那双脏兮兮的铲煤手,接了过来,女孩笑了,一个人静静的走回了办公室,她继续托着腮,看着少年狼吞虎咽一般的将冰棒吃的干干净净,随后再次的埋头苦干。
女孩仿佛看呆了,殊不知她手上的冰棒早已经融化成水,就像感动人间的眼泪一样流的到处都是。
女孩的父亲下班了,拉着女孩,当他们走过少年旁边的时候,女孩眨着她那双无比动人的大眼睛,认真的说道:“爸爸,他叫什么名字啊?”
中年人露出笑容,轻轻的捏着女孩的脸蛋,说道:“乖女儿,他叫沈三拳,是个不错的好孩子哦。”
沈三拳,从那一刻开始,女孩就永远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哥,我喜欢上那姑娘了!
“三哥,三哥。”刀疤推了推沈三拳,这才让这个小刁民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刀疤饶有兴趣的看着,心里嘀嘀咕咕,“看人家姑娘也不用看的那么用心吧,就差目瞪口呆了。”
张仪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头埋的更低了,脸上一抹红晕涌了上来。
沈三拳回过神,“张叔,报警了没有,这群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前一次拦车,砍断了别人的手,这次恐怕会更加的凶残。”
张大洪叹了一口气,“三拳,叔是个明白人,何尝不知道这些混蛋的手段,只不过报警是没有用的,他们这些人盯着我的洗煤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防不胜防啊。”
沈三拳没有说话,他明白张大洪所讲的一切,云城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要在段时间内改变现状的确是不可能,上次在农贸市场张大洪就请求自己帮忙,自己一是担心,再一个也找不到充分的理由,他跟张大洪非亲非故,强行出头只会惹来别人的闲言闲语,再说了,自己也就是一个小农民,何必自不量力的拔刀相助呢?上次打残那些人那实在是因为气不过,连年迈的老会计他们都要动手,这些人没有人性,为了自己,沈三拳可以忍,可是别人欺负南岗村的人,那就是不行,狗急了还要跳墙,南岗村的小刁民又岂是一个不敢玩命的人。
“张叔,那你现在打算这么办?就一直看着他们捣乱下去?”沈三拳问道。
张大洪盯着沈三拳看了半天,终于再次的鼓起勇气,“三拳,帮帮叔吧,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再一次的恳求,沈三拳知道张大洪一定是想不到办法才会来跟自己说的。
这种暗中抢夺生意,抢夺别人产业的事情,看起来十分的复杂,其实挑明了也很简单,谁有本事谁就赢,张大洪不是没钱,关键是现在有钱也找不到人,如果只是一般的小流氓打架闹事,大不了意思意思,再不听话,叫上几个道上的兄弟摆平,而现在要触他霉头的是个大人物,寻常的小打小闹分子又岂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沈三拳掏出香烟,递了过去,张大洪伸手挡住,“戒了。”
沈三拳发给刀疤,两人点燃,悠悠的抽了起来。
过了半响,沈三拳终于抬起头,望了一下张仪,又把目光放在了张大洪的身上,“张叔,我考虑一下吧。”
刀疤仿佛比张大洪还期待,一听沈三拳松口了,一拳头打在自己的手掌上,眉开眼笑。
见有戏了,张大洪压抑许久的心情终于是舒缓开来,“三拳,你不用谦虚,现在云城的道上都知道你这个手拿鸟铳的小刁民,你出手,定然可以水到渠成。”
“张叔,你太抬举我的,我只是个小农民。”
“三哥,你怕啥,那群混蛋只要你一句话,我搞定。”刀疤神气活现的走了出来,拍着胸脯说道,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沈三拳一旦出马,云城定然会风起云涌,而他刀疤也将迎来叱咤风云的那一天。
小张仪一直低着头,听到这个莽汉的豪言壮语,不由的笑了出来,刀疤一看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屁颠屁颠的傻笑着。
“三拳,他们这一次到我的洗煤厂捣乱,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采取新的手段,这样吧,你跟这位兄弟就住到我厂里去,有事也方便解决,你放心,叔不会亏待你们。”张大洪迫不及待,一旦沈三拳住到了他的洗煤厂,或许就能跟大门贴上了秦叔宝一样,能够压住这些人。
刀疤一听,也极是赞成,“三哥,张老板说的对啊。”
沈三拳立马摇摇头,“不行张叔,村子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再说了,现在老村长住院,我随时都要到医院来,何况这个忙我还不一定能够帮的上,尽力吧。”
张大洪一看也不好勉强,反正这一次来医院没算白来,沈三拳始终还是答应了自己,虽然有些不情不愿,可是他知道,这个小刁民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板上钉钉不会出尔反尔的。
张大洪今天会比较忙,处理了医院的事情,洗煤厂还有一大批的烂摊子在等着他去收拾,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就跟沈三拳道了别,匆匆而去,张仪跟在父亲的后面,临走时还对沈三拳抛来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是爱慕,或者是感激,犹未可知。
沈三拳定定的出神。
“三哥,想什么呢,又发呆?”刀疤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太草率了,有点不自量力。”沈三拳有点自嘲。
“说什么呢,什么不自量力,要摆平那些个小混蛋那需要你出马?我早就说了,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带着初八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对了,还有小释,那个疯和尚上次就跟我说过,打架要是再不叫他,就没的兄弟做了。”
“刀疤,你想的太简单了,上次是牛癞子,他被抓进去了还有另外一批人,对方肯定是云城的大流氓,就怕我们斗不过人家,到时候忙帮不上,还要惹的自己一身骚。”
“那你又答应?”刀疤反问道。
“刀疤,我跟你说吧,如果在你最需要帮忙的时候别人帮了你,你会怎么样?”
“上刀山下火海,怎么都成!”
“我相信你,以前我在张大洪的洗煤厂上班时,他对我不薄,领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他都会多给点,我知道对他来讲没什么,但这毕竟也是恩啊,上次我拒绝了他,这次人家再次找上门,如果再不答应,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呢。”
“有点吧!”刀疤咧着嘴说道。
“就当我还他一个人情吧,上次拒绝他我就思考了好几天,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如果那些混蛋还来捣乱,大不了我就跟他们拼一下,能否将他们摆平我也不能确定,反正尽了力,问心无愧就行。”沈三拳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不是自己,而是生怕这些人以后的报复,毕竟他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
“三哥,你这话我爱听,尽了力就行。”
九年前的那一幕再次浮上心头,现在想想,沈三拳都还会觉得心里甜丝丝,凉爽爽的,两分钱一根的绿豆冰棒,换来的却是一个女孩对自己无限的肯定。
一个能为家人站在四十度高温下铲煤的少年,值得所有人的尊重。
“这群混蛋,连小姑娘也打,不是人。”沈三拳眼神闪过一丝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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