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听到这里,折子渝忽然觉得自己原来的想法还是有些天真,她原来打的主意是利用自己的影响,要兄长对芦河岭百姓多多看顾,同时在芦河岭建立一支武装自保。
然而,她的兄长在家里是她的兄长,在外面可是府州之主。没有利益所得,让他派遣大军到这里来为别人流血牺牲,纵然她大哥看在她面上允了,各路将领又岂能心甘情愿?一时提供保护还可以,着眼长远的话,这的确不是长久之计。
再者,如果想从芦河岭获得赋税、民役的贡奉,做为相应的条件提供军事保护,那又等于把这数万汉民直接纳入了自己的管辖之内,那时……芦河岭占据的土地有一部分本属于麟州的,麟州会不会来分一杯羹?把这些百姓直接变成自己的子民,开封府的赵官家会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折子渝对杨浩暗生钦佩,她一边思索着,一边问道:“那么,你有什么四全齐美的好办法了?”
杨浩便把自己的打算捡能讲的说了出来,折子渝没想到杨浩竟有这样离奇的想法,可是仔细想想,又大有道理。就像他当初提出集中分散于各军的战马,单独组织一支骑兵使用,虽是发前人所未想,仔细想想却正该如此。
她以前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地方,一个数万人的大城镇,自己却完全放弃工农牧渔,专心致力于发展商业,形成一个功能独特的特别区域,却能保证让它兴旺发达的。可是在这个特别的地方,这么做却是恰恰对任何一方都有利,各方都愿意接受、都从中获利的。
经他一番设计,这些北汉移民恰恰能发挥各方想做而不能做的作用,芦河岭简直就是专门为这样一群不属于任何一方,又服务于任何一方的人而特意辟出来的。尤其是他特意提到的不发展军队,这是任何一方都愿意接受的。
当然,夏州李氏除外,他们是不会欢迎芦河岭的出现的,因为芦河岭损害的唯一一方的利益,就是夏州李氏,壮大的却是党项七氏、麟州杨氏、府州折氏三方的实力。可是正因如此,被党项七氏和麟州、府州围在中间的芦岭河,必然会被三方欢迎和保护。
杨浩这一手,不但把芦河岭的尴尬地位化解了,妥善安置了这数万百姓,而且把那些本来对芦岭河不利的条件全都转成了有利的条件。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啊,为什么他总能想出一些点铁成金的好主意?
一向自矜于才智的折子渝没有因为被他比了下去而不服,相反,却比她自己想出了更妥善的主意还要开心。女人都是很小气的,只有两种人比她们更强,她不但没有丝毫嫉妒,而且会为他欢喜无比,会愿意竭尽自己所能去支持他。一种是她的子女。另一种……不是官人还能是谁?
那杨浩呢?
折子渝欣喜地回眸一笑,却发现自己这么久没有说话,杨浩闷头跟在她的后面,那目光微微垂下去,似乎正在盯着她的……
折子渝脸上一热,赶紧扭转了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嗯,人家是个女孩儿家,也不知道你说的有没有道理,听着……似乎不错呢。我想,如果确有道理,折大将军也会同意你这个好主意的。”
嘴里说着话,她的心里却不期然地想起了杨浩在群芳阁与唐三、方圆他们说的那番话:“我么……呵呵,我与唐兄所见略同,一榻风月,才能风情无边嘛,其中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折子渝的俏脸忽然有些发烫,草木的清香充溢着鼻端,弥漫在她的心田。她红着眼,咬着嘴唇,分开了野草藤蔓,轻轻走在前面,腰肢忽然款摆起来,摇曳生姿……一种醉人的风韵便也散发开来,充溢在杨浩的眼前,弥漫在了他的心田。
女为悦己者容。女为悦己者,又岂止是容?
甫过及笄、初步破瓜的妙龄少女,美妙的又何止是她的年龄。
那女儿家的心事呀,就像轻云笼月,欲遮还露,欲拒还羞……
PS:扫盲贴:《碧玉歌》:“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难,回身就郎抱。”意思是说,明明自家到了碧玉破瓜的年龄,春心荡漾,心里像揣了一头小鹿似的,偏偏不说自己的羞喜,反要说:瞧你那色迷迷的样儿,也不知害羞。好啦好啦,本小姐勉为其难,就让你抱一抱好啦,呵呵……其意境心情,与此刻的折大小姐何其相似,故而用做章名。
破瓜之年,指的是十六岁。你看这“瓜”字里外一分,不就是两个“八”嘛,因此古人就以“破瓜”来指女子十六岁。
第四卷 夺此千竿一池碧 第047章 不一样的留下
赤忠的中军大帐里摆开了香案,正在迎接钦使。圣旨有许多种,并不一定每颁一道圣旨,规格都这么隆重。有的只须拱揖听旨,并无须下跪。
但是杨浩这一遭接指,传旨的仪仗很是隆重,赤忠是官场上的人,一见情形就晓得事情重大,所以急急迎进传旨钦差,请茶上座。又急急命人摆设香案,并着人去请杨浩来接旨。
杨浩与折子渝在山岭上盘桓了一阵儿,些许离别后的生疏感已经消失。在他心里,折子渝是红颜、是知己,也是一个不分性别也觉意气相投的好朋友,她的人就像她的笑,总是让人不知不觉便沐浴在她的春风里,那种投契的感觉又回来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下山时候,刚走到半山腰,就碰到了前来寻找的军士,杨浩急急随那士兵赴军营接旨,许多得知消息的百姓都簇拥到了辕门外,片刻功夫,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已是黑压压一片。
壁宿和叶大少这对难兄难弟挤在一起兴高彩烈地讨论着。壁宿兴冲冲地道:“官家来旨,定然是对杨浩大加褒奖,这一遭儿若是去开封做官才好,那可是天子脚下,繁华之地,我一直想去开封府看看。”
叶大少讪笑道:“开封府遍地是官,到那儿去一个州官,百姓也不把你放在眼里。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还是在地方上做个父母官才好。杨大人最好是去广原做官,若是升个观察或者判官,我叶家也就跟着抖起来啦。”
折子渝站在前边,在她身后,几个大汉牢牢地钉在那儿,就像脚下生了根似的,把她与百姓们隔绝了开来。所有的人都在翘首等待着辕门里的消息,折子渝亦然。
这种隆重的嘉奖,她早已猜到了。她生于藩镇门阀世家,于权术一道的体会远在杨浩之上。她早知道,不管是程德玄强行把百姓迁往东线,一路损兵折将,百姓伤亡大半,还是杨浩为百姓计,夺节改命,率领他们西返,至少表面上的结果是相同的,赵官家只会予以褒奖,不会直斥其非。
堂堂帝王,胸怀四海,考虑的是全局胜败,不会与臣下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即便所用非人,也得这件事平静下来再说,更何况杨况所为可圈可点,赵官家可不是一个昏君。
所以她并不担心这道圣旨会有对杨浩不利的方面,她倒是担心,这道圣旨为了表示对北汉迁民的重视,对有移民之功的杨浩赏赐过甚,如果……如果他被调去中原为官,那该怎么办?
折子渝从未正视过自己那若有若无的情意,直至重新见到杨浩,那若有若无、却始终不曾熄灭的一缕情火才开始燃烧起来,难道……刚刚相见,又要再次分离?以自己的身份,如果还有机会与他相见?府州折府二小姐的婚姻大事,又岂能草率了之?那时自己该如何自处?
一时间,折子渝心乱如麻,原本一向淡定从容的浅笑也消失了,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直瞬也不瞬地盯着辕门内的动静,患得患失的感觉,头一次充塞了她的胸臆:“杨浩啊,你这磨人精,还要折磨本姑娘到几时……”
一枝狼牙箭歪歪斜斜地飞过,擦着一头黄羊的耳朵插在地上,正低头吃草的黄羊受惊,突然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远远一声娇叱,突然驰出一匹枣红色骏马,一团烈火般追了上去。草原上绿草茵茵,远处的山峦被笼罩在白云之中。只见辽阔的大草原上,一头黄羊化作一道虚影,若隐若现地在草丛中飞掠,后面风驰电掣般一骑绝尘,马上的骑士一件大红的披飞飘扬在空中,就像一朵红云,紧紧摄住了目标。一羊一骑,一前一后,吸引着远处站定的众骑士目光。
众骑士前边,一个白衣少女讪讪地放下了弓,白玉似的脸蛋上腾起了两抹羞红,好象点上了两点胭脂,正在慢慢地晕开。她那明眸皓齿,娇丽照人,她斜挎弓,背箭壶,那一身颇有塞外风韵的飒爽劲装给她柔弱的外表增添了几分英气。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猎装,翻领银绫短袄,蓝色犀牛皮的护腰,白色骑裤,骑一匹白马,头发使一块白色的绢帕系住,在右额角上系出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状的结,宛如剔透的美玉雕成,通体透澈涓净。
后边有一人骑马赶上几步,到了她的旁边,那是一个五官俊美、英眉入鬓的年轻人,鼻直口方,双目有神。他微笑道:“冬儿姑娘,不要气馁,虽说这一箭没有射中,不过能这么快掌握骑马和射箭的本事,你已是休哥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了。你这一箭的准头稍差了,你要注意,拉弓的时候……”
耶律休哥说着,顺势探身,便环向冬儿的身子,一手帮她举弓,一手帮她控弦。冬儿身子一缩,蹙起秀眉道:“休哥大人!”
语声不大,耶律休哥却已如触电般缩回了手去,神色略显尴尬。他打个哈哈,顺手摘下自己的弓,搭了枝箭上去,用玉扳指扣住弓弦,“呀”的一声开了个满弓,向她示范道:“喏,你看,正确的姿势应该是这样。还有,眼睛要从这个方位瞄准。”
冬儿认真地看着他的姿势,模拟着试了一下,耶律休哥大喜:“不错不错,正是这样,不过你的臂力有待加强,不然方才那一箭即便中了,也只能伤及它的皮毛,还是会被它跑掉。”
“多谢休哥大人指点。”冬儿致谢的一笑,如雪后阳光,灿烂明媚,看得耶律休哥心弦一颤,痴痴地张着弓竟然忘记了放下。
远处那匹火红色的骏马飞驰回来,到了近前马上的红装骑士一勒马缰,那马长嘶一声,便人立而起。
“嗵”的一下,一支头部中箭的黄羊被掼到地上,红马前蹄落地,现出马上一身红衣,如同火焰的萧炎炎来。她同罗冬儿一样,俱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小美人,不同之处在于,她看起来就像一团火,就像一轮红日,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无视她的存在,但又没有几个敢于直视她的容颜,而罗冬儿就像一轮皎洁的明月,飘逸、柔美,让人忍不住的端详。
“娘娘的箭术、骑术,休哥钦佩万分。”耶律休哥拱手笑道。
“哼!大惕隐什么时候学得这般会恭维人了?”萧炎炎撇撇嘴,转眼看见一旁的罗冬儿,眼中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冬儿,要做我的侍卫女官,不精骑射可不成。大惕隐是我草原上的雄鹰,有一身精湛的骑射之艺,有空,你可以向他多多讨教。”
“是,谨遵娘娘吩咐。”罗冬儿抱弓行礼。萧炎炎顺手解下自己纤腰上的象牙佩刀,抖手一扔,罗冬儿慌忙举手接住。小刀不大,是贵人们用来解羊食肉的餐具,但是锋利却不下于兵刃,装饰尤其华贵,刀柄上那颗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柄刀子送你了。休哥,一会儿你教教她如何解羊,烹煮,今儿中午,我要尝尝冬儿的手艺。”
“遵命!”耶律休哥大喜,娘娘在为他制造机会,他如何不知?以他身份,若想强要了冬儿,恐怕萧绰也不会介意。可他实在是爱极了冬儿,愈是得不到,愈是把她当女神一般敬爱,只要她皱皱眉头,他便连一手指头都不敢碰她。
自从上次在逐浪川上见到杨浩所为,耶律休哥更加自省,不肯在冬儿表面有什么下三滥的举动。只要看紧了她,让她从此留在上京,天长日久,还怕她不忘了那个大宋的官儿?耶律休哥只想凭自己的本事讨得这让人又敬又爱的女子欢心,他可是信心十足。
草原上的牧人只凭一柄巴掌大的小刀,就可以在一柱香的时间里把一头羊料理得干干净净,分解得整整齐齐,甚至连一滴血都不会溅到手上和草地上。
罗冬儿拾掇过的最大动物就是鸡,还是头一次宰杀这么大的动物,慌慌张张地忙活一番,总算在耶律休哥的帮助下把那头羊收拾干净了,见她一手鲜血,颊上还溅了几滴,耶律休哥不禁开怀笑道:“哈哈,冬儿姑娘,你去河边洗洗手净净面吧。”
“那这羊……”罗冬儿看看不远处架起的大锅,有些为难地道。
耶律休哥鬼鬼祟祟地四下一看,小声道:“没事,我来烹羊就好。回头你撒把盐,就算是你的好啦,呵呵呵……”
“多谢休哥大人……”,罗冬儿翩然转身,便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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