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草原上尊重的是绝对的实力,野离氏可以对他们施加影响,阻止他们的一些行动,却不能让他们对一个人产生敬畏,这敬畏只能来自于这个人自己的所作所为。杨浩现在已经有了这个资本。
对杨浩的邀请,他们欣然应允了。如果这邀请地点是在芦岭州,他们还真的有些担心,但是在横山第一羌野离氏部族中召开,安全问题他们就不用担心了。两人答应赴会,并且代为通知其他诸部头领,合作的态度非常明显。
杨浩此来,就是为了促请这两位大头人,通过他们,联系更多的头人,表达自己的善意。没有无谓的战争,战争必为其政治目的、经济目的而服务,这场战争本身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而且掳得了大量的财富和人口,现在是利用这个结果,进一步扩大影响,谋求更多的政治利益与经济利益的时候了。如今达到了目的,杨浩便辞别两位头人,带着壁宿、木恩等人和近千人的侍卫随从赶回芦岭州。
回程路上,杨字大旗一打,真有“太公在此,诸神回避”的气派,即便是不识字的人,也已识得了那面“杨”字大旗,这一路太太平平地已到了芦岭州地界,前面再绕过一座山弯,就到芦河谷口了。
左侧是倾斜的小树与岩石的山壁,右侧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前方视界有限,山路尽头要向左伸展,才能看到谷前地势。山壁是波浪状延伸的,于是山脚下的队伍也是蛇行前进。前行导引的警卫已经到了转折处,正勒马往回看着,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岩壁上突地站起几个人来,弯弓搭箭便向队伍射来。
杨浩走时匆匆忙忙,回程时心情放松,不免左顾右盼,看看风景,也亏得他正在东张西望,这几个人一冒头,便已被他发觉,他的周围都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战士,将他护得周全,本来受袭的范围就小的多,那些人隐在山壁上,又只敢偶尔偷窥一眼,估量他的大致位置,仓猝站起时射得不准,只有两箭射到了近前,却被杨浩的神来之剑给拨了开去。
“护住大人!”几名侍卫一下子挤到了杨浩身前,几只皮盾也麻利地摘了下来,将他头顶牢牢护住,队伍顿时大乱。山崖上冒出一条大汉,口中咬着一口刀,单臂在岩壁上一撑,纵身向下跳来,六七丈的倾斜石壁,他带滚带爬,裹着一身的伤痕顷刻便至,自口中取下弯刀便向杨浩的所在猛扑过来。此人独臂独目,正是那个逃走了的扎西。
其他的刺客也纷纷从山岭上跳下来,悍不畏死地扑向杨浩。“闪开!”杨浩推开护顶的盾牌,纵身下马,持剑迎向独臂刀客扎西。剑术就是剑术,哪怕再漂亮,还是要用来杀人的,要锤炼自己的剑术,也只有在战斗中才能提高。
扎向单臂使刀,火剌剌地扑向两个侍卫,势如疯虎一般,弯刀一挥间便斩断了两条马腿,战马嘶叫间,他在马头上一踩,已纵身扑向杨浩。
木恩惊见刺客,想也不想便擎起弓来,左右开弓,利箭连珠飞出,弦声狂鸣,箭啸声令人闻之头皮发紧。那些刺客还未跳落地面,便有六七人被射死在岩壁上,跳下来的不过一二十人,迅速便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杨浩一声低喝,剑光骤吐,一道剑虹扬起,“铮”的一声便磕开了扎西的弯刀,挺剑一撩,挑向他的咽喉。此时,另一个刺客也扑到了近前,杨浩运剑回转,只听“嗤”的一声响,一剑已贯入那刺客的心口。于此同时,壁宿的刀也自侧翼扎入了这名刺客的小腹。
扎西被杨浩一剑迫退,踉跄几步,双目赤红,如疯魔一般扑来,这片刻间,他已被杨浩身边骁勇的战士在身上砍了一刀,刺了两枪,这时他的攻击已毫无威势,只是那浴血模样,必杀杨浩的酷厉之气看来惊心。
杨浩运剑如飞,侧身出剑,身颈拔直,仍是飘逸潇洒的很,倒不是他成竹在胸,实在是这倒霉剑法被吕祖一改,除非你使得走了样,否则哪怕是死到临头,也会飘逸的很。
这一剑堪堪刺至扎西胸前,扎西竟挡也不挡,反而加速向前冲来,看来他是拼了一死,也要与杨浩同归于尽,杨浩一惊,万没料到他竟是这般打法。这也是他临战经验不足,当下便欲纵身后退,就在这时,扎向却猛地向后退了开去。
抱着必死之心全力扑来,竟还能及时止步后退?杨浩横剑当胸,护住要害,定睛看去,却见人群中探出两把挠钩,分别钩住了扎西的两条大腿,钩刃深入肌肉,将他整个人拖死狗一般拖曳了回去。
“且……”
一个“慢”字还未出口,五六柄弯刀就落到了扎西身上,把他剁得不成了人形。杨浩摸摸鼻子,暗暗摇了摇头:“这帮家伙平时在我面前,温驯的跟绵羊儿似的,可这杀起人来,动作也太快了些。”
行刺的那些东阳氏余孽,被那些骁勇的战士们围住,犹如七八头狮子吞吃一头羚羊,片刻的功夫便把他们的身子撕扯得七零八落。木恩急急赶到杨浩面前,惶然道:“下官失职,大人受惊了。”
“无妨,谁也做不到天衣无缝的,你们应变的本领,我已非常满意了。”杨浩笑了,他不怕这些人来袭,就怕他们逃走。既然他们孤注一掷,那就没有甚么可以畏惧的了。东阳氏至此,已是真的被他抹杀了最后一丝痕迹。
谷口,百姓和留在芦岭谷中不敢出去的商贾们正翘首企盼着知府大人归来。芦岭州军队的反击,令得他们扬眉吐气,如果说这些百姓们心向杨浩,原本只是冲着他的恩情,如今才是死心踏地,甘愿为他献了自己性命。在他们眼中,杨浩已不仅仅是他们的父母官,而且还是他们每一户人家真正的顶梁柱、主心骨,他们不会再质疑杨浩的任何命令,他们相信杨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
杨浩的队伍出现在谷口了,眼看着谷口欢声雷动的人群,杨浩微微一笑,说道:“吩咐下去,遇袭一事,这时都不要漏了口风,免得大煞风景。”待木恩依言将命令传达下去,杨浩一提马缰道:“走吧,百姓们迎的是我,也是你们,百姓这份拥戴感激,是每一名勇士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都打起精神来,接受百姓们的欢迎!”
“大人,府台大人!”李玉昌拦在马前,心中有些尴尬:“这小妮子,让我代表商贾们向大人敬酒致谢,这倒使得,可是用杯嫌小用碗总成了吧?怎么……怎么非要我用这瓶儿呀。虽说这瓶儿不是很大,至少也能装一斤酒,莫不成杨府台刚一进谷,就要把他灌趴下?”
这酒是真正的陈年佳酿,本来是李玉昌自己留着平时饮用的,刚刚眼瞅着唐焰焰捧着口坛子,满满地倒了一瓶儿,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劝杨浩喝的越多越好,李玉昌莫名其妙,却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大人为保我芦岭州平靖,为保我芦岭州百姓安危,亲率大军出征,围剿匪盗,劳苦功高,老朽受百姓与商贾公推委托,向大人敬酒致谢,向众将士们敬酒敬谢!”
李玉昌把手一挥,百姓和商贾们便一拥而上,向一个个战士递出碗去,又倒上美酒,李玉昌则老脸微赧地捧起那只比观世音的柳枝净玉瓶儿大不了多少的瓶儿,很尴尬地递向杨浩。
杨浩忙不迭跳下马来,双手接过瓶儿来,心中也觉奇怪:“别人都是用碗,怎么给我弄了个瓶儿?莫非为了以示与士卒们的区别?”
人群中,唐焰焰小脸绯红,双眼放光,攥紧了双拳,紧紧地盯着杨浩捧着瓶儿的双手,禁不住娇躯直颤,心中的小恶魔娇声呐喊道:“喝!喝!喝!”
第五卷 开花十丈藕如船 第018章 见红
“众位将士,我芦岭州百姓的身家性命,全赖众将士英勇杀敌方得保全,我等小民无以为报,今壮士归来,敬献美酒,聊表我等谢意,请大家痛饮美酒,干!”
李玉昌说完,捧着酒碗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便将那碗酒喝了下去。北地男儿,有几个不好酒的?更遑论杨浩这些随从侍卫大多从草原上来,更是嗜酒如命。
李玉昌拿出来的是陈年佳酿,嗅着酒味儿便令人馋涎欲滴,一见李玉昌已举碗痛饮,众将士轰应一声,举碗便喝。百姓们这般恭敬欢迎,让他们从心眼里感到欢喜和光彩,这碗酒喝的甜,心里更甜。
杨浩可就有点为难,整整一瓶子酒呐,他皱着眉头看看自己怪异的“酒碗”,眼见众百姓都殷切地看着他,盛意难却,只得硬着头皮举起瓶儿来,也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一瓶酒喝了半瓶,就实在喝不下去了,好在他这是瓶子,也不怕别人看出来没有喝完,杨浩猛一仰头,做出将酒饮尽的模样,然后便把酒瓶往李玉昌手中一塞,笑道:“多谢李员外,多谢诸位乡亲。保境安民,本是我芦岭团练的责任,乡亲们实在是太客气了,如今我芦岭壮士刚回来,也需休整歇息,大家亦各有事做,请回吧,都请回吧。”
杨浩向众百姓商贾拱手道谢,向前来迎接的团练副使李光岑使个眼色,二人翻身上马,再向百姓们拱拱手,便自百姓们闪开的道路中间飞驰了过去。
李玉昌站在路边,正笑容满面地看着军士们入谷,唐焰焰满心欢喜地挤到他的身边,劈手便将那瓶儿夺了过去。
李玉昌先是一怔,待看清是她,不由奇道:“焰焰,你做甚么?”
唐焰焰满心欢畅,向他扮个鬼脸,笑道:“舅舅,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一会儿我自己回去。”说罢便闪进人群,溜得不知去向。李玉昌摇摇头,无奈地一笑,他这个甥女儿,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打小儿就被唐家的长辈们给惯坏了,他拿这个甥女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唐焰焰捧着瓶儿,三转两转绕到一个无人之处,躲到一块大岩石后面,举起那瓶儿摇了摇,听得瓶中酒水响动,唐焰焰失望道:“没有喝光啊……”
她歪着头想想,又展颜笑道:“奶奶只说此瓶是祝祷巫神,施过了法的,用它饮酒便成,又没说一定要饮多少,想来……就算只喝一口那也是使得的。”
她咽口唾沫,紧张地看看那瓶儿,将瓶中剩下的酒水倒在地上,然后瞪大一双俏眼,将手中的瓶儿向巨石上奋力一掷。
“当”的一声响,那瓶儿弹起半天高,唐焰焰的一双俏眼登时就直了……
杨浩回到知府衙门,一应武将都在,文官和幕僚却只一个范思棋在身边,不禁奇怪道:“思棋,程判官和林老他们去了哪里?”
范思棋忙躬身道:“回禀府尊,近来我芦岭州得了大量的兽肉、皮毛、弓弩、刀剑、牛羊马匹和财宝,此外又得了数千横山诸羌的百姓,各种物资的储放、新纳百姓的安置都是急事,几位主簿忙的不可开交,如今正在后谷中处理这些事情。至于程大人,因为现在人口突增,安置上又不及时,近日接连发生了几桩行窃、抢劫、奸淫妇人的案子,也正在调查处理。”
杨浩眉头微微一皱,说道:“都是些什么人犯案?”
范思棋道:“大多是本州汉人,有的是因为泄愤复仇,有的则是乡间痞赖,欺那羌人百姓尽是俘虏,所以肆意胡为起来。”
杨浩怒道:“岂有此理,乱世用重典,对这些混水摸鱼、趁火打劫者,真该施以重刑,他们才知安份守己,你去,把几位主簿和程判官都找回来,本府要了解一下这几日州中情形。有些事情,不及时宣谕引导,看来是真的不行。”
范思棋连忙应声退下,杨浩又向柯镇恶等人问起谷中防务,见他们对训练、防御安排的井井有条,便和颜悦色地嘉勉一番,这才屏退众人,只让李光岑一人留下。
候众将官退下,杨浩把李光岑让到主座上,自己在侧首坐下,说道:“义父,如今我芦岭民团声威正盛,气势如虹,方才在谷口所见,许多青壮百姓都有愿受招募,从军入伍的意思,我们如今是趁热打铁,组建军队的时候了。”
李光岑听说可以组建正式的军队,心中亦觉喜悦,但他略一思忖,不禁犹疑道:“浩儿,朝廷委你为芦岭知府兼州团练使,本有组建厢军之权,然而却不曾拨付你衣甲兵器,显然这知州才是你的正差,所谓团练使,只是一介虚衔,并不想你真正拥有一支军队,如果你贸然组军,会不会引起……赵官家的忌惮?”
团练使的地位低于节度使、防御使,高于刺吏,论职权,节度使相当于现在的大军区司令员,防御使相当于省军区司令员,而州团练使便相当于军分区司令员,的确是有权组建地方军队的。但是兵员、建制、军饷、武备方面,也由朝廷统一批准和安排,而这些,朝廷的旨意上从未提及,很显然是虚化这个职务,只是给了他一个虚衔。他想通过正当途径组建军队,除非朝廷明确下旨,否则是行不通的。
杨浩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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