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血痕一空,剑刃一片雪亮。
那男人捂着肋下嗬嗬连声,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堵都堵不住。唐焰焰翻身跳起,柳眉倒竖,挺剑便刺向那大汉咽喉,及时跳起的杨浩刀势一荡,“铿”的一声便架开了她这一剑,然后顺势一横,架在那男人的脖子上。唐焰焰气鼓鼓地看了一眼杨浩,厌恶地拍了拍屁股。
“兄台尊姓大名?”杨浩淡淡地问道。
那大汉圆圆的一张脸庞,黑黝黝的,蒜头鼻子,眼睛很小,一大蓬络腮胡子,他紧紧捂住肋下伤口,却堵不住鲜血的汩汩流出,于是脸上便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
就算他本来并不怕死,这时也不免气虚神乱,何况他颈间还架了一柄鲜血淋漓的钢刀,雨水从枝叶间淋漓而下,将那刀上血迹冲得淡了,如同一团团血红色的游丝在刀面上轻轻荡漾,好象那就是他身体的血,被雨水冲淡着、稀释着,看得他心惊胆寒。
杨浩慢条斯理地道:“乖乖回话,我就允你裹伤,回答的越慢,你的血流的就越多。”
“我……我叫赫连将军。”
杨浩一诧:“你是一位将军?”
“是,也不是,我姓赫连,名字就叫将军,但我同时也是李光俨大人麾下的一员佐将。”
“喔……”,杨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逼着他又往树下靠了靠:“今年多大了?”
“家里有几口人呐……”
“哦?你原是神马驿的人?听说神马驿是银州外围第一镇么?”
“不是?是七星驿?七星驿距神马驿有多远?”
杨浩东问西问,问的不是众所皆知的军镇设置,就是一些家长里短,可怜的赫连将军只觉自己的血流得越来越多,身子越来越冷,无名的恐惧充溢了他的身心,他突然疯狂地大叫起来:“求求你啦,不要再折磨我,不管你问什么,我都说,快问,快问啊!”
杨浩笑了,突然问道:“拱卫银州第一镇七星驿,守将何人,拥兵多少,第二镇神马驿,守将何人,拥兵多少,第三驿……通关的口令是甚么,快说,不要想。”
赫连将军一呆,受他追迫,匆匆说了一遍,杨浩竭力记下,又道:“我没听清,再重复一遍。”那人哭丧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杨浩听着与方才所言一字不差,方才笑道:“果然没有撒谎,我再问你,李光俨此番自银州潜来,一共几路人马?他的目的,就是想趁我赴野离氏大会之机袭杀我么?他有没有再派大军对赴会的诸羌部落不利?”
赫连将军觉得生命正在一分一毫地离开自己的身体,只恨不得杨浩赶紧一口气问完,杨浩话音未落,他便急急答道:“是是是,就这一路人。南吐蕃正与夏州大战,北吐蕃闻讯也有些蠢蠢欲动,所以李大人不敢抽调重兵离开,此番潜离银州,亦不曾对外张扬。
李大人此来,一是为了讨好少主,二来也是想……想一举解决芦岭之患。横山诸羌向来自行其是,野离氏更是频频举兵,李大人担心野离氏与芦岭苟合……啊!不是,是……是结盟,那时内忧不止,外敌不断,银州孤悬于外,夏州又赴援不易,所以想杀死大人你,再赴野离氏之会,慑服诸羌不生异心。”
“嗯,你倒识相的很!”杨浩收回钢刀,赫连将军喘了口大气,赶紧扯下一截衣裳就要裹伤,旁边唐焰焰早已按捺不住,一听杨浩问完了话,立即举起了锋利的短剑。
赫连将军大骇,急叫道:“杨浩大人,你说过不杀我的。”
杨浩奇道:“我只答应叫你裹伤,什么时候说过不杀你的。”
赫连将军大怒:“你若要杀我,那我还裹的什么伤,你们汉人太过狡猾,你这堂堂的汉人大官也是说话不算如同放屁,我赫连将军今日枉死,便是做鬼也不饶你……”
杨浩翻个白眼道:“处斩的死囚还要给他一顿好吃的呢,难道因为马上要死就饿着肚子?裹伤也是一个道理,我们中原上国、礼仪之邦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这叫讲究……”
“你这卑鄙无耻……呃……”赫连将军瞪圆了一双绿豆眼,还没大骂出口,唐焰焰的短剑便刺进了他的咽喉。唐焰焰将那剑几乎全搠进了赫连将军的腔子里去,鲜血顺着短剑快要淌到她的手指处时,她才突然惊醒,把剑一甩,忽地低头啜泣起来。
杨浩诧异地道:“唐姑娘,你……你怎么……”
唐焰焰掩面泣道:“这湿衣难以蔽体,被这贱汉子盯来盯去的,你让我以后如何做人,呜呜呜,我……我还从不曾这样被人欺侮过……”
杨浩哭笑不得,只得安慰道:“唐姑娘,事急从权,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反正……反正看过你……呃……的男人都死光了。”
“真的?”唐焰焰泪眼迷离地向他一瞟,眼神透着些怪异,杨浩登时噤若寒蝉。
唐焰焰忽地扑进他的怀里,一双粉拳狠狠地擂着他的胸口,放声大哭道:“你就知道使唤我、作践我,你这天杀的笨蛋混蛋王八蛋,坏蛋、傻蛋、臭鸭蛋……呜呜呜……”
第五卷 开花十丈藕如船 第031章 投怀送抱
雨太急,收的便快。当唐焰焰从山下把那几匹马牵上半山的时候,雨势已经弱了许多。方才舍了战马上山是情急逃命,现在既已结果了那几名追兵,这马就一定要牵上山来了,不止是因为担心会有李光俨的游骑巡弋至此发现有异,而且在这草原荒岭中,若无马代步,就算杨浩没有扭伤了脚,两人也不知走到几时才能寻着一处村寨。
唐焰焰牵着马到了那处缓坡,搭眼一瞧,顿时尖叫一声,转过身去顿足嗔道:“你……你做甚么把他们都剥光了,恶心死人。”
杨浩把最后一具光洁溜溜的尸体抛进野草丛里,喘着气直起腰来,说道:“看这情形,雨至少得下到晌午以后,李光俨的游骑若不死心,雨歇之后势必还要搜寻一番,为安全起见,咱们要离开最好明天才说。秋雨之后的山上冷的很,若没些衣服怎么御寒?”
“我们要在……这儿待到明天?”唐焰焰四下看看,古木参天,杂草蔓生,到处都湿漉漉的,哪里有个歇脚的地方。
“当然不是这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万一真个有人寻到这儿来发现了咱们的踪迹,那咱们死的何等冤枉?再说万一马儿嘶叫起来也不安全。咱们趁着雨还没停,能冲刷掉足迹,翻过前面的山岭,再寻个地方歇息。”
杨浩一面说,一面抱起了那堆衣服,衣服里有腰牌、银两,火折子,马匹上还有干粮袋、酒囊,靠着这些东西,这一晚也未必难熬。
两人牵着马翻过山岭,在崎岖的山谷里寻到一个不算太大的山洞。唐焰焰坐在洞口,看着迷蒙的雨幕,叹息道:“如今李光俨横插一脚,我看这次结盟诸羌的事难了。横山诸羌虽不听银州调度,像野离氏那样的大部落动不动还要造他们的反,但那都是逼不得已,实力弱一些的羌寨更不会公开与银州为难,在他们心中,芦岭州和银州,还是银州的份量重些。”
杨浩坐在旁边另一块石头上,轻声说道:“我现在只担心木恩能否完成我的托付,我们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去,这一天一夜不见我的踪迹,也不知木恩能不能沉住气守好营盘,听那赫连将军所言,李光俨此来,一是要杀我,除掉银州之患。二是以此恐吓诸羌,破坏这次大会。如果找不到我的踪迹,他很可能再对那些商贾下手。”
唐焰焰轻声道:“木恩据河而守的话,李光俨势单,很难讨得了好去。不过,他只要阻止你准时赶赴诸羌大会,再对各部头人恐吓一番,各部族头人必然如鸟兽般散去了,你是挟剿灭羌寨的余威才把他们召集来的,这一次散了,再想召集起来就难得很了。你呀,当初真该带上一支精于骑射的队伍的。”
杨浩笑笑,说道:“是我大意了,怎会想到此行还有危险?其实出发之前,我也派了游骑细作,以飞鸽猎鹰与我时刻保持联系,只是……横山诸羌各部头人现在都在赶往野离氏营地,李光俨只带区区两百人,又做了一番伪装,混在其中着实不易识破,我们不是也上了大当吗?
如今只要我能及时赶回去,再准时出现在野离氏部落,倒不怕他李光俨的恐吓,横山诸羌最难训服,那些头人们一直夹在几大势力中间,早就学得油滑无比,就算他们表面上答应不与我芦岭州往来,私下里也未必不肯为利所诱,李光俨若有本事盯得住横山诸羌的一举一动的话,那他早就把整个横山地区控制在手中了。
和李氏,我是不想结仇也不成了,这原在我预料之中,只是却未想到这么快。李家解决了吐蕃的危胁之后,银州李光俨十有八九会成为征伐我芦岭州的急先锋。他是不会容许在他的卧榻之旁,有一支交好诸羌,动摇他的统治和权威的势力存在的,势必会趁我尚未强大起来,便将我扼杀掉,我该如何应付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敌人?着实有些棘手。”
一阵风来,唐焰焰不由打个哆嗦,她这才醒觉自己还是一身薄衫,湿衣裹体,浅绿绣花的胸围子隐隐绰绰的也露出了形状,不禁害羞地抱住了胸口,杨浩注意到她的动作,连忙把眼睛移开,站起身道:“你冷了吧,我去砍些柴来。”
唐焰焰见他一瘸一拐的样子,急忙抢上来自他手中夺过弯刀,说道:“你歇歇吧,我去!”说罢便冲进了雨幕当中。
当她拖着一大捆树枝回来时,已是全身泥痕,也不知是摔了跤还是爬过树,就连颊上都蹭了几道泥痕。唐大小姐是含着金饭匙出生的,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位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大概还是平生头一次干这种活儿,她拖着柴禾费力地走到洞口,就见杨浩坐在地上,手里拿了一枝树枝,正聚精汇神地在地上比划着。
黄泥地上被他勾画出了许多图形,方的、圆的,用一根根线连起来,他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一天、两天、三天……”,念叼一阵,他便蹙额沉思一阵,再不然便抹去一些图形,重新勾勒一番,竟连她走到了面前也没有注意。
唐焰焰不知他在做什么,却知道一定是在思索什么大事,便放轻了脚步走进洞去,捡些比较细小的树枝引火。可那柴禾半湿不干的,哪里点得着,忙活了半天,就听杨浩哈哈一声怪笑,唐焰焰只道他在取笑自己,不禁抬头嗔道:“这些事本该你大男人去做,你还看我笑话……”
她说到一半忽地住口,就见杨浩仰首望天,根本不曾转过头来。杨浩仰脸望天,喃喃自语道:“李光俨可以行险出奇兵,我为什么不可以?嗯,此计虽然大胆,未必便不可行,只是这时间,这时间上不知来得及还是来不及……嗯,你说什么?”
他一回头,就见唐焰焰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手里拿着火折子,正瞪着他看,不禁展颜一笑,说道:“我来吧。”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先在洞中搜罗了落叶和零散的但是干燥的细小枯枝垫在下面,上面放上唐焰焰捡回来的潮湿的树枝,用火折子引着了下面的树叶枯枝,趴在地上吹了一阵,火势便渐渐燃起来。
“我再去砍些粗大些的树干来。”杨浩起身急了些,痛的又是唉哟一声。
“你的足踝肿得厉害,歇着别动,一会儿我再去拾些柴来便是。”唐焰焰去马背上取了一皮囊酒来,坐到杨浩的身旁,轻声道:“这酒虽非药酒,也能活络筋脉,来,我给你擦些酒,把淤血揉开。”
杨浩不安地道:“这不妥吧,男女终是有别,还是我自己……”
唐焰焰挑眉一瞪,大声道:“你是不是男人,婆婆妈妈的,男女有别?你知道男女有别当初还偷看……”
一句话没说完,她自己脸先红了,红红的脸蛋,眼波却更亮。杨浩讪讪地辩解道:“那时候,那时候……我不是还不不认识你么……”
“喔,那时候不认识,成熟人了才知道不好意思?虚伪!”唐焰焰撇撇嘴,命令道:“脚伸过来。”
杨浩不敢再说话,只把脚挪到她的身边,唐焰焰托起他的脚,脱去鞋子,将他的脚轻轻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杨浩心里顿时一跳,只觉小腿枕处,柔腴中透着结实和弹性,那可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大腿,他的心情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疼吗?”唐焰焰见他表情有异,便关切地问道,杨浩赶紧摇摇头,唐焰焰抿嘴一笑,便低下头去,拔开酒囊上的木塞,往掌心倒了些酒,轻轻贴在杨浩的足踝上,轻柔地按摩起来,那动作、那神情,就像一个温婉柔顺的小媳妇儿在伺候她的官人。
杨浩觉得伤处先是一阵清凉,然后便是一股暖流,随着血液的循环,把一阵阵舒坦送进他的心里。他悄悄地注视着唐焰焰,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水珠从头发上一滴滴的落下,流过了脸颊,又一滴滴的从下颚落下。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