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艳后





海和天空的景色。我现在看过去只觉得一片蓝蒙蒙的。

  我的手背探进织毯底下,贴在石头上。

  这不是个该燥热的季节,那么就是我的身体在发热。

  这薰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前从不知道我会对这类东西过敏……还好藏在袖子里的小金似乎并不受这东西影响。

  我现在对薰香这类的东西,总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手指无意识的在墙上缓缓游移,掌下的那一小块地方被捂热了,就换一个地方再寻找凉意。

  指尖似乎滑进了凹进的墙缝里面,我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手指向外拔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指下的石缝,似乎有些不太对的感觉。

  我另一只手抬起来按揉额角,稍稍觉得好一些。

  织毯的底边没有钉死,手试着还可以再伸进去一些,但是摸不出什么端倪。

  我取下一根发针,轻轻的将织毯的一侧划开了一条,多面手手继续向里伸。

  这一块确定是不对头。

  我以前和伊莫顿研究过一些常见的机关术,现在我寝宫后面的那间放东西的密室,机关还是我自己设计改良过的。

  王宫有些暗道密室,实在是常见的事情。

  我犹豫一下,正想着要不要缩回手来,手指勾住了一个金属环,我试着往回抽了一下,没有什么动静。

  我刚刚把手缩回,忽然听到硌硌硌的声音响起,沉闷的,咯吱咯吱令人齿酸的声音。

  我扶着墙站起来,刚想迈开步。脚下的石板地忽然间向底翻转,我虽然扯住了石柱上系住帘幕的穗绳,可是却无法稳住身体,整个人向地底直坠下去。

  眼前一黑,我急急抬头向上看,那块石块又已经翻转合拢。随着我落地的一声闷闷的声响,所有的光线一瞬间都消失了。

  112

  我在空中无法保持平衡,好在似乎离地面并不太远,我的肩膀先着了地,落地时重重的震荡令我几乎痛的晕过去,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肩膀着火一样的灼痛着。我急忙抬手去摸,忍着痛确定了一下,好像骨头没有大伤。

  可是……真痛!

  我踉跄不稳的站了起来,什么也看不到,这里寂寞,黑暗,带着一股地道不通风而特有的潮霉气味。我呛了几口,只觉得那股霉味冲的人要落泪。

  “小金,你没事吧?”

  手腕上小金轻轻的滑动,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我松了口气,仔细聆听,头顶没有任何动静。地道里也是死寂一片,偶尔有一点细微的呼呼声响起,应该是海浪或是海风。

  这密道应该有别的出口,而且这里似乎并没有藏着什么毒虫怪兽。我伸手入怀,摸了一粒珠子出来。它有着微微的淡绿荧光,并不特别明亮,我起先带着只不过为了有趣,有时候也会拿出来把玩,但是在这完全漆黑的地方看来,那团光实在是重要且必要。

  这条地道看起来绝不是新开的,恐怕已经年深日久。而且和一般的密道不太一样的是,这里看来并不是做藏贮某些东西用,或是为着逃生的准备。因为两样所需要的条件它都不太具备。如果是贮藏东西,那么它显然不够格。如果是为了逃生,那前面这五条岔路,没有一张详细的路线图,恐怕没准能认出哪条是生路。而且,就算有路线图,我也很怀疑,这么一模一样找不出分别的道路,有谁能分的清楚。

  现在糟糕的是我没有办法回地面上去,在墙上四处寻找查看了,那机关似乎只能从外面开启,从里面是无法打开的。乌纳斯回来找不着我……

  我该怎么离开这里?这地道是做什么用的?又会通往什么地方?

  肩膀越来越疼,整支左臂都又硬又重抬不起来,也使不出力气。

  我静下来想了想,低声说:“小金,这里以前有没有人经过?你能不能闻到气味?”

  小金咝咝的发出声音,从我手腕上脱开身滑下去,游在我身前的地下。

  “那我可就靠你了啊。”

  我拿着那粒珠子照亮,跟在小金的后面。它选了一条靠右边的岔路向前蜿蜒游走,我一步步的跟在后面。

  这底下真冷,一种潮湿阴郁的感觉,让人觉得身体都沉重起来了。我走一段,稍微歇一会儿。虽然没有办法知道时间,但是我一直在心里默默数数。如果没有弄错,该有一个多小时了吧?这地底下简直是个庞大的迷宫,到处都是岔路,更要命的是所有地方看起来都一模一样。我身上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子,藏在鞋子中的,在走过的路口上都画了一个小小的符号做标记。潮湿,低温,黑暗……我觉得体力流失的很快。

  小金引路,应该不会有错,而且我也没有看到墙上路口出现我画过的标记,说明没有迷失方向,不是在原处兜转。密诺亚的建筑水平的确很高,这迷宫修的如此宏大,恐怕比地面上的王宫规模还要大得多。只是风格与建筑习惯与埃及的完全不同,与我了解的别处的也完全不一样,没有规律可循。难道建这里的人本来就想在地十建一座迷宫?可是这有什么用处呢?没有实际意义又建来做什么?

  现在乌纳斯该发现我不见了吧?他一定焦急万分……

  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这个孩子对我,和普通侍卫不一样。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对这些事情也绝不迟钝。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次我们在宫外相遇过。

  越走地势越是向下的感觉,大海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

  这样的话,要走出去也不难。

  但是小金却在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头在地下点点点的,不肯再向前走。

  “怎么了?”

  我低声问,绿莹莹的珠子的光芒映在小金一身鳞片上,它看起来不是金色,而是有些诡异的银绿色。

  小金原了踌躇了一阵,忽然扭转身朝另一边游走,偏离了我们一直以来的方向。

  “小金?小金?”

  我喊了两声,它却头也不回。

  这家伙是怎么了?

  难道,那边有出路?又或是,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

  小金是追随着前面的人经过的气味,才领着我的走了这么长的路。难道是那个在我之前经过这里的人,在这里改变了方向?

  我用手捂着已经渐渐疼的麻木了的肩膀, 紧赶了几步追了上去。

  小金发出细细的,不巡的咝咝声。

  它到底是感觉到什么了?我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每走一步胸口都闷闷的震动一下。

  这迷宫肯定不是建来让人走一走放松休闲用的。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用途才对。

  既然有用处,那又会是什么用处?

  前面越来越宽,比刚才的道路宽多了,而且,石壁的顶似乎也变高了。小金停了下来,我看到,前面是台阶,往上去的台阶。

  它回过头,轻轻的摇着尾巴,不再向前。

  那种身体姿态,是在犹豫,还是在催促我自己上去?

  我第一次觉得如此彷徨。

  该如何选择?

  113

  我一步一步地,朝石阶上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害怕。

  我能感觉着,这石阶上面,有我绝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但是……

  逃避不是我的性格。

  那样东西,它存在着,不会因为你不肯走近,它就不存于这世上了。

  眼前似乎亮了起来,身体觉得越来越冷。

  上面是什么?

  难道是一大团冰吗?

  这里这么寒冷,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了。

  石阶上面,我面前果然是一堵厚厚的冰块砌起来的墙。墙里面有冷冷的幽光透出来。和我手里的珠子的光芒,很象。

  这墙后面呢?又是什么?

  为什么小金要到这里来。

  这里,到底有什么。

  这砌的整整齐齐的冰块里面,隐隐可以看见……一个人。

  一个人,被冰堆在中间。

  我缓缓地抬起手,想去把这冰搬开。

  可是我的手使不上力气,手触到冰上,就粘在了上面,用力一抽手,手心里的皮被粘了一层下来。

  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冷,也没有觉得疼,想要再伸手去搬冰块的时候,有个低沉的,嘶哑的声音说:“你要做什么?”

  我蓦然回首,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我的身后。

  这人是谁?或者说,他……是人吗?

  他缓缓地靠近:“你认识……冰里的人吗?”

  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我回过头来看看那冰里隐约的人影:“我情愿……我不认识他。”

  小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近了过来,但是它不能靠近着冰块。蛇的血……是冷的……

  “如果你认识他,我可以帮你。”那道人影说话声音嘶哑难辨。他的身材高的不似人类,体型怪异,声音更是奇怪。

  “好。”他说,伸手轻轻攫起一块冰,放到一旁,似乎拿的不过是纸糊的一个空壳。他放下一块又拿一块,动作很快。就像是……就像是这里由他对起来的这么熟练而轻快。

  冰块一块块的减少,冰里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那个人……

  那个人!

  我扑过搬开剩下的冰块,连推带拥,跌跌撞撞的终于将冰块全部移开。

  有个人,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看上去,安详的就像睡着了一样。和我手中一样的珠子静静的散放在他的身周,映得他看起来,像是一尊玉石做的人像。

  我的手指触到他。

  冰冷的,紧硬的。

  这不是活着的人……

  他,死了。

  伊莫顿……

  为什么,这是怎么了?

  我一直相信你没有死,我相信你。

  但是你却躺在这里,躺在一堆冰里。

  他的身上没有伤痕,面容也那么平静。

  我缓缓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着他的眉心,他闭起的眼睛,他冰冷的脸庞和鼻尖。

  伊莫顿,你能不能,再睁开眼睛……

  再看我一眼。

  我那么远,那么远来找你,你不再看我一眼,你能甘心吗?

  “你这颗珠子,是他送给你的是不是?”那个人瓮声瓮气地说:“你就是他要等的人吧?上次他走的时候,我送了他这珠子,让他可以送给……他喜欢的姑娘。就是你吗?”

  是的,这珠子是他送给我的。

  我问他:“你是谁?”

  那个人愣住了,念叨了几句:“我是谁?我是谁?”

  我转过头去,看着躺在那里的伊莫顿。

  原来这颗珠子是这里来的……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说出了声,那个人说:“是啊,这珠子只有我才用得着。在这里,我用它来照亮……”

  “这里没有火吗?”我呆呆的说

  “火?”他发出古怪的声音,又像哭,又像笑:“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火,我只偷偷的看过……火神的恩赐,不会落到我这个被诅咒的怪物身上。”

  “行了,你吓不倒我。”我缓缓说:“你明明是人,不是什么怪物。”

  “我不是怪物吗?”

  我不理会他,费力地想把伊莫顿抱起来。可是他的身驱就像是铁打石铸的,我无法将他移动分毫。

  “你,受伤了……”那个人有点慌乱的说:“得治伤……”

  我想把伊莫顿抱起来。

  他不该睡这个地方,我要带他回去。

  他答应了,要回埃及。

  我们要在一起,他承诺过的。他不计较我不能和他公开恋情,不在乎我不能和他正式结婚,他说,只要我们在一起……

  他说要教我观星,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长久的时间……

  所以,你不能一个人躺在这里。

  我带你回埃及,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吧?

  伊莫顿,你是个很重信诺的人,你答应的事,怎么可以食言呢?

  是不是?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我们,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不再陪我了吗?

  “你……”那个列像怪物一样的人惊讶的说:“你哭了……”

  我哭了吗?

  不,我没有哭啊。

  “人的眼泪,怎么是……是红的阿?”

  我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下。

  是得,在莹绿的光芒里,我能看到,我的手指上,结了一层冰霜。

  指尖上,红红的。

  我流的是泪吗?泪有红色的吗?

  那个人往前踏了一步,手伸出来,似乎也很好奇地,想看看我眼睛里到底留下的什么。

  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终于再也无法支持,一头朝前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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