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围棋
两眼发直。
“你没事情吧?”马晓春连忙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不行,就算了……”
“这个,”李昌镐突然一个激灵跳下地来,然后满脸羞愧的一低头,“马老师,实在是对不起您:我完全看不清。”
这种事情,就完全没有办法了。网络上的直播员在整整两个多小时都没有拿到哪怕一手的对局分析之后,放弃了解说,只留下了一句“形势混乱”之后,便自顾自的喝下午茶去了。
的确太乱了,沈锐自己看着自己的杰作却也抓头: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东一片西一片,三三两两的谁也不挨着谁,偏偏想要动一下却要受到很多别的地方的牵制。有心想学习一下苏羽流能够把全盘都联系起来,但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地方还有味道能使。有心想像李昌镐那样能够简明定型先手入官子,可现在整盘棋上都是死活不知,想定型也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
那么,就杀吧,看看到底谁的触觉更敏锐,谁更能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能够把握机会了。下定了决心的沈锐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为什么要和李世石赌气把棋下成这个样子,脑子里面只剩下了一个字:杀。
“也只有杀了。”李昌镐在终于算通了一个大角上的死活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说实话,这盘棋就看谁杀到最后还能剩下最后一个士兵,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所以,”他转转头看着脸色发白的徐莹和唐莉,“骑士也并不是这么好做的。”
李世石的头快炸了,双手用力拉着脖子上的领带向外抻,试图让紧缚的气管能够吸到更多的氧气来供给大脑。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看不清棋盘上的局面了,只剩下一口气憋在心里还在苦苦的支撑着,让他没有被这巨大的计算带来的疲劳击倒。
不过实际上,这个时候沈锐的体力也差不多了,所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放慢了速度,尽量让自己能够多休息一下,能够多计算一下。
“已经239手了。但是棋盘上竟然还是一块死棋都没有,还都能够苦苦的活下去,也真的算是了不起了。”李昌镐摇了摇头,“不过。李世石会有一个先手。一个能够通杀全盘地先手手段。如果他看出来了,那么沈锐就面临全盘崩溃的局面;而如果他没看出来让沈锐抢到了那个点,那么虽然他可以活出50目来,但差距也超过了两百,就完全没有下的必要了……”
“什么意思?”不光是马晓春和唐莉在用心听着李昌镐的话。老聂和老曹两个老家伙也在侧耳听着,“在哪里?”
“这个手段很复杂。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李昌镐并不是故意卖关子,地确很严肃地皱了一下眉毛来表示这个问题的困难性,“实际上,现在的局面应该说白棋更好一些,因为李世石已经在先手寻求从上边到左边三块大棋的联络。不过沈锐的机会也很大……”
“少说废话。小李子,快说到底你是什么意思?”徐莹比李昌镐大不了多少,但处处都摆着前辈地谱,“别吊人胃口!”
“就是在这两黑子头上扳。”李昌镐不敢多说,把一枚白子拍在了棋盘上。“接下来黑棋两种应法,一种是连扳过去,另一种是卡断……”他嘴里面不停地说着,而手上则不断的把黑白子放到棋盘上再拿下来示意着进程,“扳之后白棋三应手,长出这边地两子撞黑墙,或者粘住这边的刺虎试应手,或者倒虎这里继续求联络。接下来若白撞墙则黑棋两应手,或……”
“等等!”老聂到了下午的时候本来就容易打瞌睡,现在听着李昌镐三三二二的进行变化讲解更是让他头大,“我先问问你,这个手段有多少变化?全部算下来有多少手数?”
李昌镐歪着头想了想,说:“差不多在300个变化,需要40手左右。这是已经去掉了很多无用手段之后的计算,而且因为这两位现在明显心理不正,我担心有一些偏激地手段没有被算进来……”
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唐莉惊愕的看着棋盘上的混沌,过了良久才说:“就是说,沈锐需要计算至少200个变化了?”
“也不是。我刚才是在白棋这边算得,这样沈锐的思考需要多一些,差不多要260个变化。如果沈锐能够抢到先手先动手的话,那么他需要算190个变化,而李世石需要220个。”李昌镐看着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人们,无奈的耸耸肩,“谁让他们俩一个上午都是胡闹的下棋,我可是算了整整三个小时才算清楚这些东西……而且到现在我还看不出来谁好谁坏……”
“等等!”马晓春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三个小时?中午12点一直想到现在?那就是说,现在他们俩至少一个人已经进入读秒了?”
没错,沈锐作为最先清醒过来的人,思考的自然比李世石更多,所以在20分钟前就已经进入了读秒。不过这次他并不像对李昌镐那样措手不及,而是很小心的一边照顾着时间一边飞快地进行思考。
不过李世石也差不多到这个地步了,只剩下了不到15分钟的完全思考时间能够让他计算。而为了避免让自己的时间去让沈锐思考,他不得不尽量中国民用航加快了节奏向前赶。
“现在,就看谁的直觉更敏锐了。”马晓春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谁也没时间计算,这就是纯粹比从小培养的基本功谁更扎实了……”
相对于8岁离开飞禽岛去汉城道场学习围棋的李世石来讲,沈锐在这方面的差距无疑是巨大的。他学棋只不过才3年的时间,现在能和李世石在这种困难的局面下能够一直保持平分秋色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所以当他仿佛鬼使神差的没有看到李世石一个高跳的手段而是脱先他投的时候,马晓春仅仅是叹了口气:“这小子,这盘棋尽力了……不过回去之后我还是要说说他,让他别把情绪带到棋盘上……进入对局室,就是上了战场,他总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发神经我可受不了……”
这让唐莉感到很羞愧。不过实际上谁都知道李世石和沈锐打架这件事情绝对怨不到这小姑娘的身上:喜欢唐莉的是李世石,唐莉喜欢的而且同时也喜欢她的是沈锐,不管怎么看李世石都是个第三者,而李世石的所作所为自然不能归结到红颜祸水这个命题方向上……
“看起来,比赛差不多要结束了。”看着在读秒声中还在苦苦支撑拼命联络自身的沈锐,马晓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其实,如果不胡闹的话,他还是有机会的……”
“没机会!”李世石眼看着沈锐的脱先,心脏就象是不受控制了一样咚咚的跳了起来,哽在他的嗓子眼里拼命地向外冲。他只能用力咽着唾沫让自己的心不要太激动,但当沈锐的手指离开棋盘的时候,他自己的双手却似乎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我等了这么久,你终于犯错了……”
“这小子,还是犯错了。”老曹点了点头,一直紧紧绷着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起来,李世石要第二个进入四强了……”
第一个是谁?马晓春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信息闭塞,看了看头顶上的电视之后,才发现第一个进入四强的竟然是近藤光,那个16岁的日本孩子。
这让马晓春有些吃惊:什么时候号称日本棋士杀手的崔毒,这么面了?
“上次他还赢了苏羽来着,我倒不觉得这是一个冷门。”老曹似乎在安慰自己,也似乎在提醒着李世石,“只希望李世石在面对他的时候,能够别冲动就好。”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巧合的是苏羽在走进研究室的时候,却听到了。这让他感到很莫名其妙:“李世石?”
“对啊,下一场李世石对近藤光,作为韩国队的老将,我难道不能提醒他注意么?”老曹似乎有些生气,但脸上却带着一丝淡淡而自信的笑容。
不过苏羽的话让他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什么?我可是刚从对局室出来,我可是亲眼看着李世石认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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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棋行天下第201章春兰花开(十四)
什么?!老曹愣住了,李昌镐愣住了,马晓春也愣住了:“我说小苏,这种玩笑不要乱开……”
“谁跟你们这么有兴致开玩笑,你们抬头偶尔看看电视或者关注一下网上的新闻好不好?”苏羽翻了翻眼睛,“如果实际情况是李世石没输而沈锐输了,那我立刻割下耳朵挖掉眼睛!”
看起来,这不像是玩笑啊……如坠五里雾中的马晓春和唐莉立刻抬头看向电视画面,却仅仅看到李世石和沈锐面对面坐着互相瞪眼谁也不开始复盘。而且当老聂进入网上直播室的时候,却因为那个直播员的一些问题导致刷新不及时。
马晓春在研究室里再也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走向对局室,打算亲眼确定一下:“老陈!谁赢了?”
“羽根,他赢了刘昌赫,和苏羽的半决赛是大后天。”老陈不紧不慢,让马晓春有一种想拔刀的感觉:“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沈锐和李世石的输赢!”
“你没看电视么?”这让老陈有些不可思议,“李世石落后了两百多目,你还有办法让他赢是怎么着?”
嗯?
这次马晓春真的是头晕了,虚弱的坐在对局室的沙发上向老陈招手:“来,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我只看到了沈锐的勺子,难道李世石最后关头也犯错了么?”
“李世石没犯错。”老陈笑了起来,“不过沈锐也没出勺子。”他看着正被围在人群中复盘的两个人,低声说,“沈锐在最后的时候,耍了一个小计谋,仅此而已。”
反正不管怎么样,沈锐赢了。而李世石输了,这个才是最重要的。马晓春并不打算在这盘棋上多纠缠,虽然他对最后的那个小东西很感兴趣,但是他更关心沈锐的下一个对手:近藤光。
但是关心这盘棋的不仅仅是中国人,作为对手地韩国同仁们同样的坐在电脑边看着最后的两个进程目瞪口呆。尤其是老曹,当他看到沈锐那最后的挖断连尖连冲连破李世石最后的三个眼位的那一串攻击的时候,连连地摇头叹气:“上百个子,就这么一块一块的被人家吃干拔净了……”
“应该说,这是一场很扯淡的比赛。老聂像是在下总结陈词。又像是在给谁下定语,“两个心中憋气地棋手,下了一盘看上去很胡闹的比赛。虽然看着很热闹,但实际上纯粹就是乱砍。没多少技术含量。”
“至少他们没有当面打起来,这就算不错了。”马晓春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记忆犹新。对于沈锐和李世石的仇恨也有了直观了解,“我去对局室看看,如果在这地方打起来可谁都保不住他们。”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着苏羽以及古力众棋手一笑,“对了,等春兰杯之后,记得告诉我还有一大堆罚单要开……”
敲山震虎,研究室里霎那间鸦雀无声。所有地中国棋手都目送马晓春摇摇摆摆消失在门外,然后开始窃窃私语:“我就知道,这次总要拿几碗鸡血出来吓唬吓唬猴子们……”
“对了,苏羽,你的比赛结果是什么?”古力发了一会儿呆之后。突然转过头低声问。
苏羽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下:“萝德丝那个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
对局室里,萝德丝看着面前地棋盘,眼睛红红的。双手用力绞着一块已经被扯得变了形的丝帕,用力摇着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吴清源就坐在她的对面,看着这个他最宠爱的弟子,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有些老了,老的有些东西只剩下回忆,而不知道应该如何解说:“其实,你已经感到很好了……”
“你只是太小心了,反倒上了当。”不知道什么时候,马晓春已经站到了萝德丝地身后,看着那盘棋低声地笑了起来,“吴老师,您所教授的,难道就是照本宣科么?”
怎么讲?萝德丝虽然是个瑞典人,但从小在吴清源的教育下很有东方传统的尊师重道,所以便冷着脸扭过头看着马晓春,只要他再出一句不逊之言就要让保镖动手,即便他是“他”的老师,也要让这家伙看不到明天地太阳。
但吴清源却并不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棋盘一动不动。
“你太小看我们的旗手了。”当然,也许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要换一个人扛大旗了……马晓春嘴上所说的东西,和他所想的并不一样,“我想问问你,左边这里苏羽明显是转换自损,你为什么要跑到上边去挡头?那里好像并不是急所吧?”
既然说到了围棋,萝德丝便必须对马晓春执晚辈礼:“因为苏羽流……”
“所以你眼看着苏羽下错了棋,却不敢动手?”马晓春看了一眼萝德丝,叹了口气,“苏羽给你挖了个坑,你就往下跳……你还是太年轻了,也许等你多一些经验,就不会这么处理这种棋了。”他挥了挥手,向吴清源致敬之后,便越过了棋盘走向沈锐。
而这时候,那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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