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围棋
“只是一个小伎俩,但是却把新旗手搞得头晕脑胀。”沈锐对于上午地战绩极得意,笑嘻嘻的看着唐莉问,“你看你老公,是不是很厉害?”
唐莉红着脸啐了他一口:“说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不过小姑娘倒也真是高兴,扑过来搂着沈锐的胳膊向食堂走过去,“如果你赢了,要记得陪我去旅游。”
“掺住了我,脚软。”沈锐转过脸看一眼已经湿透了的衬衣,暗自撇着嘴舒了一口憋在肚子里半个小时的闷气,转回头继续笑眯眯地说说笑笑,“想去哪?夏威夷过夏天怎么样?到时候联赛也结束了……”
苏羽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在餐厅随意的喝了一碗粥之后,便回了自己房间休息。这让老聂皱眉:“这小子精神有些不对。”
“要是对才见了鬼。”古力对于他地这几个师兄研究的通通透透。摇着头吃窝头咸菜,“自己三年的心血一朝被破,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他看着一边喜笑颜开吃水煮鸽子肚的沈锐摇了摇头,“沈锐想了一个礼拜才找到这个法子算计他一手,如果没效果也不正常。我看如果下午苏羽能恢复,他还能占六成的胜率。”
如果不恢复会怎么样,古力不说,所有人也都知道。
“看情况吧。”沈锐低声对唐莉说,“我上午已经尽全力骗他了。然后也是尽全力把局面向着平衡的方面上带。不过那孙子的确厉害,明明脑子里面想着别的事情还能把棋下得滴水不漏,就这点我就不如他。”他夹了一筷子在红油锅里涮的通红地鸽子肚放在嘴里,嚼了嚼继续说,“下午……我只能说尽量攻击让他腾不出手来。仅此而已。”
盘面上基本相差不大。模样上苏羽还不如沈锐。这盘棋怎么看都是沈锐优势的局面,但当众人回到研究室的时候,却都在谈论一个话题:苏羽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清醒过来之后,能不能赢?
“这是一种心理问题。坐在高位上的人,虽然人们都希望看到他们被挑战,但总归要有个前提是黑马最终要输掉比赛。”沈锐站在研究室门口看里面讨论得热火朝天,摇摇头低声的自言自语,“豪门地力量。谁也不希望看到豪门地失败。”
而当他走进对局室重新坐回到棋盘边进行他春兰杯的最后3个小时的时候,苏羽似乎是清醒了下来,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上午的惶惑。
啧。沈锐嘬了一下牙花子。知道下午将会有一场苦战。
但是,他却不可能像上午那样再来一次了。
那是个圈套,费尽了力气才设下的圈套。实际上苏羽流最可怕地地方很有主席他老人家阳谋的味道,让其他人明知道不能应但还不得不应,最终被布置完成的苏羽发动。
反正是绝对不能跟着走。沈锐默然看着棋盘,低下头思忖着。
“好了,请双方继续比赛。”陈祖德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上午封手的苏羽按下了计时钟。
5分钟后,又看了一会儿棋盘的苏羽从右边黑白泥沼中脱先出来反击右下。
“看起来,他清醒了。”马晓春把萝德丝苏遥唐莉三人赶到一张顶头地桌子边贴墙坐下,自己则堵在出口上,“弃掉精华未尽的四子硬抢回这半个先手。苏羽也算是下了狠心了。”
苏羽的攻击力是什么样子的?按照古力之类的说法,就是四个字“惨不忍睹。如果是苏羽流下的攻击还好,可若说是乱战中的肉搏,古力说他有七成把握能在30手内让他崩溃。
但现在沈锐却完全没感觉到古力说地东西,只觉得苏羽的戟如同汹涌的烈火一般带着炽烈的气焰直扑过来,烧得他竟是一阵手忙脚乱难以阻挡。
一扳一扑后双挡顶住沈锐右下大块的下巴,转身飞挂一觑竟还瞄着下边白棋地断点。这让沈锐恨不得扑出去掐死古力:谁他娘说的,苏羽不好乱战!?
不过这一点,说实话沈锐还真是错怪古力了。
“人家好歹是个名人,好歹是个堂堂九段,好歹一直战斗在中日韩的最前线。“古力知道回来自……己少不得又要跟沈锐解释一番,只能摇头叹气,”要说杀力,俺这个师兄顶多说比不上李世石比不上这群战斗流,但也不是无可取这处……”
手忙脚乱。沈锐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在防守上也是有一套的,棋子落下纵横有致如梅花间竹,绵绵的阵形还挺有弹性……这该归功于谁呢?沈锐打死不想提老马二字,但归根到底不能不说那几何级数的死活体和大局题,也不是白做的。
只是眼看着满盘小刀子飞舞一层一层连皮带肉地往下削,沈锐的心里嘀嗒嘀嗒的流血。但现在他完全腾不出手来回击,只能抱着头尽量不让苏羽触及到要害而已。
也仅能而已了。苏羽似乎要把上午地憋屈都在现在发出来。一手一手狂攻压得沈锐透不过气。只不过,一切也都像上午一样,26手之后,苏羽力竭了。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古力低声叹息,“他毕竟不擅长于乱战,能够猛攻这么多手,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过,他似乎不仅仅是在攻击。”被强拉硬拽回到研究室的李昌镐总算是回复了平静,看着棋盘轻动了一下手指。“苏羽流,可怕啊……”
“我觉得,苏羽不会为了一时之气而狂攻。”李昌镐在斟酌字句,“而且你们不觉得,苏羽的进攻路线很有意思么?”
有意思?马晓春觉得石佛有些禅味了。但这种禅味总显得莫名其妙,“具体一点?”
“他绕了一个弧。”李昌镐手指在棋盘上画了一个半圆。最后点在上边,“这个弧就是要把沈锐的势力封死在右边,然后把白棋向下边赶。”他看看被堵在墙边的萝德丝,“你不相信么?看看沈锐的下一手就是了。”
这笑容有些诡。不过让萝德丝惊讶的是,沈锐在皱了皱眉毛之后,转手把棋子落在了下边点入。
“又要坏……”马晓春这一天的心情可以说是波浪一般大起大落:先是上午沈锐狂攻后地苏羽流,但两手之后苏羽崩溃;而下午开始当苏羽的疯狂反扑被打退沈锐又见曙光的时候,李昌镐却告诉他这是一个小计谋……马晓春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棋盘。
但李昌镐却漏算了一个东西:沈锐能够走到这一步,是靠实力挣上来地。苏羽似乎同样算漏了这一点。在他重新布置之前给了沈锐这么一个缓冲地机会。
“跳入角?”萝德丝有些愕然的看着沈锐的手段,“他要干什么?”
古力却笑了:“进攻。就是进攻。棋盘之上没有这么多虚门假道的东西,总归是只有进攻才是解决一切的手段。”
苏羽显然愣了一下,看一眼落子之后低头沉思的沈锐,无奈的挡住。
接下来,便是沈锐那冲腾的进攻之火。一扑一打一断,转身迤逦退出后再点进去生生把苏羽的大角做成了打劫活。而在顺路外拐的时候。还捎上了右边黑棋地一块模样。
“灵根灵根,我给他来了个断根。”聂氏门徒古力却得意洋洋的念了起来五庄观中孙伙计的名句,“右边一块漂出来这么一块,角上又挖走了这么一段,下边现在白棋味道十足。人倒要看看苏羽怎么应对!”
苏羽的眉毛皱得很紧。沈锐突然的进攻打乱了他的步骤,这让他的心中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但是他仅仅是感到不安,现在沈锐却十分紧张的计算着后面的手段,尽力寻找着最正确的次序。只不过接下来当苏羽脱先选择收住下边大空的时候,让萝德丝叫了起来:“苏羽要定型!”
“他不想再打下去了,打算把局面往官子上拖了。”马晓春倒是不怕下官子,毕竟沈锐那上千官子也不是白做地,但现在问题在于沈锐的实地很是落后,中央在没有拿到之前他徒弟根本不可能去比官子。
“苏羽这也是个计策吧?”李昌镐点了点头,“他是逼沈锐强围中腹啊……”
中腹还会有战斗么?马晓春看着苏羽一步一步的退让,一步一步却坚实的扎中的大空转化为实地,暗自着急。
但这时候,老聂也在暗暗摇头:优势意识太大了,这样让下去,不是给人家机会翻盘么。
而焦急的沈锐同样看到了自己目数上的落后,努力的在棋盘四周挑起战火,甚至一手又一手略显过分的打入突击。但这一切都不能让苏羽作出哪怕一点反击,依旧不紧不慢的确定实地,即使进了中腹之后也是一沾即走决不纠缠。
“这样下去,就坏了。”唐莉虽然水平在这群人里算是最低的,但她同样看得出来沈锐的麻烦,焦急地搓了搓手。“苏羽怎么这么讨厌呢,哪有他这么下围棋的……”
李昌镐扭过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反正苏羽就是避战,高挂免战牌抱定期老虎不出洞,任凭沈锐百般挑衅就是不紧不慢的占实地,即便是损一些也不肯再和沈锐有任何接触战斗。
妈的。沈锐用力把领带拉开扔到一边,狠力把棋子拍在棋盘上强攻中央黑三子。
苏羽的脾气再好,也不能眼看着沈锐违了“不扳三子头”的棋训下出如此过分的手段来还不动气,眼睛一翻一道光芒闪过就要反击。但就在他手中棋子将要伸出拍落棋盘的时候。却又缓缓地把手收了回来,简单把三子连回了事。
“好”老聂赞叹有加,“这才是大棋士风范。”
但同样的一手棋到了马晓春的眼里,立刻就变成了避敌怯战:“棋士?眼看着人家都骑到脖子上了,难道还能忍?”
“忍。”李昌镐出来打圆场。“为了最后的胜利。现在忍一忍又算什么?如果跟那个秃子一样不冷静,为了一时之气输了世界,那才叫匹夫。”说完之后他便悄悄地站了起来,顺着墙边走了出去。
“干什么去?”李昌镐刚走出门外却被周鹤洋堵了回来,“老陈说了,比赛结束之前你不许进对局室。”
“原来石佛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报仇之心啊。”马晓春冷笑三声,回头继续看着棋盘。
沈锐现在盘面70,而苏羽盘面83,算上贴目之后沈锐还落后了8目,但随着棋盘越来越小。能够让白棋搞风搞雨的地方也越来越少。这把沈锐急得抓耳挠腮却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看着苏羽后手占据了最后的大官子。这一手落下,李昌镐便下了定论:“只要次序正确不出大问题,最后苏羽三目半胜。”
“先手在手,就看怎么发挥了。”马晓春无奈的摇了摇头,“差距,在了一点……”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盘面。还是沈锐与苏羽地实力。
拼了吧。输10目也是输,输100目也是输,既然已经这样子,也只能死拼了。沈锐花费了半个小时把棋盘在看了一遍之后,打入左上中央黑棋没合龙地大空。
这就是拼死的最后一击了。苏羽没有完全收合龙完全是因为那里几乎已经是铁桶一般。只要有棋子打进来他就肯定能将其杀掉,所以才放心的去抢大场。而沈锐的这一冲直接冲进了口袋里,面对的几乎就是十面埋伏。
几乎,就是十面埋伏……沈锐轻轻出了一口气,跨夹苏羽攻击的黑子。
这就是最后的战斗了。沈锐胜则盘面苏羽贴不出目,若苏羽赢则沈锐再无翻身之地。这是劣势下,沈锐能找到的最后的反攻之路。
“沈锐没活路啊。”研究室忙翻了天,李昌镐和周鹤洋坐在一起飞快的摆出一个变化又飞快地把棋子撤掉重新考虑,而古力和常昊黄奕中三个人在推导了20多个变化之后,摇头否定了沈锐地努力,“这棋逃不出来,而且外面的白空也可能会受波及。”
李昌镐却没说话,只是有些怔怔的看着电视画面上拉开风纪扣几乎赤膊上阵的沈锐,喃喃自语:“敏锐……?”
沈锐几乎调动了所有脑细胞都投入到这最后的战斗中,一打一扯顺着黑棋的方向伸头,硬是把黑棋冲开了半个口子…………之所以是半个,因为他还冲不出来,而且外面还有一队包围上边地黑子在虎视眈眈……
上边?沈锐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但他却不能很好的描述这种感觉:仅仅是感觉,这棋有希望!
上边?左边?角上?哪里能够有借用?黄龙士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把你的眼睛从这点小地方拿开,抬起头去看看整个棋盘!沈锐身后时不时能飘过一丝空调的冷气,但后背上还是被汗水打透,衬衣也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上边,左边,角上……”李昌镐还是在低声地自言自语,但随着手中一枚枚棋子的落下,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沈锐这个小子,一定要扼杀在襁褓中啊……”
模模糊糊的,沈锐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当他想抓住的时候,却总是在指缝中飘过。
冲,扳,退,尖连回后反打……跟着感觉走吧,就这样了!沈锐算不清所有的变化,也看不到最后的发展,但他能够感觉到,这里还有希望!他看着那个似乎的地方,慢慢的抓起棋子,拍落在棋盘上。
“敏锐,天生的敏锐。”李昌镐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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