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围棋
上一盘输惨了的刘昌赫立刻凑过来:“哪里坏了?哪里坏了?”
“沈锐这种人,在棋盘上是绝对不能跟着别人走的。”苏羽从牙缝里“叽”了一声,“这已经不仅仅是先手地问题了,而是他的风格……”他突然转过头看着一脸认真地刘昌赫咧嘴一笑,“我就不说。”
刘昌赫也是一笑:“你不说?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强攻流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老子也是这么混过来的,谁不知道谁啊。”
“强攻流?强攻流可能这么简单么?”苏羽嗤之以鼻,“你当年那一套,不行了!这东西三年一代,半年定式大全就要更新。实话实说,以前你下棋的时候,敢直接第二手就挂角么?”
羽根直树插了一句嘴:“这个下法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而且张栩也经常用来着。”
“你先秆棋去,没说你。”苏羽推两把羽根,转回来继续看刘昌赫,“话说回来了,一代比一代强也是应该地,要不然没有一点发展。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李昌镐转过关来看着苏羽和刘昌赫:“你们俩,说相声呢?”
不过真的不好办了。
沈锐坐在沙发上就跟扭股糖似的来回转悠,同样抓耳挠腮的难受。张栩的手段他看得很清楚,但是很多事情他都没治:张栩好歹也是日本名人本因坊,论起实力也绝不在他这个春兰冠军之下,尤其是在大局这方面,比沈锐要强得多。
“我突然发现,现在我很弱啊。”不知道到底自己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地沈锐,在中午吃饭时候跟唐莉满脸疑惑。“当初在春兰杯上的时候,好像他们这些人也没这么难下啊。”
唐莉笑了笑,拉着他的手慢慢的安慰:“其实,这很正常。并不是你自己的水平降低,只不过在你研究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开始研究你了而已。你知道现在自己拿了农心公司多少钱了么?”
“2500万。”沈锐这方面脑子绝对快,“相当于20万么。”
“20万!”唐莉重重点点头,“你以为,李昌镐他们这帮人。会眼看着你把钱拿走无动于衷么?说白了,你现在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她看看周围。凑过来低声说,“你知道……”冷不丁沈锐在她嘴上啄了一口,羞得她立刻伏在桌上用胳膊把脸围起来,一边透过那几条缝隙偷看别人动静一边责怨沈锐,“讨厌呢!”
好容易把心情收拾一下,唐莉双手按在脸颊上抬起头清清嗓子:“别胡闹了,我跟你说。昨天晚上苏羽和李昌镐还有张栩三个人躲在房间里研究了一夜呢。听小林说,张栩12点多才回房间。”她倒是一脸得意,拉着沈锐的胳膊邀功请赏。
我说什么时候,张栩变得这么神通无比了呢!沈锐以前梦想的事情之一就是被天下英雄当成模范研究,但当这一天从唐莉口中真正来临地时候,才知道这滋味真不好受:一个人研究,力量总归有限;但如果说一群顶尖们都在研究一个人,那唯一能肯定的的结果就是他沈锐再无秘密可言。
唐莉继续发表意见:“丫苏羽就是一汉奸,不说来帮帮你也就算了。怎么还跟着他们一块儿研究你呢?”小姑娘一脸的轻蔑,扭头用极不屑的目光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想着什么的苏羽。
沈锐叹了口气:“得了,有什么事情,下午再看吧。”
张栩坐在棋盘前,脸色很沉。昨天晚上他和李昌镐和苏羽两个人通盘的分析了沈锐前面的对局。得出的结论就是在面对沈锐这种力量大得惊人几乎完全是靠战斗来解决比赛的人地时候,最好就是别让他发挥力量。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尤其是沈锐拿到黑棋的时候,起手先落个星,然后不管你往哪下都是直接靠攻,把先手地威力算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地白棋也无所谓,你黑棋就算第一手落天元也是直接扳靠,更不讲理。
苏羽对付沈锐倒是很有心得,但张栩的控制力上和他明显有差距,所以苏羽提出来要用控制避开力量占大局的时候,张栩就是一脸苦笑:我控制得住么?
李昌镐却提出来一个法子:“要不然,你可以试试,领着他走?”
那不就是苏羽流么?要说沈锐的力量还能想法子对付的话,那苏羽流连个解法都没有,张栩也是完全学不会的东西。不过李昌镐继续解说:“不是苏羽流,仅仅需要领着他走,用先手领着他走,让他找不到好机会攻击就是了。”
这东西,也有难度。不过三人成虎,毛主席当年就说过人多力量大,一群人围在一起研究倒真有效果。而这个效果,表现出来之后,就是这个上午整整一上午沈锐都不得不跟在张栩的龟步战法屁股后而跑,眼睁睁看着白棋一步一步地占据实地却真是鼠拉乌龟——没下嘴地地方,一点脾气也没有。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麻烦。沈锐回来之后低下头看着棋盘上的局面,头疼:说起来,现在是形势两分,但实际上人家占的都是实打实的地,而不像沈锐这样几乎全都漂在外面……
“围棋里面,讲究的是平衡。”萝德丝开始讲述自己的理论。“实地和模样地平衡。现在沈锐几乎全都漂在外面,一片纸灯笼四面漏风,后面他要怎么围才能把这些都变成实地?”她伸出手来在棋盘上比划——当然,她的手也大,要是换成苏遥,能盖住一个角就不错,“这么一大片,看上去是100多目,但当张栩这边探进来一点那边探进来一点。他拿什么守?人家现在摆明了就是龟步,就是一点一点的占实地不跟你战斗!”
如果换个人坐在沈锐地对面,总归也还有个误算漏算,只要一步跨大了,沈锐就能抓到机会反击,到时候棋盘上谁说了算可就没准了。但是,张栩……不好说了。
“现在,也就是盼着张栩能出错误了。”唐莉总觉得苏羽现在很嘴脸,摆出来一副为国为民大义凛然的操性却暗地里干祸国殃民出卖祖宗的勾当。“不过节奏太慢了,对于后面他破中腹也没好处……只要他步子能够跨大一些。就有机会了。”
步子不能跨大了,昨天晚上定下来的基调就是慢工出细活。不过即便是出身日本棋院的张栩对于现在地节奏也有一些受不了了,一步一步向外爬也把他熬得两眼发青。
要不然,慢慢地向外冲一点?张栩心里面突然有这么一个小念头:要不然,打入一下洗洗中空?
按照心理学来讲,当人们对一件事物产生疲劳的时候,往往就会产生一种打破这种无聊局面找点乐子的想法。白领多变态。也是这个道理。张栩现在就是这样样子,因为沈锐被迫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几乎没有什么威胁,导致在他的大脑中产生了懈怠的想法。又因为懈怠,让他突然就有一种冲动:要不然,咱稍微的冒一下险,打入看看?
冲动是魔鬼,这个道理每个棋士都非常非常明白。棋手们往往比普通人具有更好的自我控制能力,也是因为他们要经常面对这种磨炼,让他们的忍耐力坚韧无比。李昌镐就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不过话说回来。棋手也是人,如果人人都是少年羚姜太公,那围棋也就真地没有意思了。也只有那些热血冲天的战斗与冲动,才构成了围棋地美丽。
现在,张栩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种不知从何而赤的冲动:要不然。打进去看看?
“他想什么呢?”李昌镐是第一个发现张栩表情不对的,“他要干什么?”
苏羽愣了一下,仔细端详着40寸液晶大屏幕上张栩的脸,叹了口气:“我想,他可能要动一动了。”
“动一动?”李昌镐呆住了,“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要慢慢磨到最后么?”
萝德丝并不知道这三位三国的大爷有什么协定,但对于人的心理,她显然比这两位没怎么上过学地有研究:“我想,他可能是觉得比赛太无聊,要找点乐子了……
点入。
沈锐皱了一下眉毛,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抽了一个嘴角,迅速的伸出手到棋盒里抓子。但随后,他却停住了,眉毛微微蹙了一下,慢慢的把棋子拿出来,落在棋盘上,却依旧是防守。
研究室一片死寂。
“这,”萝德丝在五分钟后打破了屋里诡异的静谧,“是个小圈套。只要当张栩真正的踏进来之后,沈锐就会把口袋扎住。到时候不光中央一个都跑不了,上边下边也必然要被渗透。”
张栩好像是看到了,但看上去又像是没看到,沉思了很久之后,却落下了步子更大更加深入却也更加危 3ǔωω。cōm险的一手关跳。
“好良言救不了该死的鬼。”苏羽叹了口气,“我就想知道,如果沈锐在中间卡一下,他能有什么办法?”
但沈锐却没冲断,而是更加谨慎的尖顶。
而张栩,则完全不顾及后路一般的强扳。
“上帝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萝德丝叹了口气,“如果张栩只是简单地往里爬,那沈锐是打死也没治。但现在他自己挖坑自己埋,人家没给他摆陷阱却偏要拿根绳子往脖子上套。我很佩服他。”
这盘棋,是个谜。谁也不知道张栩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舍掉已经可以算得上大优的局面。以及他擅长的细棋,却要深深打入黑棋的中空搏杀。按照体坛周报的说法,就是张栩地脑子在一刹那间“进水”了。
张栩到底为什么要玩心跳,没人知道。但是沈锐赢了,这对于中国队来讲就足够了。
从对局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沈锐还是晕晕乎乎的,打死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张栩要像送礼一样把局面就这么送出来:“要不然,他是良心有愧了?”
你小子在棋院里面也没少研究人家张栩。怎么也没看见你有愧呢?当然苏羽这话不能说,因为两边的研究他全都参与了,而且还都是主力,只是搂着沈锐的肩膀往楼下走:“下一盘,就是老曹,要是能打过去,就是老虎。如果下面两盘你都能赢……你考虑过如果第三盘出场一直打到最后,会有多少钱么?”
据说上亿。沈锐学财会的,原先不下棋之前还打算毕业后考个会计师本。算起这个来比谁都快,脑子一转立刻想到自己能拿多少钱:扣了税扣了棋院的孝敬。至少在自己手里能留下10万人民币!
“别说,这倒真是条发家致富的捷径呢。”沈锐两眼一花,只看到一片花花绿绿的票子直奔自己而来。
苏羽看了他一眼:“你参加过定段赛么?”
“没有。我是特召入段。”沈锐摇摇头,“那次LG杯地时候,我进了四强,然后就定段了。”
苏羽笑了起来:“那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参加定段么?”
“几百号人吧?”很少去北京的沈锐对这方面并不了解。“怎么了?”
“这碗饭,并不是这么好吃的。”苏羽叹了口气,“我当年参加定段赛的时候,812人,只取7个。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得来的自然国家好吃好喝好待遇,可过不来的……”他看了看苏遥,“过不来的,也就沉到河底当垫脚石了。学习好的也就罢了,还能继续上学。虽然苦一点,但也算有个前途。但学习不好的……”他叹了口气,“反正就是麻烦爹妈了。”
沈锐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打算多体会那些落榜生的心态。这实际上就是要求一个饱汉子去体会饿汉子饥,那是怎么想象也想不出来的。
“算了。不说这个。”苏羽看看沈锐,及时收住话题,“晚上,怎么个意思?”
吃吃喝喝。反正日本棋院有地是钱,算在外事招待里面全都能报销,张栩羽根一干人等自然也乐得做人情。不过在酒席上,沈锐突然发现张栩的脸上并没有入学输掉比赛之后就有的沮丧,反而笑啊笑的貌似很欢娱。
沈锐没学过心理学,猜不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干脆静下心来慢慢的哄着身边的三位姑娘。
拿什么哄?这年头,女人最大的爱好也就是逛街购物逗男朋友。而到了东京这个亚洲购物名城,三位姑娘怎么着也要出去转转不是“萝德丝有钱,但她总碎碎念说自己花地都是纳税人的钱,要省吃俭用——沈锐对此极不以为然:你要是省吃俭用,干嘛还跑东京来?
跟班苏遥本来吃喝都是俱乐部管,但上街购物人家是打死不管的。再加上唐莉这个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沈锐突然发现自己要给三个人买单。
“格老子!”沈锐拿着鸡腿冲着苏羽发泄,“老子辛辛苦苦死了无数脑细胞,结果连个响都没听到就这么就没了!?一个包包3万多人民币!老子在这里连个鸡腿都舍不得吃!她们就敢出去撒钱!日他个先人!她们惨死在银座里头了!”沈锐一怒之下满嘴的重庆话,“格老子!老子也不活了!吃鸡腿,老子要吃鸡腿!”
沈锐说话本来就快,再加上口音让苏羽是一片茫然。不过最后几句话听懂了,立刻劝:“这年头,有禽流感……”
“不遑他!”沈锐走到吧台前面拍信用卡,“拿人头马来!拿马爹利来!拿75年的波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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