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除了他们,街上没有半道人影,门外停靠了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李泰登上之后,遗玉犹豫了一下.也进入车内。
车厢不大,但座上铺着软软的白毛绒毯,角落燃着香炉,气味很淡,四角挂着绣灯,中间还搁了一张半人高的紫檀茶案,案上放有茶盘,两只杯子,一只茶壶的气孔中冒着白烟。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比遗玉之前乘坐过的任何一辆都要行的平稳都要舒服,但她这会儿却没心思享受这难得的待遇。
“殿下,这是去哪?”
李泰听了她的问话,将眼晴闭上,在遗玉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却答道:“上本王的私宅。”
他没有多做解释,遗玉却了然,她只当李泰会在昨日去过的那个小院子里解毒,并没想过他会转到别的地方,她事先没有被知会,显然
卢智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想通这点,她并没什么不满,因为这样也好,过几日国子监开学她是肯定要去的,到时候还要帮魏王解毒,晚出早归都是在魏王府,难
免引人注目,上别的地方去也好。
在认下卢中植之后,卢智曾对她说过,京中许多高官权贵在外都有多处私宅,这种鲜有人知的私宅被称为秘宅,或是为了应付突发情
况,或是为了藏匿不为人知的事物。上次那些黑衣剑客把她带去的地方,明显不是王府,想必就是李泰的一处秘宅了。
马车行有两刻钟,停车过于稳当,若不是李泰突然睁开了眼晴,遗互玉会当它还在行驶中。
跟着李泰下车后,仍旧是一条偏僻的街巷,来往三两行人,遗玉同赶车的阿生一起跟在他身后,走进一户门扉半掩,外观寻常的院落中。
绕过空荡荡的前院,从花厅穿过,忽见一栋别致精巧的双层小楼立在眼前,院周是比楼还要高多的松柏,完全遮住了院外的视线,这地方
的确隐秘。
李泰径自框门走进东边的一间屋中,遗玉正要跟上,却被阿生伸手一引,朝着西边的那间屋子去了。
阿生带着她看了一遍屋子,进门是客厅,西侧是书房,东侧是宽敞的里卧,卧室一侧堆着四扇围屏,绕进去看了,里面置着一只木质浴
桶,各种洗漱用具都很齐全。
房子很干净,不单指卫生情况,也指摆设,墙面上除了两幅字画外就没有旁的东西,桌椅都是檀木,只有脚边雕刻着简单的花纹。
转完一遍,遗玉又同阿生回到客厅里,阿生对她道:“卢小姐,您就先暂住在这里,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我讲了,这院子里也没几个人,有两个丫聚可得您使唤,一应三餐都会按时谁备好,您只需专心帮王爷解毒即可。”
遗玉没注意到他对自己称呼上的变化,点点头,“我知道了,”而后迟疑地道,“我大哥若是上王府寻不到我,怎么办?”
阿生笑道,“卢小姐放心,我再见卢公子会向他解释,只是这里比较隐秘,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遗玉也知道他们既然这样“输偷摸摸”地转了出来,必不会让旁人知道.也就没多计较。
“那药材需要几日才能凑齐?”
阿生想了想,道:“得个三五天吧,您放心,那些东西虽难找,可咱们也是有路子的,哦,还有那图纸,我巳经找人寻木匠做去了,估计后天就能送来。”
魏王府的办事效率自然不用多说,遗互只是想知道个大概,好提前准备了不见草和寄梦荷出来。
“我是不是不能随意外出?”
阿生摇头,“自然不是,您若是想出门,前院有个守门的下人,提前同他说了,我得了信,就会来载你离开,等国子监开学,您不是还要去学里么,介时早晚都是我接送。〃
遗玉心中一安,阿生又问过她是否还有别的吩咐,被她摇头谢过.才笑着离开。
他走后,遗玉又在屋子里转了两遍,者着外面天色,就将门虚掩了,把囊袋好生在床里放下,倒在软铺上打了个滚儿,打算眯上一会
遗玉大概睡了不到两刻钟,就自然醒了,坐在床上等过了迷糊劲儿,才听见厅外轻微的碗碟相碰的声音。
她整理了下衣着,推门走进客厅,见着两个穿着灰布衣裳的丫鬟正在往餐桌上摆放菜肴,见她出来,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躬身行礼。
遗玉走到桌边看了看,四菜一汤,看起来很是可口,刚要坐下,才发现这两个丫鬟还在一旁站着,“起吧。”
她们这才直起身,相貌都是极普通的,一个到边上铜盆里,绞湿温热的帕子递上让遗玉擦手,一个则立在桌边谁备布菜。
遗玉拿帕子擦了手,就对她们道:“你们出去吧,把门带上。”
两人于是一礼,也不言语.低着头弯着腰倒退到门口处.从外面将门掩上,遗玉一手取过银箸,若有所思地看了门口一眼,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让她有些怪怪的。
第一四九章 算是稳定
也许是因为在白天,遗玉并没有换了一个陌生地方而觉得不自在,午饭吃完看一会儿书后,就躺在里卧的床上睡午觉了。
这屋子虽然打扫的干净,但显然因为不经常住人而倍感冷清,午觉不过半个时辰她就清醒过来,将床铺简单收拾了下,到隔间书房去练字,笔墨都是现成的,纸张很容易就被她在书架上找到。
将窗子打开后,任西落的阳光洒进屋里,遗玉手上研着磨,眼睛却盯着桌上的光影有些出神,李泰白日见了光,晚上梦魔坑定会发作,他们之间弱不论尊卑的话,也算是“熟人”了,担心难免是有些的。
手下墨汁的湿滑之感还是让她暂时止住心绪,从笔架上取了只小号的毛笔,蘸匀了墨汁,提笔落字。
下午的时光就在练字和看书中度过,期间那两名沉默的丫鬟有送来茶点,味道都不错,若是不考虑同院住着李泰,她竟有种在度假的错觉。
吃了晚饭,事还是来了,阿生在丫鬟们收拾了桌碗后,走进屋来,屏退了她们,对遗玉说:“卢小姐,王爷白日见了光,这会儿有些头疼,您过去给瞧瞧吧。”
“好。”药材虽还没有齐全,但那按摩的手法却是能够稍微减缓毒发时的痛苦,应下之后。她并没有急着同他离开,而是让丫鬟倒热水,在铜盆中仔细净手。
阿生在一旁看着,等她擦干了手,才领着他走至小楼另一头的房间屋外,夜幕降下,他将屋门打开让她进去后,才跟在后边将门掩上。
屋里的窗子被掩的严实,若不是阿奇手中亮起一直烛台,遗玉连路都看不清楚,他领着她朝里边走,在一处屏风前停下,将手中的烛台递给她。冲她点点头。
遗玉犹豫了一下,将烛台接去,阿生退出屋去,她独自绕过屏风,见着不远处躺在榻上的人影,轻声唤了句:“殿下。”
“过来。”
他声音仍是带着沙哑,遗玉与心跳微浮后,一手捂了烛光走进,见他双眼闭上,才将烛台在塌侧的香桌上放下,站在软榻一侧。
双手刚刚伸出就停顿住,“殿下,小女逾越了。”
“嗯”
遗玉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张俊美的脸上,转移到那一头浓密的黑发上,双手缓缓伸出‘指关节微动,准确的落在他额头偏上两寸处的发顶上。
指尖透过光滑的发丝,幅度轻微的摸到头皮上,触手有些发烫的感觉,让她不自在地脸上有些升温,将指腹摆放在好位置,她略微使力按下,见他没有因为自己有些冰凉的指尖而生不适的反应,才又加些力气揉按起来。
从李泰的喉中益处一节细微的哼声,让她手上一顿,低声问道:“殿下?”
“继续”
遗玉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按压起来,时而指尖变动方向,昨晚在家中,睡前她拿自己练习了足有半个时辰,指法不说娴熟,却也不生疏。
香案上的熏香散发的淡淡气味,她已经熟悉,这种味道很好闻,就连向来不喜熏染的她,也无法讨厌这种宁静的味道
起初的一些紧张之感散去,遗玉胆子大了起来,便有了闲情去大量李泰的面容,毕竟还有想相处月余,现下多看几眼,也好增加点儿免疫力。
算上昨天,如此近距离观察这人,这是第二次,让遗玉有点欣慰的是,自己没有出现愣神的反应,烛光不甚明亮,去也足够将他的五官展示清晰,比卢俊的鼻子更挺一些,比卢俊的眼睛略长一些,比卢俊的眉毛要淡一些,比卢智的下巴要宽一些。
比来比去,她不得不承认,李泰的却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称得上“俊美”一词的一个,这是比起旁的华丽的辞藻来的更直接的一个赐予,最贴切。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遗玉的腰和手都有些酸麻,心中暗道等明日一定要向李泰说,把这手法教给阿生,让他来替自己
察觉到李泰呼吸平稳之后,他将手指慢慢移开,正有些犹豫是否就让他这么睡去,突然,眼中平静的睡脸猛的紧绷了起来!
双眼是紧闭的,眉宇紧蹙,从略微颤抖的两腮可见他牙齿咬的多紧,只是两次呼吸间,烛光下的俊脸就从略带些昏黄的白皙,涨成青色,宽阔的额头上瞬间溢出冷汗,豆大的汗珠以肉眼不见得速度凝结成形,沿着发鬓滚落消失。
遗玉心中一紧,这是梦魔发作了!明知道过了十三天,一旦入梦就会叫不醒,但她还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来,轻推着他的肩膀,唤道:
“殿下,殿下,”榻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脸色在青白之间不停变换着,俊美的脸上竟是生出三分狰狞之感。
“殿下!醒醒!”遗玉一是顾不上那么多,蹲在榻边,靠近他耳旁,提升呼唤道。李泰吼间不断发出低吟声,呼吸也急促起来,遗玉从刺绣绢帛上见过梦魇毒真正见到却是第一次,她原本因为李泰的态度,觉得梦魇并不如想象中可怕,但现下见了这人的反应,心中去却是一片冰寒。
“卢小姐不用叫了”
背后突然想起的声音让已于的声音卡在了喉中,扭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阿生,脱口问道:
“怎么办”
说来好笑,她一个会解毒的,到了这时候却去问别人如何是好。
阿生轻轻摇头,脸上的表情不大明显,声音却有些沉闷,“叫不醒的,让殿下睡会吧,他一连三日没有休息过,也是该乏了。“
三日!遗玉心中一突,又听阿生道:“多谢卢小姐,殿下这回谁的算是安稳些,您先回去休息吧。“
就这样还算是安稳了些?遗玉结果阿生递过来的烛台,控制住脸上的惊讶,扭头去看榻上脸色更加狰狞,汗水已经湿透了发鬓的李泰,脚步四十定住一般,无法挪动半分。
“…母妃…母…”
模糊的听见一句呓语,阿生神色一变,道:“卢小姐请回去吧。”
遗玉紧握手中的烛台,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了这件让她有些窒息的房间。
将门扉合上后,遗玉转身深呼吸了几次,院里很寂静,月亮被云遮住,她盯着对面屋檐下挂的那盏孤零零的灯笼发了会儿呆,然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两个丫鬟守在门外,见她过来,一个上前结果仍未熄灭的烛台,一个将门打开让她进屋去,客厅四角各亮着一立高脚纱灯,这柔和的暖光却让她觉得很刺目
在圆桌边坐下,遗玉伸手去过茶杯斟满,有些微凉的茶水下肚,让她镇静了不少,可是脑中人不停闪过烛光下李泰青白的面孔,湿润的发鬓,还有最后那横模糊的低吟。
对梦魇,她终于有了直观的认识,刚才李泰那般痛苦的模样,阿生还说是“安稳“了些,那之前他都是怎么熬过去的?究竟是怎样的噩梦,让他宁愿三日不眠,既然噩梦那般可怕,又为何在清醒的时候让人看不出异样,她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一名丫鬟端着托盘走到桌边,早她手旁放下一盏瓷盅,遗玉揉着额头,问道:“什么东西?”
丫鬟躬身一礼,没有答话,白日遗玉就发现了他们的“沉默”,就没计较那么多,伸手将盖子打开――是燕窝。
热腾腾的汤水散发着甜气,她却没有半点胃口,将盖子重新扣上,她也没有洗漱,就走到里卧,躺倒在床上。
她将十指推开在眼前,一根根看过,最后收拢成拳,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她竟然会觉得同情,还有什么,怜惜?看来她的脑袋真的是有些不清楚了,李泰那样的一个人,任何同情和怜悯放在他身上,怕都是一种侮辱吧。
……
遗玉昨晚睡前不得不擦了些炼雪霜在太阳穴,才能在第二天早起没有懒床,丫鬟们在门外听见她起身的动静,就开始布置早点。
阿生在她洗漱且吃过早点后,出现在屋外,“卢小姐,王爷请您过去。”
遗玉还没做好准备怎样面对李泰,要知道昨夜他见了他那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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