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孟姐姐,人是夕儿叫来的,倒被你拉去了。”长孙夕佯作不满道。
“你还同本宫计较这个啊。”
遗玉被临川伸手拉着坐下,心中正在纳闷她同长孙夕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便见对方亲自斟了杯酒,探身递给她,又端起自己的杯子,当头一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二小姐,五院艺比时候,夕儿便对你很是敬服,能同你共事,很是高兴,我先干为敬。”
遗玉看着她爽快地将酒饮下,疑惑道:“我是迷糊了,不知三小姐所说共事,是何意思?”
长孙夕璀亮的眼珠子闪闪,讶异道:“书晴姐傍晚回府去没有讲么,咱们皆已被选中参与《坤元录》的撰修了!”
“啊?”遗玉不由皱了下眉头,并没被天上飞来的馅饼砸中的感觉,只是莫名其妙,她明明是三日没有到学里去,为何这等好事还会分她一杯羹,让她不得不怀疑个中猫腻!
“二小姐,我也敬你一杯,”正当遗玉疑惑不解时,从一旁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她侧身看去,便见附近的一席上,一身淡蓝的长孙娴,向她举杯,柔美的五官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哪还见得前阵子的在礼艺比试上的半点狼狈。
“二小姐近来真是喜事连连,在五院艺比上独占鳖头,得幸认祖归宗,眼下又被选中参撰坤元录,我倒真是羡慕你的运气了。”
身为尔容诗社名义上的始办人之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引来满厅少女的关注,这里坐着的,鲜少是缺心眼的,对长孙娴和遗玉在礼艺比试上的纠葛不是亲眼所见,便是有所耳闻,此刻听了长孙娴别有它指的祝贺,更加确定了长孙家的大小姐,同遗玉这最近名声见涨的怀国公府二小姐不和的消息。
“多谢。”遗玉压下对那撰书名额一事的疑心,想着回去询问卢智,对长孙娴的话并没太在意,随手将杯中的酒饮下,对她示意了空杯。
长孙娴,碰了个软钉子,却没放弃,继续笑着道:“对了,听闻令堂卢夫人被奸人掳去了,不知可有下落?”
这话若是私下问,那便罢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这般姿态询问,遗玉已经确认,对方是故意要找茬了,不过,在中午决定过来参加这次小聚时,她便事先猜到会碰上这样的事。
若是放在昨日之前,她许是会因懒得麻烦而选择退让,但前晚才下定决心要为自己而活的她,如今心境不同,身份又是今非昔比,同是背靠着士族大家,她没理由受长孙娴这闲气。
当下,遗玉脸色一沉,面带不悦地答道:“家事不便外道,你我不过泛泛之交,长孙小姐还请思而后言,莫要失了‘礼数’。”
这一下便踩到长孙娴的痛脚,本意便是为了引得遗玉不快的她,当即收了脸上的笑容,道:“二小姐这是在教训我么?”
若说遗玉刚才那是生气,长孙娴这就是翻脸了,大厅里的少女们,都停下了交谈,看起了热闹。唯有西面的台子上,女乐师们还在不间断地轮流弹奏。
面对鲜少在众人面前变脸的长孙娴这般,遗玉暗自挑眉,猜着她的动机,瞥了一眼坐在她身边心不在焉地喝着酒,不同以往逮着她便想“欺负”一二的高阳,回道:
“长孙小姐多虑了。”
“多虑?我好心问你,却被你冷言相对,是何道理?今晚你若不就此向我道歉,那便是有意同我长孙娴过不去了!”长孙娴绷着脸,喝道,心里却在不屑地暗笑。
这便是她此番暗自找茬的目的了,麻雀变了翠鸟又如何,论身份地位,且不说现今的怀国公府已不同往昔荣耀,她同遗玉,一个人是正牌的嫡长女,一个不过是外三路的顶替。
论朋友圈子,这京中身份显赫的贵女有几个同她没有交情的?
经过礼艺比试一事,长孙娴在受了颇重的打击之后,和遗玉两人关系再无半点缓和的余地,与其让她忍气吞声坐视她就此借着大涨的出身迈进京中的贵女圈子,还不如正大光明地和她翻脸,也好敲打一番那些明里暗里开始对她不敬的人!
但凡是士族女子,身在这长安城,最重要的本事是什么,是交际,这一点做不好,女子在婚前不能帮助本家,婚后亦无法辅助夫君,从某方面来说,便是废物!
因此,从今日起,她便要将卢遗玉,挤出这长安城上流女子的社交圈子!
眼瞅着闹了起来,大厅里的近五十个人,却没半个上前劝说的。长孙夕一脸为难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临川公主晃着杯酒,满眼都是兴趣,高阳一壶酒下肚,已经有些晕乎,坐的偏远的卢书晴,亦是冷眼旁观。
遗玉望着板起脸色的长孙娴,仍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知道,若是她不道歉,接下来等着她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她是不怕事,可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和长孙娴闹腾,实非她所愿,那么,她就道歉?
楼下因长孙娴的突然变脸,气氛僵着,而坐在楼上旁观的两名皇子间,又是一番景象。
“哟,本宫这表妹今儿是怎么,竟不装她那仙女儿了!哈哈,那小姑娘年纪不大,本事不小,能把娴儿都惹毛,不知是有何过节。”李承乾看着楼下席间站起的两名少女,眼中趣味一闪,扭头对李泰道:
“快、快,咱们来打赌,瞧这小姑娘的硬气样子,你说她可是会道歉?”
“太子说呢?”李泰的目光不离楼下,手握的酒杯却已经空掉。
李承乾捏捏怀中女子的手指,道:“她看着是个有脑子的,本宫赌她会道歉。”
“她不会。”李泰淡淡地做了选项。
“好,本宫说会,你说不会,咱们且来赌一把,若你输了,就要答应本宫一件事,若本宫输了,则应你一件,如何?”
看来他的确是对李泰有所求,这么一个赌约,便道明了目的,放在平常,李泰是十成不会理会这种利弊过于两端的打赌,可今晚一一
“可以。”李泰低声应道,眼睛里一片楼下的灯火通明,最清晰的却是一道月白色。
李承乾大乐,“一言为定。”酒色之外,赌是另一个能让兴奋的喜好。
楼上两人刚刚落定赌约,楼下沉默了一阵的遗玉便有了反应,冲着冷眼看她的长孙娴,问道:
“依你言下之意,若我不道歉,又待如何?”
长孙娴轻哼,“那便请你离开,我尔容诗社不需你这等目中无人之辈!”作为始办人之一,只要有适当的理由,她大可将其逐出!
闻此言,遗玉心中一番计较后,方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对着里长孙娴的方向,略微曲肩一礼,随即正身直背,神色平静地开口道:
“本是怀悦赴邀,怎奈人有心刁难,若要就此屈从,实违我心,多谢今晚款待,遗玉先行告辞。”
为了这么大点的破事儿就让她道歉?开什么玩笑。
第348章 醉酒
遗玉今晚精心打扮过,虽年岁放在那里,未能有年长女子的体态柔美,可也是明眸皓齿的小佳人一个,神态自若地对长孙娴说着那几句辞言时候,更是通身散出一种独有的平和气韵,无关于年龄,那是一种类似于宠辱不惊,却更要温和的气质。
但凡是留心着她此刻一举一动的人,神情稍微敏感一些,便可察觉出她身上此时散发出的独特来。
不再看长孙娴冷然的面孔,遗玉将空空如也的酒杯放下,两手抄袖,仿若刚刚从自家后花园逛过去,现在要回屋睡觉一般自然地从一张张席案间穿过,走向舒云阁的大厅门口,众人正在心底咀嚼她那番大有“宁折不屈”派头的言辞,并未察觉到她此刻看起来直溜儿的步子,其实正微微晃荡着。
“留步!”
就在步子有些轻飘的遗玉走到厅边,心里晃荡着回去吃些什么夜宵的念头时,这静悄悄的阁楼里却响起一声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喊声。
楼下众人抬头往楼上瞧,遗玉亦脚步一错,转身在楼里三面瞄了一圈,视线落在不远处二楼的香廊上,正扶着栏杆看向她的锦衣男子。
不认识,遗玉心中闪过这么三个大字,一扭脸就继续住外走,可左脚落下方脚还没提抬起来,便听身后响起一片少女们交错的悦耳之音: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魏王殿下。”
李泰?遗玉的耳朵抖了抖,内心挣扎了一下,转过身去,仰起头定睛一看,果然见得栏杆后面的席案间,有那么一道显眼又眼熟的人影,再看刚才出声喊她的锦衣男子,那便是当朝太子,李承乾么?
“免礼,那位小姐且上楼来,本宫有话要问你。”
太子开口留人,能走么,不能。太子的要求,能拒绝么,不能。于是,遗玉便在楼下的少女或是同情或是羡慕的眼神中,顺着东面的楼梯走上去。
太子和魏王这么一现身,刚才长孙娴和遗玉的矛盾便瞬间被淡化了,楼下在座的除了几名公主外,有些分外地注意起自己的言谈举止来,且时不时朝楼上瞄那么一眼。
长孙娴看着兴冲冲地离席朝楼上走去的长孙夕,又望了一眼楼上已经归坐的李承乾和他身边的李泰,暗自咬牙后,重新落座,伸手取过一旁已经醉倒趴在桌上的高阳手中的酒壶,将酒杯斟满。
“娴姐,这卢小姐是有些过分了,你不要生气啊。”坐在她附近的人轻声劝道。
“我知道,她如今风头正盛,脾气差些也不奇怪的……”
……
迈上最后一阶楼梯,遗玉鼻子一痒,忙用袖子掩着嘴,打了个小喷嚏,吸了吸鼻子后,抬头便看见前面两丈远处的香廊下面铺设的绒毯上,正举杯饮酒的李泰。
今日这人穿了一件紫底流金的鹿纹袍子,头戴的金砂冠,在屋檐吊着的彩色花灯的照映下,泛着明晃晃的金色,给那本就线条完美的侧脸,更添了几分耀眼。
仿佛是察觉到她的靠近和注视,他扭头对上她的视线,那双青碧色的眼眸仅是停顿了片刻,他便回头继续喝酒,像是两人并不是相识一般。
遗玉的脸上并未流出什么异样,看着站在他身后眼观鼻的阿生,又看着坐在他那头的李承乾。走近才发现,这两人身边竟是各有一名千娇百媚的女子作陪,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李承乾边上那个是坐着的,李泰边上这个是躺着的。
“四哥,太子哥哥!”还差几步就到跟前,后面却蹿上来一个人,甜甜地唤声后,便顺势在李泰身边的毯子上坐下了。
遗玉自认没有长孙夕同他们“相熟”,便靠着栏杆边上站着,半垂着头,用余光打量着李承乾,许是因为长孙皇后本身就是个美人儿,这二十出头的太子,长相俊俏,只是神色间透着许些轻浮。
“是哪家的?”
“小女姓卢。”
“哦,”李承乾一挑眼,恍然道,“怀国公府上的,那你便是刚认回来的那个?”
“正是。”
“耷拉个脑袋做什么,在楼下不是挺硬气的吗,抬起头,看着本宫说话,”李承乾拿酒杯底子磕了磕桌面,发出“砰砰”的响声,待遗玉抬起头直视过来后,眼睛便像是刀子一般在她身上刮过,嘴角扯起一抹不知是喜是怒的笑。
“你可知道,刚才你害本宫输了一个赌约。”
“小女不知。”尽管不去看,可余光里还是溜进李泰左香右暖的画面,她便让视线专注于眼前的李承乾,却不知这么一来,本就对李承乾无惊无惧的眼睛,更显得镇定十分,落在这位向来喜欢新鲜事物的太子眼中,让他眼中兴趣再添。
太子可不光是只喜好那种丰韵的美人儿,对于稍显青涩的少年少女,亦有偏爱,但凡是能让他感兴趣的,这长安城里的女子不论年岁和婚否,在他眼里只分为两种——可以招惹的,和不可以招惹的。
李泰从遗玉走近起,便留意着李承乾的动静,但见他这会儿两眼闪光,因了解他为人,便很是清楚这是对遗玉生了兴趣。他眼底微寒,目光一移,正看见遗玉直直望向李承乾那双黑亮的眼睛,他唇线抿起,轻皱了一下眉头,面部这细微的变化,却落入一旁望着他的长孙夕眼中。
“不知?本宫现在告诉你了,你便是知,过来,将这杯酒饮下,本宫就不怪罪你。”李承乾拿起案上一只摆设用的空杯,让靠在他身上的娇媚女子注满,一手托起,含着三分邪气的笑容,递过去。酒杯中色泽金黄的酒液,是十年份的天琼佳酿,就是就连寻常的男子喝上一杯,也会生出醉意,说胡话。
遗玉看着那足有拳头大小的杯子,很是头疼,但凡是宴会,她总会遇上大大小小的倒霉事,这几乎都成了铁律。她可是不喝酒的,方才在楼下饮了一杯,这会已经隐隐感觉到酒劲儿上来。可若是不喝,这事情该怎么收场,鬼知道她一直待在楼下,又是怎么害得楼上的李承乾输了赌注的,偏要来受这份刁难。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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