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德和另外一眼生之人,正同两人低语。
因着李恪、虞世南和房乔三人同时出现,颜盖两人风头被掩去许多,但身边照样围了不少人,遗玉听卢智说起盖文达的名头,脑子里晃过些不甚清晰的记忆,似是对这人有些特别的印象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是什么事。
众人浅谈了几句,李恪便对两旁道:“虞先生,房大人,这人看着是到齐了,咱们准备开宴吧。”
房乔今日的气色看着尚可,听了李恪的话,和虞世南对视一眼,见着长者道了声“好”,三人便带着跃跃欲试的人群,朝着临湖的雕栏而去,那里并排摆着六张红木八仙桌,这会儿尚且空着。
李恪同房虞两人推让了几句,便上前讲了一段宴词,话落,下方应声连连,遗玉左右一看众人神态,竟皆是真心实意,心下微惊,没想着这吴王在文人中,还有这等声望!
“……相信诸位也不耐久等了,按着惯例,先请字吧!”李恪扬声一宣,围在八仙桌前的众人,有一半退开,却到前厅拿自己带来的作品。
“卢兄,小玉,我先去拿画。”杜若谨知会了兄妹俩,也随着那群人去拿进门时候存放在前厅的字画,片刻后,展客们都回来,桌前已经空出,有字要展的那些人,便各自上前在六张八仙桌上找了个地方,把自己手里的卷轴铺陈开来,备妥后,周围的人才再次围了上去。
起先只是细看,须臾,便有品头论足声出现,西北角的琴音很是映衬地一变,雕栏边瞬间热闹起来。
遗玉本就是为了虞世南和展上的书法而来,见猎心喜的她,也没管卢智,仗着个头小,瞅着个人稀之处插了进去,凑近桌边一幅幅品阅起来,因着都是些好字佳作,让她看的津津有味。
卢智将目光从钻进人群不见人影的遗玉身上收回,朝后边上无人的地方退了两步,轻声道:“真是让人意外。”
“可不是么,《坤元录》、学士宴,咳咳……不晓得接下来东宫那位会有什么动静。”
“过上几日便知了,”卢智听着耳边的闷声咳嗽,神色不变道:“南边儿已经有了信,等抓到人,先治你的病,不然最近总和你待着,我都觉得自己身体不大爽利了。”
“……你放心,太医说过我这病,不传染。”
……
一道人影站在二楼窗边,看着楼下的热闹,窗栏上搁着一只肤色莹润的大手,轻轻扣着木边儿发出“嗒嗒”的声响,拇指上头的蓝宝石戒指,被东窗射过来的阳光一打,折出几道弧光。
围在八仙桌前的人群变得熙攘许多,听那赞声和叹声,像是已经选出了今日的最佳者,窗边之人目光一转,移向站在人群边上的两男一女身上。
“主子,醉江南传了信过来。”阿生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从袖里抖出一张字条,两手递上。
李泰转过身,瞄了一眼不敢抬头看他的阿生,便知沈剑堂传过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走过去拿了那条子起来,拨开一看,脸色瞬间转僵,手心大小的条子上,只有一句话——“周蕊被红庄之人劫走,抱歉,提防。”
半天没听见动静,阿生却憋气不敢出声,那条子他刚才也看过,实在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周蕊是谁,那印象真是太深了,在密宅那晚,不知死活地惹得李泰发怒的包子铺厨娘,按说,她并不知道多少魏王府的事,被劫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关键是,那女人在密宅,见过遗玉!
李泰的梦魇毒解,这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加上姚不治偷跑了锦绣毒卷,至今没影儿,两相联系,红庄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在京城给李泰解毒的人,便是得了锦绣毒卷的人。
从韩厉那里得了这消息,李泰便让阿生动手,将密宅知事的下人都处理了干净,该杀的杀,该留的留,可却独独漏了这么一个女人,如今被红庄从沈剑堂的手里劫走,一旦问出了遗玉的事,那结果……
想到这里,阿生脸色一白,遗玉对李泰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别人不清楚,他却看的明白。锦绣毒卷那样至关重要的宝物,若是换了旁人得手,被李泰知道,一准儿会眼皮子不眨地杀人夺物,可眼下,他却能这般心平气和的任那毒卷闲置,显然是受了那少女不小的影响。
沈剑堂虽不知道锦绣毒卷的事,却同阿生一样,明白遗玉对李泰的重要性,这才急急传了书信过来示警。
随性的人,若是对一件事起了心念,往往会固执的可怕,李泰便是这样,一开始也许是兴趣,可现在,既然已经上心,丢不开手,那便只有一个办法——牢牢地握在手中。
“主子。”沉了沉气,阿生张嘴轻声道:“红庄的手脚最是快,这消息是昨日的,想必这几天便会有人对卢小姐下手,咱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室内静默片刻,便听李泰低低的嗓音响起:“让人去准备,初九一过便离京。”
“是。”阿生一听便明白,在京城目标太大,他是打算提早借了那撰书巡游的名头将人带在身边,偏不能让人察觉异样,只有等生辰过罢,再离京。
阿生快步出了屋子,房门被从外面阖上后,面沉如水的李泰,方才唤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子然。”
从屏风后的阴影处,缓缓现出一道黑色的人影来,“主子。”
“看好她。”
“是。”黑影应声后,便又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屏风边上。
李泰背转过身,重新走到窗前。楼下的展客们已经各自拿了自己的书画,在这大厅里找寻散落的桌案铺陈开来,供人观赏,而那拔得头筹的,当是站在雕栏边上同李恪等人笑谈的青年。
看清那身穿黛绿色袍子的青年,李泰目光微闪,被众人围起来的,八仙桌上展开的那幅看不清的画卷,顿惹他心疑,但见那青年转过身来,对着不远处招手示意,一身浅绿的少女,便独自走了过去,向李恪等人见礼,而后在那青年的引见下,同虞世南交谈了起来,虽是侧对,他也能辨得那少女这会儿的心情很好。
聊了一会儿,青年便带着少女向李恪几人行礼,撇下赏画的众人,转身同去了厅西,直到两人的身影没入李泰视线的死角,他方才微眯起了眼睛。
“来人。”
……
两人站在一张案前赏字,杜若谨侧目看着遗玉,见她脸上掩不住的欣喜,轻笑道:“很高兴?”
遗玉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耳垂,“大哥不知跑哪去了,多亏了你,才让我同虞先生说上了几句话,他就同我想的一样,是个和蔼的人,”说到这,她冲杜若谨揖了揖手,“还没向杜大哥道贺一一恭喜!”
杜若谨今日拿来的画,就是前阵子让她题字的那幅,不出她所料,这一幅画,的确算是今年学士宴的一枝独秀,虞世南四人今日的亲口认可和大加赞誉,一经口传,他在画坛的声望肯定会一跃千里,就是在这藏龙卧虎的京城之中,青年人里,也算是画艺的头号人物了。
“若非是你那一首诗,我也完不成这幅画,”杜若瑾也对她一揖,“多谢。”
“就当是锦上添花吧。”毕竟画是主题,今天她那篇没有落印章的字倒暂时没引起多大反响,唯有虞世南很感兴趣地同她多说了几句。
杜若谨不置可否地一笑,在遗玉的目光里,从腰上取下荷囊,从中掏出一样物事来,递了过去。
第358章 印
“咦?这是——”遗玉惊喜地看着掌心被放上的印章,白玉所成,小指长短,鼻钮玲珑,雕工细腻,章面上刀刻的“颖心”二字,正是前一阵子她帮杜若谨那画题字后,写给他的印号,意指她那书法“颖体”。
“昨日才刻好,你若觉得满意,等下可愿在我那画上留印。”杜若谨看着低头把玩印章的遗玉,温声询问道,“怎么,是不喜欢?”
“这……”这印章她虽喜欢,可着实是贵重了,单看那玉色,便知不是什么便宜东西。
“收下吧,”正当她迟疑时,肩上被人轻拍了一下,扭头便见走到他身边的卢智,但听他道:“玉是我选的。”
杜若谨冲说谎话不带眨眼的卢智挑了挑眉,待遗玉回头看来,却笑着点头,道:“玉是卢兄所供,你便收下吧。”
“谢谢杜大哥。”遗玉这才大大方方地将玉印收下。
“不客气,那——”杜若谨正要邀她去在那幅画上落印,却有名侍从走了上来,对她礼貌道:
“卢小姐,虞学士请你过去说话。”
遗玉扭头一望,便见虞世南独自一人站在雕栏边上,冲她微微颔首,她便同卢智和杜若谨打了招呼,跟着侍从走了过去。
杜若谨看着她虽稳当却难掩雀跃的步子,脸上笑容渐趋柔和,落在卢智眼中,换得一声轻哼。
“偷偷摸摸地送东西,打什么鬼主意。”
“是谢礼。”
“我是那么好糊弄的么。”卢智皮笑肉不笑地扭头看他。
“……好吧,不是谢礼。”
“那便是意图不轨了。”
杜若谨无奈一叹,扭头道:“阿智,我记得咱们已经说好了。”
“她年纪还小。”
“虚岁已有十三。”就是当今长孙皇后,十三岁的时候,也已经嫁做人妇。
“等你那毛病治好了再说。〃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便会做到,更何况——”杜若谨抬眼看向远处仰着头一脸认真地听人讲话的少女,唇角轻扬,“这是件比想象中还要好的事,不是么?”
卢智眉头一挑,“你这人,就是眼力尚可,不过,你真当我不知你送她印是做什么吗,你记住,在我同她说明之前,不许你拿这幅画做文章。”
……
“……如何,你可愿意?”虞世南捋着胡子问道。
遗玉脸上笑容一收,脑子有些发蒙的她,张张嘴,“学生、学生……”
见她犹豫的样子,虞世南也不逼她,慈祥地一笑,白须轻抖,“无妨,你可以仔细想想,若你愿意,这几日只管递了帖子到老夫府上即可。”
说完这话,他便称有事在身先行离去,留下满心纠结的遗玉,一直站在不远处,将这一老一少的谈话听了个大概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轻声道:
“师从虞大人是件好事,为何还要犹豫?”
遗玉扭头看见来人,不答反问道:“房大人,若是学生没记错,您前不久被禁令在府吧。”
她口气冷淡,房乔也不生气,“这宴展是禁令下达前我应下的,学士宴不能耽搁,吴王殿下特到陛下那里求了情,允我今日出门。”
不得不说,在那纸禁足的诏文下发后,今天早上在粥铺听到房家摆宴,这会儿又见这人出现在学士宴上,让遗玉又清楚了三分,当今皇上对这位房相是有多“宠爱”。
许是看出自己不招遗玉待见,余光瞄见朝这边走过来的卢智两人,房乔神色微暗,抬脚朝一旁去了,这有些退避的举止,并没引起一旁八仙桌边沉醉在那幅《春江花月夜》上的文人。
“怎么闷闷不乐的?”卢智问道,遗玉便将刚才虞世南叫她过去,提出收她为内门生一事说了一遍。
卢智听后,看着她眼中的犹豫,道:“你不是很尊崇虞先生,这不是件好事吗?”
遗玉当然知道这是好事,放在今日之前,若有人告诉她,虞世南愿意亲授她书法,她绝对会欢天喜地一番,可今日见着和吴王李恪同出入的虞世南后,遇上这样的好事她就不得不犹豫了,她是尊崇“五绝”虞老先生,可却不想同吴王什么的扯上关系。
卢智只这么一问,便看出她在担心什么,但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既然你拿不定主意,这事就回去再说吧,来,先帮杜先生的画落印,宴散后,按照惯例,这幅画是要留在天霄阁供赏一个月的,呵呵,你只当是沾先生的光好了。”
他说是沾光也不为过,这学士宴虽不比五院艺比来的盛大,含金量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幅画留在天霭阁供来往客人观赏,一个月后,这长安城的文人,怕少有人会不知道今年的学士宴是杜若瑾摘了魁首,遗玉的印号留在上面,少不了被人记得,在这个认印不认人的年代,就算是无人知晓她姓甚名谁,也会记得那“颖心”二字,当是一种提升名声的捷径了。
遗玉暂按下纠结,拿出刚才收起来的印章,对杜若瑾道:“那我便沾沾杜大哥的光,嘿嘿。”
“这算是你这印号的初落,意义非比寻常,能让你沾这份光,我倒有些荣幸了。待哪日你那‘颖心’印出了名头,我这画必是要身价大涨。”
杜若瑾本是一句玩笑,却不知在经年之后语落成真,而那八仙桌上今日只引得几十人惊艳的画作,在名满京都之后,却因人心所致,只能变成一道传闻。
杜若瑾很客气地请开围在桌前的一众文人,见他开口,大家都很配合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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