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家欢乐的日子里,倒是明文规定了,不禁贩售,就是巡街人也不当赶撵。
宫外热闹,宫里也不冷清,各宫各殿天未明时就已挂起内制的灯具,全是照着各殿主子们的不同所需安排,尚未成年的公主皇子们多喜欢挂些动物样式的在院中,年岁大些的便就风雅一些,有亲自题了字描了画的。
要说宫里一整年最热闹的一天,却是当属今日,就是调皮贪玩一些,也不怕有多嘴的下人告到皇上皇后那里,因结果多是被两人一笑了之罢了。
比起别宫的热闹,这皇城内最冷清的一处,却要属偏居御花园一侧的琼林殿了。
“嗒”、“嗒”、“嗒”,这不知是石子磕碰,还是落棋于盘的声音,整整响了一个早上,所幸殿内没什么下人,便不觉得奇怪。
“一千四百九十七……一千五百!”遗玉最后一次将右手边竹筐里的黄豆捡到左手边的竹筐里,轻松了一口气,缩回手无奈地看了看连日来已经磨出了茧子的三根手指,便一张一合地握起了拳头,再次数起数来。
若问她干吗要做这些,那还要提到正月初一,李泰祭天回来。不知从哪找了一筐豆子,便叫她从五百开始捡起,问其缘故,只道是见她无聊,找些事与她做,恰这宫内着实无趣,离了药房,她每天便只能在纸上写写画画些方子,便没做拒绝。
开始遗玉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她的手指头可算是命根子,万一做多了磨出血来,那可不得了,可是没过几天见到了茧子,她便知道自己白担心了。
连握了两百下拳头后,做完了今天的“功课”,朝窗外一看,却是已经到了午膳时候,但清早便被皇上传去的李泰还不见人影。
正有些肚饿的她打算去吃些点心,阿生便绕过屏风走进了内殿,瞄了一眼桌上的豆子,暗暗一笑,对一身小太监常服却没易容的遗玉道:
“午膳摆好了,主子想是被皇上留了膳,您先吃吧。”
这并不是几日来李泰头一次被皇上留膳,遗玉净手后,便一个人去吃了,这殿内没什么人,有阿生照应着,她也不怕被人看见一个小太监吃了主子的东西。
说是留午膳,李泰人却在黄昏才回来,前厅没见着遗玉人,便径直朝书房走去,果然在里头找到正在看书的她。
“去收拾下,等下咱们出宫。”
遗玉听见声音,扣上书,抬头不解道:“不是十七才回吗?”
李泰走到窗下,将窗子打开,让她从殿后瞧见这宫内一片片亮起的红黄,道:“今日是上元,长安城里的灯节向来热闹,我想你许是愿意去看看,怎么你比较想留在宫里,不愿去吗?”
“当然不了,我要去。”遗玉连忙否认,她们在关内生活了将近四年,她还真是没见过长安城里的灯节呢!
李泰回头瞅她,道:“那就快去换衣裳。”
“嗯!”遗玉欢喜地应了一声,刚朝前小跑了几步,便又停下,扭头面色古怪地问道:“殿下,那我是扮小厮呢,还是扮丫鬟?”
行李她是没装,可阿生却带的齐全,连那太监衣裳都是合她身的,自然也有女装备着。
“穿女装,加件披风即可。”
“哦。”不用扮作别人,她还是乐意的,只是似乎嫌她高兴的太早,人还没走出书房,便迎面碰上了前来通报的阿生。
“主子,”阿生先是飞快地瞅了一眼边上的遗玉,方才低头道:“太子殿下、吴王殿下、长孙小姐还有明珠小姐他们都在前殿候着,属下听着,似是皇上今晚不准备摆宴,他们来找您出宫去逛灯节。”
闻言,遗玉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李泰则是眼底露出了一抹不悦,继而对着干站在那里的遗玉道:
“还不去换衣裳?”
遗玉伸手一指自己,纳闷道:“我还要去吗?”
为了大家都好,眼下她的存在是不能暴露的,如同她和李泰的关系。再者,能逛灯节是好,但加上那么一大帮子,却是无趣了。
李泰一眼看出她大半儿心思,便没再搭理她,对阿生摆手示意,人精的阿生便哄着遗玉回房去换衣裳了。
傍晚,三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宫,两刻钟后,马车停靠在了东都会一条略显偏僻的街头,从车上一一跃下的男女,无不是衣着品貌拔尖儿的公子小姐,如此一比较,跟在后头的两三个,一瞧就是小厮。
“走,跟着本宫,这条路我记得,再住前走,不到半盏茶,便是汜水坊,住年那里的街市便最是热闹,你们瞅瞅,瞧那红的绿的,啧啧,本宫今日也算是白龙鱼服一回。”
还白龙鱼服呢,就这一口一个本宫,穿的跟个金蚱似的。易容后的遗玉,拉拉头顶的黑灰小襆头,紧跟在李泰后头下了车,听见太子李承乾的笑谈.忍不住腹诽。
“呵呵,皇兄方才在车上说过今日做东,等下我们的花销,你可是打算全包了?”一身白衣,玉冠银钩的李恪从袖中抽出倭国今年进贡的折扇轻甩了两下,笑道。
“那是自然,难得老四也愿意同咱们一道出来不是?”
相比较这二位的金银璀璨,李泰是要低调的多了,浅蓝色的锦衣并不稀见,也没故意卖弄风骚带个扇子什么的,只是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蛋,长安城里传的多,却也没多少人见得,加之那双异瞳是为禁忌,京内也有胡人往来,便不怕被认出。
李泰被李承乾暗讽了一把,并不回嘴,只是旁若无人地率先穿过街头,朝着人声鼎沸灯火炫彩的汜水坊走去,遗玉谨记着出门前李泰交待的“跟紧他”,正要抬脚跟上,眨眼便见他身边多了一道人影,得,这是被捷足先登了。
除了这三位皇子,今儿晚上出宫的,还有长孙夕、东方明珠、吴王李恪未婚的侧妃徐映蓝,以及太子近来宠爱的侧妃刘氏雪让,加上遗玉和另外两名小厮,一行统共十人,却是声势有些浩荡了。
“四哥,你走慢些。”
遗玉看着前面傍在李泰身边的长孙夕,无奈地暗自摇头,方才在车上,他们便是挤了一处,不知为何,今晚的行动长孙娴并未跟来。
李泰听见长孙夕的话,又回头看了一眼,倒是的确走慢了些,遗玉趁这空当儿,不动声色地低头跟了上去,身后其他几位主子们,也是说笑着走了上来。
一行穿过了街头的巷子,眼前豁然一亮,就像是进到的另外一个世界般。遗玉本来还有点儿兴致不高,可耳边的叫卖声,加上眼前五彩缤纷的花灯和各式各样的摊位,当即心情便好上许多。
汜水坊的每条街道都很宽,但也架不住人多,十人一走进去,便像是饺子下了锅,好在没被冲散。李泰走在最前头,李恪落在最后头,小厮们一左一右走在边上,将几名女子护在中间,硬是在这人头攒动的街头挤出一块空当儿来。
第417章 我找你很久了
汜水坊的街道两旁,店铺有一半是关了门的,相对的是从街头延至街尾的货摊,有吃的也有玩的,但最多的还是千奇百怪的花灯笼。
人们走走停停,时不时能听见一旁巷子里传来的爆竹声,男男女女都穿上了自个儿最合身漂亮的衣裳,有几群孩童顽皮地在人群中追逐戏闹着,有的嘴里还唱着不成调的歌谣——“正月十五闹花灯,张灯结彩各不同,小妹妹提着大花猫,哥哥哟爱瞧大长龙……”
宫里出来的一行贵人们停在路边摊位挑选那些花灯,紧随其后的遗玉,侧目看着几个从身边蹦跳而过的孩童,恍然间想起了以往上元节时,一家人在门前挂灯笼的场景,脸上浮起一丝忧伤,只是在抬头望了一眼明月朗照、几点星辰的夜空后,又牵了牵唇角。
就算他们一家人不在一处,两地分隔亦或是天人永隔,可是过去的美好记忆,却始终印在心上,她要让自己一天天好起来,在缅怀过去的时候,不能忘记要一直向前看。
“夕儿,选好了吗?”李恪递了一支葫芦样式的灯笼给自己的未婚妃子徐映蓝,问着正在拿着两只灯笼来回比较的长孙夕。
“呃一一就这只吧。”长孙夕挑了一只四角的福楼彩灯,朝李恪示意了一下,便笑嘻嘻地转身对着李泰道:“瞧,这像不像缩小的风伫阁。”
闻言,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瞅了瞅那灯笼,果然,但凡去过文学馆的,都对李泰那不许外人随便入内的阁楼深有印象。
“呀,真像,那我也再挑一个好了。”李恪的侧妃徐映蓝是个性子活泼的,当下便丢了手里的灯笼,又去选起福楼灯笼来,李恪在边上陪着,李承乾则左右望着来往的人群,眯着邪气的眼睛,不知在搜寻什么。
而另外两名女子,李承乾的侧妃刘雪让,则是挽起看着长孙夕和李泰两人,笑得有些勉强的东方明珠走向下一摊去。
“妹妹别不高兴,我听我们家殿下说过,三小姐向来就同魏王亲近,就是亲兄妹都比不得呢。”
东方明珠听着刘雪让的细语,揪了揪腰带上的垂穗,轻声回道:“我知道,可是在宫里不方便,难得有机会和他出来,却又隔得老远,姐姐你帮我瞧瞧,王爷他是不是不大待见我,要不然怎么一路都不同我讲半句话。”
刘雪让捂嘴一笑,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住后边看,但见长孙夕像是只小鸟般围在李泰跟前举着灯笼说话,可他却是自顾地翻看着眼前的灯笼。
“别说是你了,你可见他同三小姐多说半句呵呵,魏王爷啊,性子就是这样的,你且担待些,姐姐我是过来人,告诉你些明白话,等到你们完婚,那便是不同了。你啊,就该学学三小姐那样子,他是个闷葫芦,你就凑过去便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能骂了你不成?”
明灯映着,东方明珠眼神闪烁,冲她点点头,果真就同长孙夕一样,瞅准了李泰右手边的空当,凑了过去,也捡起摊位上的灯笼,嘴里念叨些趣事。
“四哥,你瞧这只灯笼上画的鱼儿,转一转灯绳,好像是会游呢。”
出门在外,当然不便再殿下殿下地叫,她一声称呼便拉近了距离,可另一边的长孙夕听了,却有些别扭地嘟了嘟水润的小嘴,不甘示弱地提起另一只灯笼,道:“四哥,你瞧这个……”
遗玉站在他们身后,本来吧,看着李泰被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围着,是有些不是滋味,可听她们一口一个“四哥”就像是小孩子在抢糖吃似的,就是忍住不住低头闷笑。
不过李泰也没跟她们俩耗多久,挑好了东西,放了一块银子在摊头,转身递给遗玉,便继续朝前走去。
因被长孙夕和东方明珠盯着,遗玉没敢细看手里的灯笼,只是不动声色地扫了几眼,先是好笑,随即便泛起一丝甜意。
不大不小的圆肚皮灯笼,浅黄色,绢制,上头除了一棵桂树外,仅用丝线绣了一只拳头大小的兔子,这只兔子却同旁的兔子不一样,怀里搂着药钵,一手握着药杵——乃是正儿八经一只月宫捣药兔。
就说这灯笼不是特意挑给她的,她都不信。
长孙和东方两人见李泰递了灯笼给小厮,也未有生疑,好奇地看了几眼遗玉手中的灯笼,便同时将手里的鱼灯和福楼递给她。
“小心提着,可不要碰坏了。”
遗玉无语地看看手上的三只灯笼,暗暗摇头,正要抬脚跟上,却听远处突然一阵叮叮咣咣的锣响,随着几声高嗓子的吆喝,人群就突然变得拥挤起来,人头攒动,眨眼前面的人便不见了踪影。
“铛!铛!”
遗玉踮起脚尖也看不见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边上儿的人也都在好奇地张望,听着从前头传来的信儿,似是说前头有家酒楼开了灯谜宴,整晚猜得最多的客人,不但送一桌水酒,且这一整年到店里去都可免吃免喝。
猜灯谜不稀罕,不过彩头这么大的还是少见,遗玉这会儿却没功夫凑这热闹,不见了李泰人影,这可叫她着急起来。
“让一让,谢谢,借过!”虽她最近个把月个头长了些,可在人堆里却还是个小不叮,在随着人流朝前挤的时候,还要护着手里的三只灯笼,着实不易,一个不小心,便被旁边心急的行人猛地挤了个踞咧,手里的灯笼被碰掉了两个,若不是从身后伸出一双手来险险地扶住了她的肩膀,一旦跌在这地上,指不定会被人群当垫子踩过去。
“小心。”
“多谢你。”
遗玉万幸地看了一眼手中完好无损的兔子灯笼,扭头感激地道了一声谢,却在灯火通明中看清身后之人,眼中泄露出一丝讶异,差点儿就叫了一声“杜先生”出来。
四周人声喧杂,杜若瑾只大概听到眼前这差点跌倒的小厮是在道谢,摇了摇头,便松开已经站稳的她,朝路边走去。
遗玉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被人往前头挤了两丈远,方才恍然大悟,原是他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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