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狠心又无情,一个死鬼爹,一个六亲不认得外公,俩人倒是绝了,她娘也够倒霉,摊上这么个夫婿和亲爹。
卢智点点头,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方才又道:“我原本想不透那掌柜的昨天才到咱们身份后为何神情那般激动,想来他是旧府上的老人,同咱们娘亲还有些主仆情谊在,就算他把咱们的消息传回去,怕是也没什么人会用心思去寻咱们。”
他略一思索后,继续道:“咱们昨日穿的都是学里的常服,我怕那掌柜的记下后,回来寻咱们,下个月再上学时少往外面去,避一避,想必过个十天半个月,对方寻不着人,也就把咱们忘了。”
遗玉点点头,亲女儿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就算听说了外孙们的消息,又能有多执着。
×××
到了下午,一进教舍,看见坐在后面的长孙娴和她旁边鼻孔朝天的楚晓丝,遗玉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些什么。
听到对方再次直呼她的姓名,遗玉心中有些无奈地走了过去,周围不少学生都好奇地用侧头看着她。
“问了吗?”
遗玉顿了顿还是决定做个诚实的人,低声道:“我忘记了。”
楚晓丝眼睛一瞪,声音带些怒色,“你说什么?”
于是遗玉又重复了一遍,对方顿时大恼,冷声道:“卢遗玉,你是不是以为卢智在魏王殿下府中做了文士,就自认是无所惧了,你信不信,在这书院里,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能让你呆不下去。”
垂着头的遗玉并未答话,却是暗道一声晦气,怎么这些高官贵胄的女儿,竟是都这一种德行。
见她并没回嘴,态度还算“老实”,楚晓丝才又冷声命令道:“课不要上了,你现在就去太学院找卢智,问到了再回来。”
遗玉双眼徒然眯起,刚刚已经钟鸣过,再过一会儿先生就要到了,今天下午是要旬考的,若是迟到或是不参加,全是算做不及格处理的,不仅到时候要在宏文路扣张白榜批评,还会在个人记录上留下一笔污点,卢智可是跟她说过,这学里再混日子的学生,也是没有考试时候敢不来的。
“怎么还不动弹,赶紧去啊!”
楚晓丝又是一声厉喝,遗玉缓缓把微曲的背脊直起,抬起头俯看了一眼这蛮横的小姑娘,余光扫了一下一旁正捧着书仿若未闻的长孙娴,转身便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不与之交,亦不与之恶,这点她没有忘记,可是前提却是对方不能一而再地招惹她,若是公主也就罢了,那是皇家,全天下的人都是他们家的奴才,一怒之下可轻易的要了她的小命,可她还没好脾气到被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挥来斥去的地步。
楚晓丝被她的行为唬了一楞,待遗玉在软垫上坐下,才缓过来神,咬着牙喝道:“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教舍里从头看到尾的学生们表情各是不一,有些瞥了一眼楚晓丝便微微皱眉的,有的则是一脸同情地打量着遗玉,还有些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一副兴味的表情。
遗玉理也不理身后的呵斥,从书袋里掏出了书本翻开默默背诵。
“卢遗玉!”
刚从门口走进来的晋博士,正巧听见这句,脸色一板,沉声道:“楚小姐,老夫看你的礼艺课是白上了,今天的旬考你也不用参加了,你大经选的是《礼记》吧,回家后把《曲礼》篇抄写一遍,后天带来学里,出去吧。”
楚晓丝脸色刷白,扭头求助地看向垂首正坐的长孙娴,似察觉到她的目光,长孙大小姐缓缓站了起来,柔声对晋博士道:
“先生,您误会了,方才卢小姐肩上停了一只蜜蜂,晓丝也是一时情急才直呼卢小姐的姓名,恐她被蛰到。”
遗玉正待翻书页的右手一滞,就听晋博士出声问道:“是这样吗,卢小姐,你可有看见蜜蜂?”
遗玉遂起身对着面带忧色的晋博士答道:“好像是有只蜜蜂飞过去,个头还挺大的,”说到这里扭头对着脸色难看的楚晓丝扬唇一笑,“多谢楚小姐出声相告,那蜜蜂怕是被你吓跑的,不然被那玩意儿蛰一下我可是受不了。”
听了她的话,楚晓丝脸色一阵扭曲,强忍了怒气,在晋博士怀疑的目光中,对着遗玉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客气。”
晋博士虽心有怀疑,但还是让三个女学生都坐下了,扫了一眼教舍确定二十个学生都到齐后,才布置了旬考内容。
遗玉在小半个时辰内便默完了晋博士要求的内容,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才轻轻吹着墨迹。
坐在上端的晋启德看着下面的学生,瞄到遗玉的动作后,目露赞赏的缓缓点了下头,不大会儿功夫遗玉便吹干了墨迹,将纸张卷了用桌上缀着自己名牌的红绳捆好,起身递交到晋博士身前的案上。
她转身迎上投来的不少道惊奇的目光,脸色不变的走到自己案前收拾了东西,在晋博士的点头允许下,离开了教舍。
坐在后排的长孙娴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盯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着案上尚余几句没有写完的卷子,缓缓握紧了左拳。
×××
出了教舍的门,遗玉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又举步朝门外走去,脑子里却想着刚才长孙娴三言两语便替楚晓丝解围的事情。
她早想到凭着高阳对她的恶感,这长孙大小姐也不会对她客气了,先是楚晓丝一再找她麻烦,就算不是长孙娴指使的,也不会少了她的推波助澜,可她还是到底小瞧了这位京都有名的才女。
同样早早就考完出来的卢智正朝着书学院走来,见到站在路边发愣的遗玉,皱着眉头走过去,“怎么了,考的不好?”
遗玉这才回神,眉头一挑,笑道:“怎么可能,那些个死记硬背的东西,你知道我是最拿手的了。”
两人又是一笑,才一同朝学宿馆走去,卢俊和陈曲早摸好了时间在后门等他们,另有租来的马车也已早到。
×××
遗玉入学来头一次回家,十日未见的卢氏早就守在巷口等他们,天色稍暗才见到人影,迎上去一把就搂过遗玉,嘘寒问暖地拉她进了家门,倒是把两个儿子都晾在了后面,卢俊连喊了两声“娘”没见卢氏搭理他,才摸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晚饭很是丰盛,一家人坐在桌前边吃边聊,被卢氏问到学里的情况,遗玉也只好挑好的说,又讲了些趣事给她听,逗得她直乐呵,小满在一旁见了,便打趣道:
“小姐不在家的这几日,夫人脸上就没见过笑,如今回来了,却是笑不够。”卢氏把她一瞪,小丫头才赶紧闭了嘴。
遗玉听了,眼带担忧道:“娘,您最近休息的不好么,我看您脸色是不大精神。”
卢氏轻叹一声,也不否认,“儿行千里母担忧,虽长安城离这镇子没多远,但你到底是初入学,娘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如今听你说了情况,日后也就能安心了。”
听她这么说,遗玉面上是应了,等吃完饭却从随身带来的囊袋里掏出个精致的银盒来,递给卢氏,“您若晚上睡不着觉,就在耳后涂上一些,这药膏的气味有助于睡眠。”她拿出来的东西,正是那不知名的人所送的炼雪霜。
卢氏接过来扭开闻了闻,疑声道,“这味道是挺好闻的,可是真有你说的那么管用?”
遗玉点了点头,卢智则抿了一口茶,笑道:“娘您放心,这东西是学里的太医查看过的,小玉也使过几回,是挺管用的。”
卢氏见兄妹俩都这般说了,便喜滋滋地将东西收下,卢智和遗玉很有默契地避开这东西的来历,卢氏既没问他们也乐得少些解释。
晚上睡觉前,卢氏检查了遗玉的肩伤,发现那疤痕淡了不少,惊讶地问道:“我记得你离家前这刀口子还显着呢,怎么现在消去不少?”
遗玉心知是那药膏起了作用,但若解释却怕卢氏会把她捎带来的那盒再塞给她,只能含糊答道:“想必是学里的伙食好吧。”
卢氏也就半信半疑地在她身边躺下了,之后娘俩又说了些贴心话,才渐渐安稳的睡了。
第九十八章 又闻夜宴
第二天吃了卢氏亲手给三兄妹做的早点,遗玉提出到山楂林子去逛逛,一家四口便赶早出了门,留下小满和陈曲收拾桌碗。
虽是夏天,但关内空气本就凉爽,尤其是日头初升的早晨,遗玉外面套了纱衣仍觉得凉气直往身上窜,可等一路走到山麓下面,却是额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纱衣也早就脱了下来,由陆俊给拿着。
守林子的小满舅舅正在林边晃荡,远远见着卢氏他们,忙跛着脚迎了上来,“夫人,怎么今儿上来了?”
卢氏笑着道:“这不是几个孩子回来了,我带他们上来看看,你忙你的去。”说完便带着遗玉他们往林子里面走去。
去年栽下的山楂树苗都长了不少,卢氏带着他们在林子里逛达,遗玉寻了个借口,自己跑到另一头去了,见卢氏的身影远了,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小瓷瓶来,晃了晃里面的液体,扒开塞子,背对着卢氏他们,顺着同卢氏他们相反的方向,一棵棵对着尚未长成的山楂树根处滴了两滴下去。
小心把瓷瓶收好,刚转身却正对上卢智一双略带疑惑的眼睛,“你在干什么?”
遗玉心中一咯噔,但还是镇定答道:“没有啊,我看这赤爪长势很好,明年怕是就能结果了。”
卢智点点头,遗玉暗松一口气,知道刚才他并没看见自己的小动作,转念又问道:“对了大哥,魏王殿下最近要设宴吗?”
卢智眉头轻皱,“你从哪听说的?”
遗玉暗自撇嘴,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从一只“蜜蜂”那里听来的,“我听学里有人谈论这件事。”
“嗯,是有此事。”卢智看见遗玉疑惑的眼神,遂将这设宴一事同她解释了。
魏王的中秋宴,八月十五日,招贤能才俊之士,赏月引怀,是国子监里的学生乃至长安城的文人学者这两年来趋之若鹜的一场宴会,京都子弟无不以接到宴贴而引以为豪,视其为一种对个人才学和人品的特殊认可。
“大哥收到帖子了?”遗玉听完这魏王夜宴的说法,心头一跳,突然又想起了一直被她按下的一件事情。
卢智点头,“前几日就收到了。”
遗玉犹豫了一阵,想着还是问清楚的好,“大哥,那时在杏园,你不让我过问,我便暂且按下,只是现下我想问你一句,望你能与我说实话。”
卢智转过身去,沉声道:“你问。”
“你现在是魏王的人么,魏王,他有意皇位对不对。”
话音刚落,卢智便猛然转过身来,遗玉从未见过他用如此凌厉的眼神看过自己,心下一惊,又听他低声道:“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知道吗?”
见遗玉点头,他神色才一松,继续道:“我也只答你一遍,我并不是魏王的人,我现下是这大唐的子民,日后做官,也是做这大唐百姓的官。”
遗玉轻呼一口气,不能怪她多想,虽然众人皆知魏王府下所设的文学馆招揽的学士并不是只有魏王的人,但她还是担心卢智会被卷入日后夺嫡之事,现下朝堂之上继位人选属三人呼声最高,一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李承乾,一是杨妃之子吴王李恪,最后就是颇受圣宠的魏王李泰。
李承乾虽名正言顺,但为人骄奢,声明不旺,李恪虽在百姓中声望极高,但却不为皇上所喜,魏王最是深居简出,虽圣宠浓厚,但却无母系支持。
三方各有所长又皆有所短,尽管太子已立,可当今皇上的态度却十分模糊,朝中不少官员已经开始暗中投靠三方,表面上这三个人都有机会,但是知道历史的遗玉却知道,这三个人到了最后,都没戏。
尽管这个世上的历史已经发生了一些偏差,但据她所知,大的方向还是未曾改变的,就好象是冥冥之中有只推手,不论过程是如何多变,到了一定的时候,总会被拨正回去。
她半点也不想卢智掺和到这党派之争中去,可是他的志向却是字迹无法左右的,还好他并未在此刻就站队,中立,自然是最好的。
卢智看着若有所思的遗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侧目望着远处的连碧青山,眼中的神色更是坚定。
×××
在家中吃过午饭,遗玉就蹲在后院的花圃边上摆弄她的那些花草,早上在山楂林里差点被卢智发现她的小动作,这会儿她倒不敢在众人眼皮底下“做手脚”,只是查看了一下那些草莓的生长状况,想着下次摘果时候摘一些给晋博士带去,那个老人对自己还是很照顾的。
“小姐,夫人叫你进去。”陈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遗玉松开手上的草莓叶子,起身拍了拍衣裳,同她一起回屋去。
卢氏正同卢智在客厅里聊天,见她进来,招手喊她坐到自己身边,脸上微微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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