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钱程
好的变个雷公嘴吓我?”
金一将来龙去脉说了,伽罗和雪儿都是讶异,伽罗更赞叹道:“世间万物,多逃不过缘法,谁料令师千年之前,九天之上所种的因,今日在一哥你这里结果?”
是啊,老孙……如果没有你,我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你和西天诸佛的那一战,到底谁胜谁负,你能打出一片你要地天空吗?
片刻静默。金一才开口问起两人深夜进宫地来意。哪知雪儿却嘻嘻笑了起来:“我和七姐姐不是一样地哦。我是来看这两匹轰动千牛卫地天马地。伽罗姐姐呢。是来看……”
她刚要往下说。一望独孤伽罗地眼神。乖觉地立时住嘴。嘻嘻笑道:“这两匹马儿好棒。我牵着遛去。你瞧。他们也很喜欢我哩!”伸手一拉缰绳超光和绝地果然乖乖跟着这小姑娘去了。
金一看得憋气。同样是人。这差距未免太大了吧?对了。也没仔细看看两匹马儿地雌雄。说不定它们就是喜欢女人?
伽罗走到金一地身边。望着雪儿蹦蹦跳跳地身影。微笑道:“一哥。你明日就要出发。今日得了这样好地坐骑。想必此番出征可以立下大功。我这厢先恭喜了。”说着。双手托上一个木盒。描金涂漆。样子甚是华美。
金一接过来。入手微温:“这是……”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伽罗地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金一有些奇怪,从认识独孤伽罗以来,除了在凉州听她说起父仇时情绪几乎失控之外,又几曾见过她说话会颤抖的?依言将盒子掀开,却见里面是一个碗,里面热气腾腾,汤里飘着十来个白白东西,形似耳朵,一指长短,香气飘上来,叫人食指大动。
“娇耳。”伽罗的笑容,月光下看起来有些奇异,眼神甚至在躲避与金一直接对视:“这是从武川镇民留下来的传统,凡是我朝将士出征之前,家中都要为他准备一碗,祈福压惊。”顿了顿,又道:“一哥,我想你孑然一身了来到大周,恐怕没人做给你,就自作主张……娘去的早,这作法是姐姐们教我的,没做过几回,你别嫌弃。”
白色的娇耳,在汤里轻轻浮沉,香味飘在鼻子里,热气扑在脸上。金一捧着这个木盒,怔了好半天。那香味,那温度,沁透了他地五官,渗进了他的肌肤,一直熨到心里头。这样的温暖,这样的感觉,有多久没有过了?自从十岁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开始!
张了几次嘴,却发现不知说什么,终究也只能说出两个俗而又俗地字来:“谢谢。”
“不用谢!”听到金一的回答,看着他珍而重之地捧着木盒地样子,伽罗忽然轻松了许多,伸手掠了掠头发,微笑道:“你尝尝味道?”一面递上一双木箸。
金一接过来,刚夹了一个,还没送到嘴里,窦雪儿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哇了一声:“什么东西这么香?是娇耳啊,我也要吃,一哥,给我吃个不?”
金一自不在乎,伽罗却把脸虎起来:“雪儿,莫胡闹,这是一哥的从征娇耳,是你女孩家能吃得?你要吃,回头姐姐再给你做。”
“从征娇耳?!”雪儿捂着嘴,也不晓得
惊讶还是真不知道:“你给一哥送的是从征娇耳呐!母送子,姐送弟,妻送……”
“你个小嚼舌根的!”伽罗大羞,伸手去捂她的嘴,雪儿拔腿就跑。按理她身小腿短,跑两步就该被伽罗追上了,岂料两人拖拖拉拉,一直追到了房檐下的阴影里才停住,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母送子,姐送弟,妻送夫吗……”望着热气腾腾地娇耳,金一耳边响起的却是宇文话语:“独孤家的七女,你有意否?”
不管自己有没有意,现在自己手里捧着地,已经是伽罗的一片心意了!
大约是因为被雪儿闹了这一下,伽罗再没有请金一当面品评自己手艺,而是就此告辞而去。也不知是不是金一多心了,那临别时地眼神,总觉得比往日更丰富了许多,伽罗眼底的莹莹光芒,竟可比天上的星辰。
月色之下,重又剩了金一独自一人。他坐在马的围栏上,望着手里的娇耳,慢慢伸出筷子去,夹了一个放在口中。微微用力,咬破了外面的面皮,热乎乎的肉汁立时流了出来,金一的身心立时被更大的温暖和满足包围。
难怪将士从征的时候,要吃上这样一碗娇耳了。记得有一句老话这样说,吃饱了,不想家!若是吃的是这样的食物,不管走出多远,不管身处怎样的尸山血海,酒池肉林,谁又能忘记家的方向?
正吃到第三个,金一忽地若有所觉,猛回头,低喝道:“谁?”
“金小哥,果然了得。在下长孙。”从阴影下走出的人,身材颀长,英俊的脸上鹰钩鼻子格外醒目,正是长孙晟。
“千牛卫的军营,什么时候变得谁都能随意出入了?即便是这营外的马……”金一心中嘀咕,随手将木盒掩上,从围栏上跳了下来:“长孙都督,何事深夜到此?莫非都督也拨入我千牛卫中了吗?”
长孙晟看看金一,忽然叹了口气:“金小哥,你若能早三年来到我大周,凭你的武艺道术,此时只怕已经积功升至大将军,甚至开府也未必不可。这样,或许就能配得上独孤七小姐了。”
金一眼神立时如刀般锐利,长孙晟的话,直接触及到了他心底刚刚被拨动的那根弦!
长孙晟却恍若不觉:“金小哥,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随同使团前往塞北迎亲?那是我一位至交好友,托我远行,一路上好保护独孤七小姐的安危的。”
金一的心沉了下去。长孙正在告诉他,一件他原先一无所知的事,一件很有可能,会将他方才刚刚浮现出一丝轮廓的美好远景打的粉碎的事!
他想阻止,却无法开口,长孙的话平静,冷彻,无情地,一字字钻入他的耳朵里:“我那位至交好友,名叫杨坚,袭爵随国公。早在独孤七小姐刚生下来的时候,独孤如愿公就已经与故随国公杨忠订下婚约,将她许配杨家了。”
喀的一声,金一已经捏碎了手中的木盒,热汤和娇耳随着木屑四下飞散,洒在他的手上,身上。
这一点热度,对于金一毫无威胁,他心中的烈火,比这点热汤更胜万倍:“你有未婚夫了,为何还要对我娇耳传情,深夜相会?你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甚至不惜牺牲你自己的名节!”方才的娇耳带给他心中的甜蜜和温暖,此刻竟成了万千钢刀,将要割碎他的心,狂乱他的性情!
——如果没有那一根金箍铁棒。
金箍棒立在心里,毫光点点绽放,那外界的风刀霜剑,根本一点也无法侵入金一的心田,更加无法遮蔽他的本性真灵。
长孙的眼前,出现了令他无法相信的情景:刚刚将木盒捏碎的金一,忽然闪电出手,眼花缭乱地一阵过后,他手中已经捧着坏了一角的木碗,吃剩的娇耳和热汤,一个不少一滴不差,全都盛在碗里。
金一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长孙都督,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好小子……凉州走来,真是一日千里!长孙晟心中激赏,轻轻点头道:“金小哥,见了你此刻的眼神,不枉我深夜到此。杨坚虽是我好友,他对伽罗的眷顾也不是假的,但,杨家身为独孤家旧日部下,当如愿公死后反而青云直上,这中间不能说没有亏欠。我来,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战场上,或许有你未曾预料的敌人,如此而已。”
月色中,他的声音迅速远去,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杳不可闻:“明日沙苑六军誓师,左二军的统帅,便是杨坚。”第二十九章完
第四卷 三教 第三十章 沙苑
征之日,清晨。
整个禁苑内外,这一夜都没有安静过。大周是一群北镇的流亡战士从尸山血海中建立起来的王朝,至今不过区区三十年,王朝上下仍旧保持着这种传自父辈的强悍勇武和朴素,一旦遇到出征战事,即便对手是最强悍的北齐军,将士们的战意也足以让他们整夜无眠。
一整夜,战马的嘶鸣声,擦拭盔甲和兵器的声音,道士念咒加持的声音,在禁苑中回响彻夜不息。是以,当金一清晨时分来到度支省时,他的一双红红的眼睛也并未惹到众人的注目。—除了度支尚书苏威。
“金郎中,临阵之际,最忌心浮气躁,汝可知道?”苏威负手站在度支省的台阶上,悠闲地望着禁苑内外,似乎根本没看到金一。金一原本和他也只是泛泛数语而已,没想到擦身而过是,苏威却忽然说出这一句话来。
“吾家善相人,此番出征本是大利于汝,不过今晨见汝,眉宇间多了一层阴郁之气,吾故有此警。”苏威仍旧背着手,望着前方,若不是旁边除了金一再没有别人,金一差点要觉得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阴郁之气……金一不觉停下了脚步。伽罗的事突如其来,尽管他方寸未乱,可是一想到在即将到来的战场上,或许除了当面的强敌之外还会有背后的冷箭,他的注意力便难以集中到战斗上。这就是阴郁之气的来源吗?
“苏尚书,你是如何看出?”
苏威淡然一笑,两撇须翘起好看地弧度。他指了指面前:“汝能看到,这禁苑上有什么吗?”金一无语,天空还是天空,今日晴空万里,能看到什么?
“在吾眼中,禁苑之上气象万千!自诛杀宇文护之后,大家气若龙虎,一日盛于一日;众军将心志如一,气若锋矢,临敌之际必定所向无前。这还只是禁军千牛卫的军气,若到了沙苑誓师大会六军,那军气势必直冲上界,足以改变星象!”
苏威到此才半转过身来,斜睨着金一:“然而,此役的胜败,实与汝关系重大,汝今日却犹有狐疑,若如此,还是趁早不要上战场为妙。否则,不独空劳己身,更要连累无数大周将士的性命!”
我的肩上,系着无数大周将士地性命!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将金一打得一个激灵。大周将士这四个字,对于他并不是泛泛而谈,那意味着史万岁,意味着韩擒虎,意味着无数和他并肩作战过,共同踏上生死之途的人……“都要上战场了,想那么多做什么?面对敌人,不管是身后地,还是面前的,只要出现,就给他一棒打去,历历分明!”
脑中豁然贯通,金一只觉得眉间陡然少了一层压力,这就是苏威所指的阴郁之气么?他朝着这位泛泛之交、今日却给了他极难得的体悟的苏尚书,深深弯下腰去,称谢。
苏威捻须微笑:“你既有明悟,那就很好。交给你的古钱业已准备妥当,不过长安左近的旧钱多已回收完毕,这是最后一批了,总计约五百万文。往后,就再不会有这样多地旧钱来供你炼法术,好自为之。”
金一点了点头,心中又多了一分沉重:钱神的法力,全来源于这度支省的钱币上,如果这一仗把神力都用完了,往后再要如何吸收?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千牛卫的军营中,他却又见到了一个久违的人:冯阿三!凉州到长安这几千里路,他们一家终于是走了过来。
当听到金一告诉他,现在只有一片沙地,什么都种不了的时候,相对于金一的窘迫,老冯却笑得轻松:“主人,庄稼人伺弄地是地,有什么地就种什么地。这世上,没有寸草不生的地,慢慢种着就是,地力总能整出来……就怕没地种呐!”
听着老冯的语气,那样的胸有成竹,那样的从容不迫,金一觉得,自己就像看到史万岁在用他的拳,韩擒虎在用他的火雷,李大白拿着他的笔一样。对于老冯来说,土地就是他的命根子,就是他生命的源泉吧?
“喂,小辈,你当真糊涂到家,你现在何止那一片沙地?宇文不是刚刚赐给你五百亩地,还有种田地人,是你自己忘了去杨素那里领取罢了!”金主忽地冒出来,吼了这么一嗓子,随即又窜回钱串子里去,不晓得和卢真人捣鼓什么去了。
金一额头蹭蹭冒汗,居然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难怪他,那日宇文封之后,随即就遇到影达摩行刺,然后又是告别何田田,再到楼观派寻求坐骑,中间事故迭生,几乎没有停下来的功夫,就连他自己地心都在这种种变故中几乎失守,又哪里有余裕想得起这档子事来?
五百亩!而且是上好的良田!冯阿三也有点蒙了,甚至当金一从杨素那里拿到了田庄地地契,领着他来到渭水河滨的田庄门外,看着那满眼绿意地庄园,老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蹲下身去,抓起一把泥土,凑到鼻子前用力地吸着泥土的香气,忘形至不顾身边就站着他的主人金一。
没有去打扰他。经历了丧子之痛,对道门的失望,里路的艰难跋涉,此刻,正是冯阿三找到新的家乡的时候。那一份喜悦,其实是金一与他共有?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