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钱程
“记得少时读庄子,有所谓庄周梦蝶,不知是蝶化为庄周,还是庄周化蝶。想不到,这竟是庄子的一路独门法术,潜隐之间,真有神鬼莫测之机。”而这一手,也坐实了金一对于庄周神通的猜测,如果以自己眼下的境界,都完全捉摸不到庄周的行藏,那么这位微妙元通真君必定已经到达了那虚无飘渺的圣者境界。
“奇怪,他既然是道门的真仙,。又有着和七十二变匹敌的神通,当日老孙大闹天宫之际,怎不见他出头?难道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下界传授什么张角兄弟太平道术,以此搅动天下了吗?”金一摇了摇头,将这无人能解答的疑问抛在一边,将自己的神念集中到留在地面上的玄鸟尾羽之上,眼前一花,便已双脚站定在实地上。
战场的形势,已经开始渐渐平息。下来,虽然在之前的交战之中,凭着陈庆之一己之力缠住了宇文邕的中军,造成大周全军大乱,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二将趁势率军猛攻,杀得大周军伤亡惨重;但随着杨剑和史万岁分率本军出击,这两支强兵固然是战力惊人,领兵之将又是威风八面,纵然有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亲率精锐邀击,也难以匹敌。
两将虽然占了上风,但整个战。场中的形势却还是北齐军在压着大周军打,直到宇文邕脱身而出,高长恭和斛律明月见事已不可为,方才彼此交替掩护着,率领大军撤回到河桥南城之中。金一下来的时候,便已经是黄昏时分,战场上两军彼此分开,各归本阵,除了在地上留下不知多少死伤的兵将之外,彼此的态势却没有半点变化。
宇文邕此时忙着整顿师旅,让败战诸军各归编制,。回到原先的岗位之上,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空来问金一去了哪里。他便径自回到了自己的神兵之中,见到史万岁时着实是一番亲热,这一别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三天,但是其中的种种遭际,想起来就好像是经过了不知多少个世代一样,所谓恍如隔世,又岂能形容?
放开史万岁,金一便看到牛琪琪站在面前,大眼睛。望着他,似乎有一种东西在她的眼睛里翻滚着,直到看到他的这一瞬间,才平息了下去。那是担忧和牵挂吗?金一心中感激,朝着牛琪琪笑了笑,正要说话,冷不防旁边冲来一个大头,超光天马以它那光都追不上的速度冲到了金一的怀中,大头一个劲地直拱,好似是在撒娇,又好似是在埋怨金一,每次一出战,就把它丢在了一边。
超光既然在这里,绝地自然也到了牛琪琪的身。边,不过它的脾气较为温和,却不似超光这样赖皮,缠的金一大呼受不了。好不容易才从超光的脑袋和舌头中挣脱出来,金一忽然想起了陈庆之的最后嘱托,朝那战场当中望去,只见那一团血红的煞气已经变得只有一人高下,翻滚之势也已经缓了不少,看这样子,再过个一天半夜的,这团煞气大概会自己消散掉吧?
“陈白袍留下的。东西!兵家之道至高境界的奥秘!”这两句话,每一句都足以令每一个从军为将者心动,何况史万岁还曾经在邺城亲眼见到过陈庆之?大喜之下,他甚至没有顾得上问问金一,他们在这棋盘之中到底遇到过什么,自己一旦踏足进去会遇到什么危险,就这枚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一脚踏入那血光之中,和他相伴的,只有那柄正散发着淡淡苍白光芒的徐夫人剑而已。
金一一把没拉住,不由得跺脚,要知道陈庆之临终曾言,若是史万岁想要继承他所留下的力量,便需要降伏那一千多名生死追随陈庆之的白袍精兵,岂同等闲?原本他是想和史万岁一同再进去,一则自己是识途老马,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二来到了那血光之中,说不定还能找回自己刚才所触及到的那种“势”的境界。谁知史万岁就这么独自冲进去了!
他正要追上去,又一桩奇事发生,那团一人多高的血光,就在史万岁踏进去的一瞬间,倏地收缩成一点,随即向着地下直钻了进去,那劲头可以让金一联想起,当日他在渭水河滨的沙地上种下菩提根时的情景,怎追得及?
金一叹了口气:“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史将军不能凭一己之力降伏陈白袍留下的东西,他大概也没有资格,继承陈白袍的衣钵罢。看他的造化罢!”
史万岁既去,这指挥权自然又交回到金一的手上,好在有长孙晟这样精明强干的将领在军中,诸事都由他向金一禀报,说起来也不过就是追在少林僧团的背后跑了一路,直到和宇文邕派来的人联络上,大家共同合力设下埋伏,一举将少林僧团给围住了。再往后的事,金一多半也知道了。
金一听罢,慰问了几句,正要叫他们都去休息,却见长孙晟欲言又止,奇道:“长孙都督,有何话说?不必拘泥。”
长孙晟正要他这一问,便道:“将军,此番恶战连场,中间又遭遇许多非人,军心颇有动荡之处。这里许多都是当初做释子道人的,刻下行径已经等于是山门的叛徒一般,若是道门或者佛门终有卷土重来的一天,他们地位堪忧,我看军心便是因此不稳,须得请将军加以调合镇服。”
原来如此……金一暗赞长孙晟精细,若不是他提醒这一句,自己的眼睛都盯着天上,哪里会注意到身边这些细枝末节?倘若真的军心不稳,到用到兵将时才发觉,那可就悔之晚矣。他点了点头,便来到神兵军前,大战之后,这些昔日的道士佛子看上去也多了几分当兵的样,席地而坐的姿势也不那么讲究了,有许多人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张着腿坐在地上。
见金一到来,一百零八员星将都围拢了上来,金一扫视一周,目光从释远、辛道士等人的眼中扫过,果然见到的是充满了狐疑和期盼的眼神。他毕竟阅历尚浅,想要用言语来镇服军心,又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忽地灵机一动,将手一弹,一百零八道金线倏地从手指上弹了出去,飞到这些星将的头顶上,和原先别在那里的金钱连接起来。
只一瞬间,这神兵便从一盘散沙,变成了完整的军阵,一切都在金一的掌握之中,那种感觉,就好像金一一个人的感官,一下子分散到了三千人的身上,他们的眼睛,耳朵,就和他自己的眼睛耳朵一样。就连每个人的思绪,也都巨细靡遗,映射在金一自己的灵台之中。
“七十二变,凤凰变!”当日渭水练兵,金一尚未完全领悟到鱼龙变的境界,只能稍稍演化其中几样已经被他练成的变化,譬如元龟变,腾蛇变,这凤凰变却因过于飘渺,而不在其中。须知凤凰本身就已经是神鸟,是百禽之长,世间更无一种鸟得其血脉,也就是说,金一无法从飞禽变中找到凤凰变的线索,自然无从推究其变化。
但如今,这凤凰变一出,却是水到渠成——严格地说,应该是火到渠成,凤凰变一起,一股神异的火焰从金一手中金箍棒上直喷出来,沿着那些金钱,瞬间延烧到所有的神兵身上。
而沐浴在这凤凰火焰之中,所有人却没有感觉到半点痛楚,甚至连所有的私心杂念都被凤凰之火一扫而空!第三十二章完
第七卷 第三十三章 大权不二
第三十三章
此变一生,金一自己也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原本从众兵将眼中发出的,是狐疑而充满了期盼的眼神,但这凤凰火焰一旦焚烧起来,真好似是净世的烈焰一般,将这些眼神中的杂念一扫而空,所有的兵将,全都是以一种全心仰慕,五体投地的态度,望着金一。
那并不是一种畏惧,若是如此,他们应该是俯首听命,连头也不敢抬起来;那也不像是赤子对于父母的孺慕思恋,这种感觉之中,隐隐多了一分威严,少了那样的温情。就好像是……金一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传说中百鸟之长凤凰现世时,众鸟都会前来参拜,所谓百鸟朝凤的情景。现在这样子,不正像是这些神兵正在向他朝拜?
此念一生,金一灵台中陡地一闪,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从金箍棒中生出,逆着他的钱力流动方向,直向着他的灵台中蹿了过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从来都是他调动力量,从钱眼中,或者是用点金手的神通放出,何时会在运使神通法术时,有什么力量反馈回来?
金一大吃一惊,只道这是什么外魔入侵。虽然他修道的过程甚是奇特,以钱力和菩提子为根基,修炼那七十二变的法门,在那五指山的佛境之中,就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外魔入侵的祸患;到了凡间,虽然是迭遭险阻,幸而老孙早有防备,给他留下了三根救命毫毛和金箍棒的神灵法力在体内,令他道心坚固无比,几乎可以比得上金刚不坏。是以修道之人最为头痛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现象,在他身上根本不成为问题,这方面他的经验少的可怜,差不多就是“只知道有这一回事”的程度而已。
这样的话,叫他怎能分辨,这来历不明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东西?第一反应,便是调动自身的法力,前去抵御其入侵,至少要保住最为紧要的灵台不失。可是无论是钱力,还是菩提法力,对于这莫名的力量都是毫无作用,甚至还有些开门揖盗的意思,任凭其长驱直入,瞬间便从金箍棒一直冲到了金一的灵台之中。
直到灵识与之相触,金一才。释然发觉,原来这股力量,其实并不陌生,根本就和宇文邕的大权威能如出一辙,同样是有着那种侵蚀睥睨的特性,同样和钱力彼此交融无间,在他的灵台之中转了一圈,好似是一个新来的访客探察一下新环境一样,便即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又退回到金箍棒中潜伏了下来。若是不加意探察,金一几乎看不出,在金箍棒中竟存在着这样的一股力量。
可随即,更大的问题便在他心中。滋生:从没修炼过大权的术法,也不懂得运使权力之道,为何自己的金箍棒中,会有权威的力量存在?金一的灵识与之相触,察觉到这股权威和宇文邕那一种似乎略有不同,多了一丝炽热的霸气,那种唯我独尊、舍我其谁的气概,比起宇文邕运使大权权威时的内敛深沉,更显得飞扬跋扈。
倘若将宇文邕的大权威能比。作秦始皇那样的天下雄主,那么金一新生出的这一种霸气便好似是西楚霸王一般。“是凤凰变的威光所及,还是因为适才我将钱力放手,任凭它和大家的权威合为一体,才会生出这样的变化来?”
金一心中疑惑,这霸气之中的炽热感觉,和凤凰火。焰显然是一脉相承,比起金箍棒发威时的那种光焰,毁灭性来得更加强盛一些;而其威霸之气概,又与他所知的权威之特性一般无二,身为钱神的主人,又是和宇文邕一同降伏了大权的人,金一敢说自己对于大权的认识,除了宇文邕本人之外,当世不做第二人想。
“看来,惟有去和大家商议,才能探究其中的究竟了。”。金一甫一生出此念,那金箍棒中老老实实潜伏着的霸气忽地腾跃起来,就像是火种遇上了火油,一下子烧得轰轰烈烈,名副其实的火气大盛。似乎,这霸气是有着自己的灵性,一听说金一想要去和宇文邕一起探究自己的秘密,竟生出了抗拒的意念来!
金一大惑,他读得懂这霸气的意思,却不知道为。什么。“唉……傻小子,这你还想不通?”卢真人忽然悠悠叹了口气,好似恨铁不成钢一样:“大权,什么叫大权?大权独揽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大权……独揽?”金一。喃喃念着,难道说自己金箍棒上来历不明的这股霸气,天生就和宇文邕的大权不对盘?这怎么可能,这霸气是从他和宇文邕合力之后才生出的,两者之间必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几乎说得上是一母同胞,哪里会有彼我之分!
卢真人有些着急起来,叫道:“你这小子,怎不知道厉害!当年我侍奉始皇,他独掌天下,本族宗亲也被杀了个七零八落,其实一开始也未必是有什么利害冲突,只是他一人掌权,决不容他人分润一丝,从始皇的眼中看出去,举世莫非臣仆,纵然是亲如母子也不例外!以这样的心态对人,别人怎能服他?到最后亦惟有刀兵相见这一条路了。”
“如今那宇文大家执掌权柄,眼见得就是始皇重生,纵然他得到这权柄的时日较晚,心智远比始皇当年初获权柄时来得成熟稳重,但浸yin其中时间久了,也免不了要受大权之染。前几日我嘱咐你,要对他讲究说话,你这么快便忘记了么?”
听卢真人提起当日的事,金一这才晓得严重性,虽然还是不大明白其间的世故,但宇文邕当时的心态变化,却是丝丝都在他的感应之中,这全仗着他和大权之间的感应。
卢真人见他肯听教,才将语气缓和了一些:“小子,我告诉你,不但这事你不能告诉宇文大家,便是那权柄,日后你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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