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钱程
一击,恐怕中土佛门的各宗派便有瓦解之忧。”
金一听到这里,便想起孙思邈对他说的话来:“你入世之时,不受阴司管辖,西方道又断了,因此你已经是轮回之外的人了。”当时以为自己懂了,现在才知道这话的含义之深,所谓的西方路绝,原来是极乐世界都无法和中土连接起来了,怪不得佛门诸佛如来要大动干戈,倾巢出动来对付老孙一人。
那么,难道说就是因为老孙的缘故,才使得西方路绝吗?这慧可来找我,莫非是想着落在我身上,找出打通西方道路的办法?
金一的心顿时拎了起来,尽管是初入尘世,他也可以想见,自己的身上如果牵扯到了这么大一件事,会有多少麻烦上门!
他仔细而飞快地在脑中将当日五指山一役的详细情形回忆了一遍,当自己凭藉着风火扇的威力冲进五指山内时,山外的战斗尚未结束,不过只过了一会,当时被太白金星附体的李大白也冲了进来。当老孙脱困,五指山飞起的时候,山中的佛境也随之瓦解,当时金一就已经看不到群妖和众和尚的影子了,想来,慧可等人对于五指山一役的所知就只能到那个时候为止,后来西天诸佛降临,组成胎藏界大曼荼罗,想要降服老孙的经过,他们并不了解。
即便是一直坚持到了最后的几个人,也只看到了那一战的开头而已。“听这慧可所说,西方路绝,莫非老孙和诸佛之间的这一战,到现在都还没有了结?”
自来神仙的传说中,就有一句古话,叫做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仙境中的时间流逝,和人间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哪怕老孙和诸佛之战只是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在人间也可能要经过十年八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金一想到这里,将心沉了下来,静静地道:“和尚,你今日是为我而来?”
“正是。”慧可合十道:“贫僧虽然不知西天路究竟因何而断,不过前因后果推想起来,总是应在五指山那位孙大圣的身上。而遍寻中土,和孙大圣关系最密切者,非你金小施主莫属。我不找你找谁?”
“你待如何?”金一不动声色,手心已经攥住了毫毛,心念一动之间,便可化作铁棒。
于无声处,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散发开来,金虎死死盯着慧可的手,只要那只手一动,大刀势必闪电挥出,绝不能让慧可使用桌子上的那个炼妖壶,那是足以扭转他和慧可之间实力优势的法宝!
蓦地传来一声轻笑,何田田素手一闪,已经将桌上的那把炼妖壶拿起,另一只手取过一只酒杯,把壶中酒在杯中斟了半满,推到慧可面前,笑道:“大和尚,你说是来喝酒的,怎么只说话,不见你喝酒?该罚一杯哦?”随手将壶又放在桌子上,手却没有离开壶柄。
慧可暗吃一惊,这壶可不是什么人都拿的起来的!寻常的凡人若要去拿它,这壶有万钧之重,千百人都难以移动分毫;而若是妖怪之流要拿起它,则壶上的法力会生出感应,以雷火殛杀妖怪,凭你是千年以上道行的妖怪,也不能全身而退。慧可自己也是仗着懂得开启炼妖壶的口诀,再用佛门的密咒护身,才能将这壶运用自如。
可是这何田田信手拈起,就当是一把平平常常的酒壶一样,莫非她不是人也不是妖,竟是天上的神仙临凡?慧可暗叫失算,他今日在凉州城中见到金一,看他穿上了千牛卫的衣服,情知这人已经加入了大周千牛卫,往后再要动他的话,就要和大周正面为敌了,故而不顾自己势单力薄,仗着刚刚取得了炼妖壶,足以克制金一身边的金虎,竟自想要将金一强行带走。
怎知金一的身边,还有象何田田这样的异人,令他这位禅宗二祖也看不清深浅?
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慧可一时还没有决断,场中变故又生,只见李大白忽然伸出手去,将金一面前的那杯斟满的妖炼蚀魂酒给端了起来,仰脖一口喝了下去!
慧可大惊失色,金虎和牛琪琪也是一起变色。这妖炼蚀魂酒名字说是酒,其实是炼妖壶将妖精的元气收进去之后,用阴阳二气和文武之火炼化,成为极纯粹的精气泉源,等于说每一滴都是壶中妖精的精血所化。
这世上的妖精修炼,乃是采天地之元气,吸日月之精华,而炼妖壶便能将这些被妖怪们纳入体内的元气精华返本归元,变回一种最为接近先天元气的状态。这样斟出来的酒,其中所蕴含的天地元气,精纯庞大的无可想象。
听上去是极好的东西,对于人和妖却都不啻于剧毒之药,妖类一旦喝了下去,固然是散功破丹,道行尽散的下场,那是这炼妖壶法力的应有之义;而凡人的体质单薄,平常虽然也是靠着天地元气和日月精华度日,却要通过饮食消化来加以吸收,决计无法直接承受这样精纯的元气,一杯下肚,除了爆体而亡之外不做他想。
慧可见李大白分明是个俗世的书生,竟将这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心中吃惊更甚于适才何田田拿起酒壶的时候。然而他正聚精会神,想要解开目下这个错综复杂的局面,根本没料到李大白竟会作出这样的举动,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阿弥陀佛!”叹一声气数使然,慧可立时息了念想,这还未出手已经伤了一条性命,岂非是缘法未到,自己逆天而行所致?
不忍见到李大白七孔流血,爆体而亡的惨状,慧可正要起身,陡然间双眼瞪得滚圆,只见李大白一杯酒喝下去,在嘴里好象漱口一样呵嘞呵嘞转了一会,噗地一声又喷了出来,一口金黄色的酒雾直喷到一旁的空中。
“好难喝的酒!”李大白咋着舌头大叫。
奇景在这一刻陡然出现,那虚空之中,被这口金黄色的酒雾一喷,竟似出现了一道墙,酒雾喷在墙上便粘住了,而后缓缓流下,一面流一面还嗤嗤有声,酒液所到之处,那面无形的墙上便出现了一条条的缝隙,内外的声音霍然沟通,方才那静谧的小世界就此消失无踪。
慧可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极尽愉悦,仿佛遇到了什么极满意的事情一样:“妙哉,妙哉!佛门广大,唯渡有缘,今日贫僧之来,显然不合缘法,妄求无益,不如喝酒!”说话间,慧可把何田田斟的半杯妖炼酒泼在地上,取过地上的酒坛,招手从小二那里拿了一只大酒觥,水酒淋漓斟的满满,端在手中向座上众人团团示意,连牛琪琪也没漏过,然后一饮而尽,旁边的酒客这时好似又能看到这桌上的动静了,见大和尚酒量甚宏,不由得都大声叫起好来。
慧可放下酒觥,随手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渍,大笑三声,朝着金一合十道:“金小施主,世间之事,有因便有果,施主降临凡尘,既非无因,这果报早晚将至,只是看来并非应在今日,亦非应在贫僧身上罢了。叨扰一场,贫僧赧颜之极,这里有一件物事,说来和施主也有些干系,可权充酒资。贫僧这便去也!”
袖里飞出一件东西,丢在桌子上当啷做响,慧可袖子一卷,将桌上的炼妖壶抓起,长笑声中扬长而去。
金一不知炼妖壶和妖炼蚀魂酒的奥秘,自然也不晓得李大白和何田田两人的举动,在慧可眼中意味着什么,对于慧可这般开头剑拔弩张,忽然间偃旗息鼓的前紧后松,委实摸不着头脑,眼睁睁就这么看着慧可掀起酒肆门上的帘子,消失无踪。
正在发愣时,慧可的声音却又传入耳中:“金小施主,西天极乐道路断绝一事关系重大,佛门各宗决计不会善罢甘休,贫僧虽去,当另有大德威能之辈接踵而至。金小施主当早谋存身之计,以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世间万物,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因果相承,仙佛亦难逃天意摆布,施主好自为之,日后当有再见之日!”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金一脱口问道,周遭的几人却对他瞠目而视,窦雪儿嘴快,已经叫了起来:“什么这说的都是什么?你说这东西吗?”说着伸手去抓桌上那件东西。
“咦,你们没听见刚才慧可和尚出门时对我说的话吗?什么因果前定,仙佛也难逃天意,什么佛门大德之辈接踵而来的。”金一说了一回,众人都是茫然摇头,显然都没听说到这最后的几句话,金虎在旁哼了一声,道:“这是佛门的口密法门末流之用,据说可以将声音只传到一人耳中,雕虫小技而已。”
“原来如此,慧可这恐怕不是防备我们几人听到,而是在防备旁人吧。”李大白摸着下巴沉思,冷不防窦雪儿又叫了起来:“咦,这不是天官府的信牌吗?而且是最高级的内史级那种啊,全天官府只有五块,这大和尚又不是天官府的内史,怎么会有这信牌?他为何又丢了下来……换酒钱?”小脸越说越离奇,一脸的难以置信。
独孤伽罗和李大白听说,也是吃惊不小,轮流将这信牌接过来看。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信牌上,却无人察觉,那口被李大白喷出的妖炼酒,与地上那滩慧可所泼下的酒渍融在一处,渐渐蒸腾为细细的雾,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主宰所召唤,一齐向着金一的衣袋中钻了进去……第八章完
第九章 再战一场又何妨?
第九章
“我朝太祖立国之时,分立八柱国家,其中有两人仅为虚衔,其余六柱国各统一军,是为六军。”总管府,独孤伽罗的住处,独孤七小姐手握着慧可留下的那块天官府的信牌,将个中的原委缓缓道来:
“立国之初,国势艰危,太祖屡次统帅六军与北齐交战,沙苑、邙山、河桥等役,胜负相间,虽然终于能够立足关西,但最初的六军也折损严重,不得已招纳关西豪杰从军参政,国家亦从原先这六军的基础上敷衍出行政的诸府。”
“六军之制,乃是采自周礼,因此立国之后,政制也是采用了周礼的六官制,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分治,而以天官府凌驾其余五官之上,并且在同州开霸府,每年秋狩之际大会六军校阅士卒。故此,天官府的权势极重,几可与天王大家并驾齐驱。”
独孤伽罗玩味着手中的信牌,声音变得极为沉重:“太祖驾崩时,诸子年幼,便将大事托付给侄儿宇文护,命他做天官府的大冢宰,赵贵、贺兰祥还有先父辅政,共同辅佐太祖长子宇文毓即位为天王。孰料宇文护狼子野心,太祖驾崩后,他联接贺兰祥,排挤先父,杀死赵贵,更将宇文毓毒杀,因之大权在握,无人能与之相抗。”
金一诧异不已,问道:“此人如此胆大妄为,难道国中就没有人能制他?”
独孤伽罗倏地抬头,灯光下她脸上晶莹一片,竟已泪流满面:“他毒杀宇文毓之后,又立太祖第三子宇文觉为天王,宇文觉年少英武,有意铲除宇文护,联结先父以为臂助。岂知事有不谐,宇文护率先发难,又杀死宇文觉大家,逼令先父……自尽……”说到这里,已是语不成声,泣下沾襟。
“哼,奸贼宇文护,他打的如意算盘,想要把太祖诸子一一害死之后,他自己就能做天王了。”窦雪儿挥舞着小拳头,小脸上也满是气愤:“要不是我爹爹深居简出,不和他争权,恐怕也早就遭了他的毒手了!即便如此,还是摊上了这个出塞求亲的苦差事,宇文护还从中捣鬼,让突厥人看出了我大周的软处,否则这求亲怎么会这么艰难,一去就三年!我看呐,这回程之时,爹爹和七姐姐被北齐和妖戎半路劫杀,多半也是和宇文护有关。”
“七小姐……”自从相识以来,所见到的独孤伽罗都是一副沉着从容,大大方方的样子,似乎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然而此时,说起自己的伤心事,她才露出了哀婉欲绝的小女子模样。她哭起来的时候,就象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阻止不了泪水的泉涌而出,喉咙里偶尔发出的呜咽声,听上去仿佛是心在破碎的声音一样。
“七小姐的先父,便是这凉州总管府原先的主人,独孤信。”李大白向金一低声道:“独孤公是太祖的童年挚友,文武全才,参与了开国诸役,功勋彪炳,上得太祖信重,下受诸军拥戴,甚至在百姓士庶中亦有着崇高威望,大女儿更嫁给了先天王宇文毓为妻,是大周的一朝王后。宇文护要夺权,就必须要铲除独孤公。”
“我也见过独孤公。”何田田一直保持沉默,这时却出人意料地开口道:“当年孙处士在夏州行医时,独孤公便对孙处士极为赏识,圣童一语便是出自独孤公之口,随后不胫而走,人皆呼孙处士为圣童。独孤公……”她侧头想了一会,方道:“是个好人。”
独孤公是好人,那么杀了独孤公的不就是坏人?金一正要说话,李大白却忙丢了个眼色给他,示意他且莫开口,指了指独孤伽罗手中的信牌,道:“这信牌是天官府中的要紧物事,拿着它就可以自由?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