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钱程
过了好一会,宇文护的心绪才渐渐平息。他口中念念有词,起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圈,手指上的黑光虚空凝注,便在空中结成了一个黑色的光圈,光圈里立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透着紧张和焦虑:“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找我?我大哥可不是吃素的!”
“放心!”宇文护大不耐烦,冷声道:“我宇文氏的黑光传自太祖一脉,妙用无穷,不在你道门的神通之下,只需你身边无人,怕你大哥作甚?我来问你,凉州如今有什么动静?”
那光圈里的声音沉默片刻,好似在强自平复被对手蔑视所带来的羞恼,方才应道:“大家今日便已回程了,前队刚刚出城不久,吉藏公主的车驾还在城门里。你要找的那个人,也跟着大家一同回长安去了。”
“就这样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那声音好似有些不敢确定地道:“昨夜,总管府里出了一件事,闹得颇大,等我披衣出来看时,却已经看不出什么,只听守夜的头陀说,平明时分,总管府里陡然出现一个长人,高逾山岳,半只脚就踏平了总管府,后来被玄甲天兵给收服了……”
宇文护把那光圈一震,截口道:“我要听这些怪事作甚?你只说那宇文邕如何。”
“……是。大家今日起程之时,曾经找了家兄前去密议,究竟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不过看家兄回来后的神情,好似有些迷惘,只说大家要他尽力搜集古钱。”
“古钱?”宇文护一懔:“和那小子有什么干系?”
那声音苦笑道:“这就不知了。大冢宰,以你在朝廷中的地位,大家若要有什么举动,难道还瞒得过你的眼睛?我这里荒僻之所,怎比得上你那同州和长安近在咫尺。”
宇文护笑了起来,好似对于这句话甚为受用。“大家回京,你兄弟竟不随行?”
“大哥要回去,留我在凉州留守,二哥则被大哥差了出去,好似是去西边妖戎之地。”
宇文护又问了几句,见再问不出什么了,方道:“也罢,这就难为你了,我从不亏待于人,赏赐自有人为你送去。这边还有一件小事,须得你亲自去办,那慧可和尚你是识得的,此人现在凉州左近,你为我将他找出来,还有他身边的炼妖壶,越快越好。”
“炼妖壶?!”那声音惊呼出声:“大冢宰,炼妖壶本是妖戎之宝,向来秘不示人,怎么会到了慧可和尚的手中?我与那慧可和尚虽未交手,也能窥见他的修为,只在我之上,如今手头又有炼妖壶这样的法宝,就算我发现了他,也降不住他。”
“这你不必担心,找到了只需将消息传递于我,我自然差人去拿他。”宇文护冷笑道:“宇文邕所到之处,随时随地摆设下玄门大阵,内卫森严不说,方圆百里内的道法施为都瞒不过他,慧可和尚昨夜才在凉州现身,此时必定走不远。你这便去办此事吧,速速!”
那声音无奈地答应了,宇文护挥手一点,光圈倏忽散去无踪。他摸着下巴沉思半晌,脸上露出决然之意:“宇文邕,不管你要做什么,这次也教你一命归天!”
当日傍晚时分,长安城头的守卫惊讶地发觉,向来很少离开同州霸府的大冢宰宇文护的车驾,竟出现在长安城下,忙开城出迎。
宇文护慰问了守城将士几句,正要入城,忽然城上又传来守城兵士的喊声:“大家已从北门入城了!”
“宇文邕竟然回来了?这么快!”宇文护暗吃一惊,他赶着回来,就是想要趁着宇文邕没回来之前,发动其在长安城的布置,孰料宇文邕竟然半天之内急赶了数千里路,和他前后脚抵达长安!
“回来的这么急,突厥吉藏公主的车驾是不能带了,到底宇文邕想做什么,这么赶?”宇文护一面心中思忖,一面率众向北门赶去,迎接宇文邕大家回京。
北门外,金一骑在坐骑牛琪琪背上,抬头仰望着长安的城门,惊叹道:“好高大的城楼!我原先以为凉州的城楼就够高大了,谁知竟然只有长安的一半高下!”
“长安北门,城墙高六丈,城楼高十丈,四角用玄铁铸成铁柱支撑,加持真武荡魔护身咒,不惧矢石和诸类妖术邪法,魑魅魍魉皆不得过此城而入长安。”宇文邕骑在马上,满意地看着金一赞叹长安的城楼,如数家珍般地将长安城楼的种种娓娓道来,中间连一点顿都不打。
“真乃金城汤池也!”金一听了,越发赞叹不已。
宇文邕一笑,转道:“金千牛,你这坐骑当真神骏,我这坐骑乃是先太祖将西域良种和天马相配,血液中甚至有八分之一的神龙血统,方能半日赶了数千里路。你这头母牛娇小玲珑,跑起来竟不在我这神驹之下,看样子还行有余力,不知是什么异种神牛?”
金一笑了笑,正想着如何对答,他可不想把牛琪琪的身份说出去,到底曾经受了老孙的嘱托,收她为坐骑是可以,若是闹得众人皆知,那对于牛琪琪可就是一桩奇耻大辱了,说不得还要得罪了牛琪琪那未曾谋面的爹爹,据说是一位神通广大、不在老孙之下的大圣哩!
今天这么急着赶回来,乃是出于韦孝宽之计,也不知这位大周的第一名将用了什么法子,硬说今日赶回长安是上上大吉,然后又是贞又是亨地说了一通,金一听的如在梦里。宇文邕却深信不疑,索性撇下了吉藏公主的车驾,只率领百余名千牛卫,一路飞马疾驰,平地时更用上了神行法,方能急赶回来。
正说时,刚进了北门城门,迎面一列车驾来迎接,唱官名的大声道:“天官大冢宰,都督内外诸军事宇文护,恭迎大家还朝!”
“宇文护?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还在此迎接?”宇文邕大吃一惊,看了看金一,心道:“莫非我回来所要施行的计划,竟已被这奸贼知晓了?”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大冢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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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书评区也太冷清了,快成广告区了,手里大把精华都发不出去。……
晚上再加更一章。
有生以来,金一第一次见到了那么多的官。和在凉州所见到的老百姓截然不同,这些官所穿的衣料闪闪发亮,更佩戴着各种金玉佩饰,仿佛这世界的颜色,一下子就为之丰富了许多。
看到了新鲜的东西,金一自然是兴高采烈,跟在宇文邕的马后左顾右盼,蓦地,一双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睛,让他心里一沉。那是独孤伽罗的眼睛,又大又亮,金一原是看的熟了;可是,这双眼睛原本是那样清澈,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阴影,在那阴影之中,倒映出的是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身当出迎的文武百官之首,年纪也只有三十出头,相貌眉眼间与宇文邕竟有五分相似,正在城门口率领百官迎接天王大家的归来,他的口中大声报着官名:“臣,天官府大冢宰,都督内外诸军事,宇文护,恭迎大家归朝!”
“他就是宇文护么?”金一心中立时了然,这就是当年害死了独孤信,逼得年方十岁的独孤伽罗怀着满腔仇恨,远走塞北的宇文护么?据说,他还先后害死了两位天王,那是宇文邕的两个哥哥……此刻,宇文邕的眼神,是否也和独孤伽罗一样?
身在宇文邕的背后,金一看不到他的眼神,不过,诸多的官员和各种礼节,没多久就让他头昏脑胀,失去了兴趣,若不是钱神突然出声提醒,几乎就错过了那道暗中注意他的眼神:
“阿一,那个大官在看你哩!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好心。”
金一猛一抬头,正迎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那种黑色是比最深的夜更深的黑,天上的太阳映在那双眼睛里,竟也失去了光芒,重重叠叠的人影在那黑色的眼睛中掠过,留不下半点影迹。
“宇文护?!”金一只觉得心旌一阵摇动,幸好心田中的莲花悠然香气散发,才稳住了他的心神,不由得暗自惕醒:“这人好似和天王大家是同出一脉,可这眼神的魄力,好似不在大家之下……”
却不知,对于他的反应,宇文护也在暗中吃惊:“好小子,被我这黑光一照,竟只是微微失神,别的且不说,这份护心守神的功夫着实有些功底,够得上仙道士的水准。王老三说这小子练的是旁门左道,只怕不尽不实。”
虽说心中有所警惕,但宇文护手握大周的实权已达十年之久,可以说是这一方天下的实际上的天王,单单一个初出茅庐的金一,哪怕能和绝世名将兰陵王战成平手,也还不足以让他倾注过多的心神。他的注意力,仍是放在自己的堂弟身上,宇文邕如此急匆匆地赶回来,甚至丢下了自己还没过门的妻子,其中必有重大的图谋,而且十有**,就是针对自己的。
这份疑问,一直到宇文邕回转庙堂,拜祭过祖先之后,才得以部分澄清。大周天王迎接突厥公主回朝之后,第一道政令却和这件朝野上下期待已久的大事毫无关联。
“即日起,命天官府与春官府商议,铸行新币,凡现存行用各种钱币,一律收回府库,熔铸为新币。”宇文邕此言一出,百官顿时为之汹汹,铸行新币,这是何等大事,大家事先没有和百官进行任何商议就下了决断,如何使得?
宇文护眯起眼睛,脑中想起的是之前所听到的那个消息:“宇文邕在凉州下令,搜罗各种民间钱货,尤其是古钱……本朝太祖也曾铸行布泉币,不过并未要求以此替代现有诸钱货,而宇文邕却比太祖更进一步。这道政令一出,势必会有大量的古钱落入宇文邕的手中,假如这就是他的目的,此举无疑颇为高效。”
扰攘片刻之后,群臣的目光都落在宇文护的身上,身为百官之首,总揽军政大权于一身,他不开口表态,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办了。
隔了好一会,宇文护方欠身道:“大家此议,乍听起来有些突兀,细想起来却又蕴含深意。本朝自太祖铸行布泉币至今,已逾十四年,其间并未再发新币,公私行用多有不便,说来也该再发一次新币了。只是,大家有意用新币将民间钱货尽数换回,这却未免不妥,民间所用钱货,有许多仍旧是汉时的五铢钱,日久年深,钱文模糊不清,钱上的金铜磨损甚多,而新铸之钱势必量足钱重,这换用起来,恐怕朝廷的府库要吃不少亏呀。”
金一站在殿角,以他的耳力,若是想要听清殿上说了些什么,自不是难事,不过他对于朝廷大事兴趣缺缺,尤其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什么税赋啦禄米啦钱银啦,对于他来说,根本是比天书还要晦涩的东西——天书如果放到他面前,恐怕还好懂一些。
几番想要离开,无奈金主却对此事极为紧张,对于金一的不上心大为不满,死活不许他走开半步,一定要在这里听壁角,金一拿他没办法,再说初来乍到,他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也只得继续站着。
正在无聊,忽然觉得有几道目光在注目着自己,金一转头望过去,只见三五名军将,穿的都是和他一般的千牛卫的黑色戎装,正向他打量,眼光颇有些不那么友好。
何田田伤势没有痊愈,要和公主的车驾一道慢慢前来,李大白进城之后就望唐州总管府的留守处去了,此刻金一身边,竟没有半个他认识的人。对于这些态度好象不那么友好的同袍,金一一时也想不出要如何上前搭话,双方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他索性就转过头去,不管了。
“哼!”这一声并不响亮,金一耳中却像打了一个闷雷似的,整个灵台都为之微微震颤:“这人是谁?好强!这份魄力,比起史万岁来分毫不差……”
他再次转过身来,只见一名千牛军主大步走近,此人身量极高,足足比金一高了两个头还不止,站在三尺外,就好象一座山要压过来一样,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冷冽如冰:“你是新来的?怎么没有统军和军主带你,独个在这里闲晃?”
金一一怔,随即笑道:“我名金一,在凉州新近跟随大家,尚未有军主统属。这位想来是留守长安城的千牛军主了,不敢请教上下如何称呼?”
“韩擒虎!”名如其人,此人当真是气势如猛虎一般,让金一不禁想起了自己所熟悉的另一头猛虎,顺口就说了出来:“韩军主,好气势,与我那家仆竟不相上下!”
韩擒虎的眼睛立时就瞪了起来,旁边那几个看热闹的千牛卫可傻了眼:这新来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把千牛三杰之一的韩擒虎视为自己的家仆!
在金一而言,这也不算是多么失礼的话,金虎贵为一方妖王,千年的道行岂同等闲?这中土神州或许有人能制住他,不过至少也得是天道士那样的级数,这韩擒虎气势逼人,本领虽然未知,以王伯元在宇文邕面前的地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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