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钱程
“爹爹,咱们已经等了一天了,却没见半点动静。大军在此久驻,每日的人吃马喂都不是那么好筹措……”宇文会小心翼翼地,一面看着宇文护的脸色,一面搜肠刮肚,寻找着不那么刺耳的词汇:“诸将不得军令,都有些骚动不安,说道大军如此虚耗,恐怕日久生事……”
宇文护闭着眼睛,双手抱拳在胸,任凭宇文会说得没辞了,亦只作不知。
宇文会一脸尴尬,忽听军帐外脚步声响,有人疾步入内,大声道:“大冢宰,山中异变,诸军不安,请大冢宰出帐查看!”
宇文护此时已是一身戎装,只将兜鍪除下来放在一旁,闻言方将眼睛睁开一线,淡然道:“什么异变?说清楚!”
那人躬身道:半刻之前。上一军左营所驻地山岗上。忽然多了一处松林。据当时哨兵所言。那松林竟是凭空长出来地;几乎与此同时。下二军、下三军驻屯之处。亦有多处地形变化。或是山变为谷。或是平地划出一条深沟来。凡此种种。共计七处之多。众军不明所以。故而请大冢宰亲临示下。“
宇文护眉毛拧了起来:“问过随军地道士没有?”
“没有。”那军将看了看宇文会。欲言又止。宇文会心知这话只有自己来说。硬着头皮道:“爹爹。那些天师道地道士多半来自齐地。军中将士一时恐怕难以尽信……”
文护重重哼了一声。鼻中竟然飙出两道黑光来。射在身前地地上。那山石只发出一声轻响。便露出两个黑洞洞地圆孔。“既是如此。待本督来看!”
甫出军帐。宇文护便是一惊。就在他眼前百丈之外。一座小山就那么天外飞来一般突兀出现。原本地山坳翻作山峰。此地原驻着一军士兵。看守大军地粮草。这一下统统无影无踪了。连半点动静都不见!
宇文会不敢迟延。忙引着手下军将前去查探。不大功夫还报。说道那一军人马和大军粮草就这么不见了。那里地山峰就好象是亘古以来便矗立在此。山上草木繁茂。流水潺潺。鹿鸣隐约可闻。豺虎踪迹不见。竟是一派宁静地景象。
宇文护脸色冰冷,望着那座小山出了一回神,忽地把手一挥:“大军撤出黎山,只在周围屯驻,把守四下要道!这山中,你率领军中的术士,以堪舆之法,点出地窍所在,就地驻扎,静观其变。”
听不到回答,转脸见宇文会面有怯意,宇文护顿时把脸一沉,喝道:“没用的东西!这里本是后天遁甲阵法,山势地形尽是阵法所化,如今有了诸般异变,定是宇文直他们在阵中生变所致,你怕什么?如我所料不错,想必他们不久便会出来,我军失陷的官兵亦皆可无恙归来。”
宇文会见如此说,稍稍心安,方才依命去了。
这边宇文护吩咐拔营,全军尽数退出山外驻扎。这道令一下,军中本已被诸般异变弄的人心惶惶,撤出山中的速度比进驻之时更胜
偌大的黎山片刻之后便重又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山间依旧。
立马高坡,望着眼前暮色下平静的黎山,宇文护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座山,他当初随宇文泰入关的时候就曾经来过,宇文泰得到“大权”的一部分力量时,他就是扈从之一,从那时开始,入山寻找“大权”的念头便一直在他心中。
到后来遵宇文泰遗命执掌霸府,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黎山划为霸府的禁地,多方搜寻之下,终于从天师道那里得到了一些头绪,然而,这座黎山的后天遁甲阵法,却挡住了他迈向“大权”的脚步,这一挡就是十年之久!
现在,这座阵眼看就要破了,可破阵的人却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也是姓宇文的人……
宇文护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之中不见喜色,尽是一片冰寒:“‘大权’谓大权者,决计不容第二人染指!否则的话,兄弟成仇,父子反目,我与统万突他们,就是最好的例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到了却要拼得你死我活,还不是为了这个权字!宇文直,就算你能夺得‘大权’,那又如何?我倒想看看,宇文会如何对待你!”
正出神间,耳中忽然隐隐传来人马喧嚷之声,不消片刻,竟越来越响,宇文护凝神一望,招手唤来身边的大将军刘勇:“军中何事惊扰?山中也闹,出来了还闹,大周军难道没有军法了?”
刘勇职司护军大将军,行军法度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忙道:“正要禀报大冢宰,西南方地面上,隐现一个巨大的字样,军吏上了刁斗辨认过后,发现是个小篆的军中不明其意,故而喧哗,以为是什么山鬼作怪,或是咒诅之术。”
“宇文护微一沉吟,还未理出头绪来,又有军吏来报,说那东方大地上也有字迹浮现,却是一个
“西南是方是文护口中念了两遍,陡然失笑,向刘勇道:”你精通术数,此地原是一个正反九宫的后天遁甲阵势,可能想到什么?“
刘勇屈指一算,忙道:“这正是八门遁甲的方位,难道说是阵型显露?”
“哈哈哈~”宇文护仰天大笑:“传令诸军严阵以待,咱们等的人这就要来了!”
只过了片刻,八方大地上尽皆显露出字迹来,正是休伤生杜惊死景开。这颠倒八门的遁甲阵势,对于大周军是再熟悉不过,朝廷的六军之中,专擅遁甲术数的数师在军主一级就有十名配备,专责指挥军士排列成阵。这地上既然露出了遁甲阵势,诸军便不再慌乱,依着数师的指点,数万大军就按照地上字迹的显示,排列成了八门遁甲的阵法,若是从天空中望下去,恰恰是以黎山为中宫。
阵法一成,这活人的阵势不比死阵,当即便有无数煞气直冲霄汉,引得风云变色,或成龙形,或展虎威。
宇文护的帅帐也随之转移,本来最好是在阵中的中宫,不过这黎山暂时不便进入,便转到东北方的休字门中。
宇文护虽然天性不明军略,好歹也曾经历了数十年的战阵,所到之处但见军旅阵型严整,煞气隐藏,一旦动作起来势必有雷霆之威,不禁也有些赞叹:“这阵法果然有些名堂,只不知变化起来威力如何?传令军中数师,务必留心阵法的变化,一一牢记,日后演练纯熟,好叫北齐军惊喜一场。”
刘勇正答应着,陡然间晴空一声霹雳响,那雷好似直打在人心上一般,慌的人站也站不定,饶是宇文护身边的军将皆为大周的百战精兵,被这一道霹雳,竟打得倒了十几个,余下也都晃晃悠悠,不成阵列。
宇文护见状,不怒反喜,转头望向黎山,但见那山中一道光芒冲天而起,仿若一条升天的巨龙般夭矫灵动,光柱中似有无数人马禽兽,嘶喊咆哮声隐约可闻,更有一种苍凉雄浑的无尽气势,叫人顿觉自身的渺小。
“好大的来头!”宇文护眯着眼睛,竟笑了起来:“斗罗突啊,宇文直!看来,你还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竟做到了太祖当年都没有做到的事呢!你说,我是在这里就把你拿下了,还是等着看看,弥罗突要怎么对待你这个威风直逼太祖的亲生弟弟?”
龙吟虎啸声中,宇文护的笑声丝毫不掩,刺耳之极。第四十七章完
第四十八章 重逢
数万雄兵,八门阵势围绕,无数双眼睛注视之下,整座^+飞空而起,树木化为雕梁,山涧翻作复道,岩石成了勾心斗角的飞檐,鸟鸣兽语转作歌舞人声。
只在转眼之间,这一座绵亘数十里的黎山胜景,竟成了大片大片的宫室!
宇文护目光炽热,口中喃喃道:“阿房宫,这就是阿房宫!斗罗突这小子,当真有一手,没有炼妖壶竟也打开了阵图!阿房宫既然显现,‘大权’十有**也在其中了吧!”
如此天地异变,数万官兵都看的舌难下,阵势不免有些松散起来。孰料阿房宫中的光柱一散,无数光点冲天而起,直向着天上星辰飞去,随即消逝无踪,整个天地间的星光月光,就在这一瞬间为之黯淡了一下,只不知是天上星辰降临凡间,还是这些光芒更胜天星的光点代替了天星,将星光洒落人间?
“周天星斗大阵?!”身旁忽然有人惊呼起来,宇文护眉头一皱,回头去看时,却见释然和尚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此时正仰头望天,脸上再也不是那一贯憨憨的笑容,长长的眉毛也蹙了起来。
“大和尚,你适才所说何意?”宇文护心知这和尚虽说油滑了些,然而在中土佛门地位尊崇,身上也有真才实学,他这般变色,想必这场异变非同小可。
释然见惊动了宇文护,脸上的变化堪与天地异变相比,眨眼间就变成了往常的憨笑,合十道:“冢宰明鉴,贫僧看这地上飞星升天,光芒异样,倒有些与传说中的周天星斗大阵相似,因而失口而呼。不过,贫僧也只是依照着典籍上的记载胡乱揣测,此阵据说是上古先秦时的玄门大阵,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自秦以后不传于世,贫僧也不得其详。”
宇文护暗骂滑头,这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对了是他有功,错了也不关他的事。只是那什么周天星斗大阵,若说是先秦的玄门法阵,倒有几分对路。“该死的斗罗突,出阵就出阵,弄这么大的声势却还不见人,是何道理!”
他这边牢骚一发,却见那天星光芒重又丝丝点点地洒下来,照在阿房宫的宫室上。点点星光看似无害,然而所到之处,那万千繁华骤然变得模糊起来,一间间宫室相继燃起火光,原先隐约可闻的歌舞声笑语声,顷刻间竟成了鬼哭哀嚎,叫人闻之伤心。
“难道说,这是在重现当初霸王项羽火焚阿房宫的那一幕?”宇文护一时迷惘,陡然清醒过来,环顾四周的兵将,却见各个都是魂不守舍,面色凄然,大叫不好:“这莫非是中了敌人的法术?”
“喝!各军严守本位,不得动摇,否则军法无情!”宇文护双手向下一拍,两道黑光卷起处,人已经飞上了半空,声音宏大直传出数十里外,整个军阵都清晰可闻。众多军将适才多有恍惚离位者,被这一喝,犹如洪钟大吕般振聋发聩,顿时群情惕醒,各归本位。
百战精兵列成军阵。这一股肃杀之气飞扬升腾。立时压过了那阵阵鬼哭。阿房宫地大火在兵戈铁马映衬之下。不但再也难以悲戚人心。反而衬得偌大军阵越发地肃杀苍凉。
“哈哈哈哈~”大火之中。骤然生发一阵笑声。一道清朗锐亮地嗓音响起。视数万雄兵地杀阵如无物一般:“萨保兄长。怎么用这么大地阵仗来迎接小弟?我斗罗突不胜惶恐呐!”
笑声中。众人只觉得那满天火势忽地一下腾起。中间却陡现一个空洞。漫天大火非但不能遮住这一个小小地黑洞。反而眼看着就被那小小黑洞卷起阵阵狂风。长鲸吸水一般将那仿佛能烧穿天际地大火渐渐吸了进去。
火势既尽。小小地黑洞也向内微微缩了一下。似将归于无形。一众军将虽得了严令。不敢稍动。然而见到那漫天大火一时消去。纷呈地异象也逐个减少。心中也不由得要松一点。
独有宇文护。瞳孔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那一点之中。是深不见底地幽黑光芒!
“真地让他找到了……‘大权’。这就是‘大权’地力量!当日太祖从这座山里出来地时候。身上放出地也是这样。仿佛能吞噬一切地黑光!”
那黑色空洞就这么一点一点地缩小,数万雄兵的视线却也随之一点一点地深陷,整个世界渐渐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这一个小小的黑洞!直至那黑洞之中,一道金光闪现。
“咦!”“啊!”这
光,正如黎明前的无边黑暗之中,从东方闪现的启明97兵将那已将被黑洞洗去的眼神和心智顿时收了回来,惊觉眼前景象大异,不论是广大宫室,还是漫天大火,又或者是山峦水路,星光月色,竟已统统不知去向,在这数万大军组成的八门遁甲阵法中央,是一小群人马。
队伍头前,打着两面认标旗,旗下一人跨着高头大马,正在朗声大笑:“萨保兄长,如此劳师动众,小弟如何克当?”
宇文护越众而出,脚下一缕黑光推送,足不点地地从大地上飘过,十里之遥只如跨了一步,眨眼间已经到了宇文直的身前,干笑道:“斗罗突,你入山遇险,为兄的自不能坐视不理。
看你无恙归来,兄心甚慰,但不知可曾寻获那件宝物?“一面说,他的目光却早已投向了宇文直左手上的那柄,金光灿然的短棒。
“兄长为我宇文家督一晃十来年,对咱家的兄弟子侄当真是亲厚无间,如此拳拳盛意,小弟真不胜感激。”面对着杀死两位嫡亲兄长的仇人,宇文直行若无事,反而下了马迎上前去,将手中的短棒呈上。
金一大惑不解,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宇文吗?不但对着仇人笑脸相迎,更将自己出生入死才得到的宝物双手奉上?更出奇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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