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我回忆着自己变成人之后冬树的变化。 

  首先是变得常吃饭了,然后也不太打架。 

  更令我满意的是以前那冰冷的表情也不多见。 

  (太好了、太好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忆起川崎说过的话。 

  ’如果武久说不想跟你在一起的话呢?’ 

  我摇摇头。 

  绝对不可能,因为冬树最喜欢我。 

  他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所以,我当然可以留在这里。 

  但是,问题是我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 

  我分分秒秒都想跟在冬树在一起,不再是象猫时期一样想为他做什么事,而是单纯的想陪在他身边。 

  所以,我只能拚命思考不靠川崎,而靠自己的力量跟冬树在一起的方法。 

  不过,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好,我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我小睡片刻伸了个大懒腰后醒来,正好看见一个人影从对街走来。 

  我记得他那看起来非常美味的黄色头发。是我还在当猫时曾经来过这里的冬树的朋友。 

  好象叫什么片桐的吧? 

  我挥挥手,片桐站在原地凝视片刻后忽然伸出手来。 

  〃雅……雅裕!?〃 

  〃什么事?〃 

  我啪的一声爬起来。 

  他干嘛那么吃惊? 

  咦?但我又不是猫的样子他怎么一看就知道我是雅裕? 

  片桐像缺氧的金鱼似地口一张一合的说: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我昨天去看你的时候,你脸都还没恢复啊!〃 

  〃嗄……?〃 

  〃你出院怎么没有立刻通知我!你怎么会在冬树家里!?原来冬树一直没去探病就是知道你会出院吗?〃 

  ……一脸混乱状态的片桐木然地凝视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 

  我想起第一次这里见到片桐的时候。 

  ’幸好雅裕不在。’ 

  片桐的确这么说过。那时的冬树只是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眼里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片桐。〃 

  〃什、什么?〃 

  〃冬树的身边……原先就有一个叫雅……裕的人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没事吧?雅裕……〃 

  片桐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两下,我却已经听不刀片桐在说什么了。 

  冬树对我总是那么温柔。不管是猫时期或是现在身为人的状态,他都一样那么温柔。 

  但是,只有一个地方跟猫时期不一样,那就是冬树每晚都常触碰我,脑里心里总是想着我的事。 

  还有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冬树常常眼里看着我,嘴上说着我的事,但却好象不知道在说谁的事一样。 

  要是我提出抗议,他也总会以〃因为你出事头部受到撞击”来搪塞我。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装糊涂而已,因为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我相信冬树也一样。 

  他早就发现了…… 

  我差点笑出来,没想到自己这么愚蠢。 

  我不是’雅裕’。 

  〃这件事能不能请你暂时保密?〃      

  听我这么说,片桐惊讶地抬起头来。 

  〃只要一个星期就好,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也请你暂时……别跟冬树见面。〃 

  〃为、为什么?〃 

  〃一个星期过后你就知道了。拜托你。〃 

  我低头向他请求。片桐虽然一直追问我原因,但我就是不说,到最后他才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好吧!但是,我觉得还是要早一点让大家知道,因为不只冬树,其他人都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谢谢。〃 

  似乎有不少人都在关心着’雅裕’。但是我只有冬树啊! 

  等片桐离开后,我一个人埋在棉被里放声大哭。 

  一个星期。 

  那时我仅剩的时间。 

   

  第三章 

  这一天晚上,冬树比平常晚了一点回来,手上还带着猫罐头。 

  然后邀我要不要到外面去赏月。 

  冬树吧罐头打开带到外面去,我不禁惊讶地问他。 

  〃你干嘛带猫罐头啊?〃? 

  〃我跟你提过有养猫的事吧?前一阵子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我有时候会像这样拿着猫罐头出来找它……你有没有看过它回来?〃 

  〃……没有。〃 

  这我就真的不知道。 

  〃那只猫还是在你发生事情的地方捡到的。〃 

  〃嗄……我发生事情的地方?〃 

  冬树吃惊地转过身来。 

  〃难道你连这个地方也都不记得了?〃 

  〃……嗯。〃 

  〃都是因为……我那么对你。〃 

  冬树有点难以启齿。这次我有疑问了。 

  〃那么对我?〃 

  〃就是这样。〃 

  他把我的头拉过来轻吻了我一下。那是我已经再熟悉不过的柔软感触。 

  〃被一直以为是朋友的人强吻,也难怪你会吓到。那时候的你为了要从我眼前逃开,就冲了出去……〃 

  冬树遥望着远方伸出手。 

  〃就在那里被车撞到……就在我的眼前。〃 

  我茫然地凝视着冬树在月光照射下的脸,他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 

  〃你明明没有什么外伤,却足足两个月无法恢复意识,医生是说因为脑部受到严重的撞伤。” 

  我一直想着冬树在叫’雅裕’时的声音,而不由自主的跟叫我的时候相比。? 

  〃所以那天你突然来找我时真的是……〃 

  不想再听下去的我故意转移话题。 

  〃冬树。〃 

  〃嗯?〃 

  〃那只猫叫什么名字?〃 

  冬树明显地吓了一跳,然后一连僵硬地说: 

  〃小白啊。〃 

  〃你骗我,它一定叫雅裕对不对?〃 

  被我一吐槽,冬树脸都红到耳根子地大声反驳。 

  〃才、才不是!我怎么可能取那个名字!〃 

  他愤怒的声音回响在四周。说完后就大踏步的走出去。 

  〃冬树。〃 

  〃干嘛!?〃 

  他还在不好意思。意外地他这一点还满像小孩子的。 

  〃我想你再怎么找到找不到那只猫了,因为猫不想让饲主看着它死。〃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那只猫不但脸皮够厚有很凶暴,不管在什么环境之下都能活得好好的。〃 

  我听着冬树的〃脸皮厚又够特凶暴〃的论调发出两声干笑。 

  其实猫才不会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的死相。 

  边追逐拿着罐头的冬树身影,我一边找着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猫咪。 

  天空高挂着缺了一半的上弦月,白色的月光映照在道路和墙壁上让人有身在沙漠的错觉。我喜欢看起来像在微笑的上弦月,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满月看起来就有一股哀伤的感觉。 

  〃冬树。〃 

  〃怎么了?你累了吗?〃 

  〃不是。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很喜欢那只猫?〃 

  冬树意味深长地撇了一下嘴角笑道: 

  〃我也不知道。它常把业姆考涓愕寐移甙嗽悖挂惶斓酵淼酵饷娲蚣芑乩矗焕硭只嵘芫醯酶橙撕孟蟆?quot; 

  我从后面勒住冬树的脖子。 

  〃我快喘不过起来了啦……你干么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啊。反正我们已经是交配过的关系了。〃 

  〃……我拜托你以后千万别再用那种形容词。〃 

  〃干么?害臊啊?〃 

  〃不是……〃 

  我就这样趴在冬树的背上走在月光之下,我最喜欢的冬树的头发就轻拂在我的脸上。冬树虽然嘴上一直念着〃好重〃,但是还是一路把我背回家去。 

  ****** 

  现在是’那一天’的前三天晚上。 

  今天反而是我主动邀冬树出去散步,天空明亮到连星星都尽收眼底。 

  〃……我看是找不到了。〃   

  冬树自言自语。 

  〃这么快就放弃了?〃 

  〃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除了放弃还能怎么办?〃 

  〃……〃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是明知道还找冬树出来。 

  因为我想看冬树找我的样子。 

  本来还一直迷惘的我今晚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要把实情告诉冬树。 

  我要告诉他我不是他所喜欢的’雅裕’,而是猫的’雅裕’。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但我还是非说不可。 

  要不然我怕冬树会一直找我。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冬树叫住。 

  〃冬树。〃 

  〃怎么了?〃 

  我面对着冬树。 

  冬树看着我的背后突然〃啊〃了一声,我惊讶地转过头去。 

  有一个人从黑暗的另一边走过来。 

  是一头金发的片桐。 

  〃咦、片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 

  片统一看到我就大叫。 

  〃冬树、快离开那个家伙!〃 

  〃嗄?〃 

  〃他不是雅裕!〃 

  〃……!〃 

  无法开口更无法逃离的我只能带站在原地,感觉到胸口、特别是左上方的部分隐隐作痛。 

  冬树惊讶地反驳片桐。 

  〃你在说什么啊?他怎么会不是雅……〃 

  〃我到医院去看过了!雅裕他人还在住院,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啊!〃 

  看片桐说得那么辛苦实在有点可怜,因为冬树根本就不相信他。 

  〃你冷静一点,片桐。我承认没有告诉雅裕在我这里是我不对,但是我没说出来是因为他的状况还不稳定……〃 

  〃他家人呢!?你有没有打电话到雅裕的家里去?他家人怎么说?〃 

  冬树有点迟疑地说。 

  〃我没有……打给他的父母。〃 

  〃为什么!〃 

  面对片桐一幅龇牙咧嘴,像要把我生吞下肚的模样,冬树保护似地站在我身前。 

  〃刚开始我也想联络,但就是无法拨下号码……〃 

  冬树犹豫了几秒钟,看了我眼后继续说: 

  〃因为……这一个月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嗄?〃 

  〃即使只有一个月也好,我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我和雅裕在一起。〃 

  (……!) 

  云层慢慢散去,露出了皎洁的月光。 

  听到冬树的话,我那原本只是刺痛的胸口却越发地呼吸困难起来。 

  明明是从冬树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像我自己的心声一样。 

  只要,一个月就好。 

  我蒙住耳朵蹲在地上。冬树见状紧张地问: 

  〃雅裕,你怎么了!?〃 

  〃闭嘴!〃 

  冬树抓住了片桐的衣襟。 

  〃我怎么会认错雅裕?即使我会忘所有的人,也绝不会认错他!你再胡说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你告诉我躺在医院里的人是谁!?难道躺在医院的雅裕是假的吗!?〃 

  ……我抬起头来,死命地想记住冬树映照在月光下的脸。 

  还有他抓住片桐衣襟的那双大手。 

  我想起下雨那一天他抱住我的那种感觉。 

  趁他还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要记住他的声音、味道、体温……,一样都不能忘记。 

  〃……冬树,我先回去了。〃 

  〃嗄?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啊?雅裕!〃 

  想拉住我的冬树被片桐阻止了。离我越来越远的声音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对不起啊!片桐,你没有错。 

  还有冬树。 

  我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奔去,脸上是无声的泪水。 

  在最后我只有一件事想告诉冬树。 

  那就是世界上绝没有’绝对’这两个字。 

  *** 

  〃川崎、川崎,你在哪里!?〃 

  我一口气跑到神社大喊川崎的名字。虽然不见得到这里就能见到川崎,但我想不出其他能找到他的方法。 

  我叫了几分钟后终于体力不支地颓倒在地。这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怎么又是你?你为什么在哭?〃 

  不知何时来到的川崎伸出长腿坐在另一边的角落。 

  〃为什么找我?离那一天还有三天啊!〃 

  〃……算了……求你让我消失吧……〃 

  我抓住川崎放声大哭。我这时才知道什么叫做’悲伤’的事情。 

  早知道就不要变成人。 

  如果我没有变成人的话一定可以永远陪在冬树身边,如果我没有变成人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讨厌冬树所深爱的’雅裕’。 

  没有太吃惊的表情,川崎就用项平常一样的口气说: 

  〃我无所谓,但如果没有照三天后阳寿已尽而死的预定的话,会被认为是自杀而无法再转世,你说呢?〃 

  什么都无法思考的我只能拚命点头,管他什么阳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