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点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我无法帮你回答。我走了。”
“我恨你!”她望着离去的背影,厉声骂着。
他耸了耸肩,乍看之下彷佛不当一回事,心里却吶喊着…对不起!
那位无聊的管理员佯装忙碌的样子,在大门附近晃来晃去,借机偷窥他们争吵。
当他们俩陆续离去之后,管理员再次拨打电话。
2
晚上七点四十分。
位于新庄的一家歇业小工厂,几位刑警会同辖区的警察陆续赶到这间工厂所在的巷子两侧集合,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
白天他们已经调查了这间工厂的资料,老板于半年前将事业迁移到浙江的温州另起炉灶,工厂则交给房屋中介公司托售,因此里面应该没有人才对,只有通缉犯王敏军在此躲藏。而这条线索是由一位退休的警官提供。
刑事组长何旭刚蹲在阴暗的街角,压低嗓子,用无线对讲机指挥布置。根据逃犯‘日睡夜醒’的一般习惯,原本他计划在明天上午趁逃犯睡觉之际进行攻坚,然而那时候也正是上班时间,而且四周全是工厂,倘若一旦发生枪战,子弹乱飞,谁也不敢保证流弹不会伤及无辜民众,他只好提前行动。
刑警赵斐楠握着从中介公司借来的铁门钥匙,手心冉冉渗出了汗水。
此次的目标王敏军是三重的陈姓少年绑架案的在逃从犯。也因为王敏军不是主嫌,再加上外出买东西的关系,恰巧让他在面店里看到电视新闻转播整个逮捕行动,因而趁机逃脱。根据主嫌表示,他携有一把克拉克G十七型手枪,三只弹匣,天晓得就在警方企图开门攻坚之际,这位漏网之鱼会不会一听到声音就吓得朝铁门开枪,而先中弹的肯定是负责开门的赵斐楠。
赵斐楠躲在工厂斜对面的一辆厢型车后面,凝看像一块硕大铁制墓碑的铁门。这间工厂刚好位于两支路灯的中间,显得十分阴暗,也透着诡异的氛围。
无风,只有不时扬起的杂沓脚步声。一辆轿车开着远光灯驶过去,赵斐楠的眼角闪烁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朝‘感觉上’的亮点瞧去,瞥见铁门的左上方好像有块正方型的玻璃,里面有个黑色圆圈。他凝神一看,随即慌地朝对讲机说。“铁门的左上方装有监视器!”
“靠……干!对讲机传来不晓得是谁的咒骂声。巷子的脚步声也跟着响亮又零乱起来。
轰地一声,低沉又刺耳的吼声从铁门里面发出。
那是什么声音?王敏军已经发现我们吗?何旭刚紧张地忖度。在尚未布署完毕的情况下却突然冒出这股戏剧化的声响,逼得他决定此刻就攻坚。就在他打算朝对讲机下命时,铁卷门旁边的小门突然往外开启,一辆机车从里面窜了出来,小门被机车的冲劲撞得转了半圈,猛烈迎向隔壁的铁门,发出响亮的金属撞击声。
这是王敏军、还是其它人?因为没有路灯直接照射的关系,刑警们根本无法看清骑士的长相。
不管了!何旭刚喊着。“先把他抓起来!
尚未就定位的刑警一听到命令,立刻奔向那辆机车。有的则朝天空开枪示警,有的吶喊停车检查。
但是那位骑士丝毫没有停车受检的迹象,反而猛摧油门。他从工厂猛然奔出之后,就左转直骑,然后就在刑警的眼皮底下离工厂十几公尺的地方拐进右边的小巷弄。负责这一侧的刑警此刻也顾不了那个人究竟是否为王敏军,便朝幽闇的小巷开枪,那位骑士也不甘示弱地朝后开枪还击。在枪声与轰然的引擎声中,骑士已从小巷消失。
赵斐楠朝对讲机飞快地说。“请注意车牌XXX…YYY的银色光阳机车,可能就是通缉犯王敏军,而且携有枪枝……”
何旭刚露出嘉许的眼神朝赵斐楠点了点头。他随即把属下分为两批,一批继续追捕,一批进入工厂搜索。原本静下来的街道,又再次纷乱杂沓。
几位在附近工厂加班的民众和住户一听到枪声,立刻跑出来查看,没想到只开几枪就结束了。不过,至少有枪击现场可以观赏,还是能跟亲朋好友炫耀一番。他们才靠近了几步就被管区警察劝阻,只好怏怏然地返回屋里。
赵斐楠和几位刑警跟随组长进入工厂搜索。一位警察摸索到电灯开关,喀地一声,工厂顿时大亮,举目所见是宛若雪花的尘霾四处飞舞,可能是刚才那辆机车所扬起的吧。地板满是灰尘,车床旁边有一张可折迭的廉价床垫,一旁有两瓶矿泉水,以及泡面的空盒子。工厂久弃不用,只要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地板上有走过的脚印,粗步研判应该只有一个人。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擦拭干净、布满刀痕的木质工作桌上面。那是一台开机中的老旧计算机,屏幕的影像则是工厂外面,一位支持的警察从画面走过。
“唉……我们一来,他就看到了。”何旭刚有气无力地说。
所有人也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要怪也只能怪中介公司没有事先说工厂装有监视器,害得他们今晚徒劳无功。他们在工厂里兜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就退出来,避免破坏现场,好让鉴识人员搜证。
赵斐楠瞥见不远处有辆‘小黄’,司机朝这里探头探脑,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有抓到人吗?”出租车司机老林劈头问道。
“被逃了!赵斐楠抬起右手,略显懊恼地挥了挥。“工厂装有监视器。”
老林愣了一下,急忙打开车门走出来。“咦,你们事先没有发现吗?”
“就装在铁门的左上角,怎么看呢?大仔,一起去看看。”
老林随着他来到工厂前面,赵斐楠指着监视器。在铁门的左上方,乌黑的铁卷门的底下,有一块正方型的玻璃,里面的黑色圆圈就是监视器的镜头,而机身藏在铁门里面。老林瞅了一眼,就跑回出租车,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枝手电筒,再小快步走回来。
“哇勒,还是警用的手电筒。”赵斐楠瞅着说。“你还真的是退而不休。”
“别亏我啦!”老林也不管他的戏谑,挚开手电筒,强力的光束射向铁卷门前方突起的水泥块,来回照过两次。“你看!”他指着离监视器约四十公分的水泥板。“那里有螺丝孔,可见工厂老板原本把监视器装在铁门外面,后来那个家伙才利用工厂的工具,在铁门上方挖洞,把监视器移到里面,把遮光罩剪下来,只露出镜头。再加上铁门老旧到泛黑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它的存在,所以晚上我们就栽在这里。
“而且你看那座小铁门,也是改装过的,把原本的往内开,改成往外,让警方依照常识拼命往内推,却推不开,也让他有多余的时间逃亡。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脑筋不简单,找到藏匿处之后,就立刻计划逃脱的方法,以后要抓他可要斗智了。”
一直在他们身后聆听的何旭刚突然说话。“他就是骑机车从里面忽然跑出来,害我们猝不及防。”
赵斐楠转头,发现是组长,随即笑脸说。“这是我们的组长,何旭刚。”然后指着老林。“组长,他叫老林,是我以前那个大仔的老上司,差点就……”老林猛然用手背拍了拍他,赵斐楠会意地打祝“现在退休当出租车司机,今天的线索也是他提供的。”
“我好像见过你!”何旭刚玻ё叛郏邢盖谱爬狭帧?br /> “我在警界服务了几十年,眼熟也是正常的。”老林笑着说。“也是刚好啦,昨天我开出租车载客,刚好载到王敏军,从照后镜看他,越看越眼熟,感觉好像在那里看过,才特地记住他的下车地点。到了早上,才想起他就是通缉犯王敏军。老了呀,记性都退化了。”
“不管怎样,还是感谢你提供情报。”何旭刚伸出手来,跟他握手道谢。
一位刑警跑了过来。“大仔,那辆机车是赃车,已经在三重发现了。”
“你们去忙吧,我还要去开车赚钱。”老林笑脸哈腰,快步走向出租车。
“老林?我应该认得他才对。”何旭刚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他是不是在幕后策划新店那件重大枪击案的逮捕行动?”
“欸,就是他。”赵斐楠含蓄地说。他知道老林不想依老卖老、因功持骄,只想过单纯的退休生活。
“呵呵……原来是那只老狐狸!
“老狐狸?”赵斐楠狐疑地瞅着他。
“就是那件案子侦破之后,我们这些刑事组长私下给他取的外号。谁也看不出像这样外表老实的退休警官,计谋会那么多!走吧。”
要这么形容也没错啦!赵斐楠边想着、边屁颠颠地跟在后面。
3
晚上八点三十一分
杨亚艺从板桥来到钟文庆所住的三重。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钟文庆在家,因此一开始他是低声下气的拜托,然后转为哀求钟文庆尽快还钱,他的父亲因出车祸住院,急需用钱。
然而,钟文庆不还钱就算了,还偏偏摆出一付就算你爸死了,也不关我的事,顶多用你借给我的钱,包个小白包给你的态度。此举让杨亚艺气炸了,不由地大声咆啸怒骂。而钟文庆则摆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一付欠杀的表情,而杨亚庆还真的抡起拳头往桌子搥了下去。
“借钱的时候是你求我,现在难道要我跪着求你还钱吗?世上还有这种道理吗?”杨亚艺恨意未消地再次拍打桌子,怒不可遏的他下意识地顺手把搁在陶器水杯往外一扫,锵地一声,陶杯在地板上就像受到汽车炸弹攻击似的尸骸四处飞溅,开水也洒满一地。清脆的破裂声同时激起了他的肾上腺,干脆把一旁的电风扇也踢倒,地板再次发出沉重的闷响。
钟文庆见他可能动粗,于是立刻改变态度,嘻皮笑脸地说。“别气啦,我们都是老同学了,干嘛这样无情呢?”
他那狡黠的神态,杨亚艺越瞧越火大。“如果你只是一时手头紧,我也不会逼得这么紧,但是那有人一借就是一年多呢?我只是个上班族,十五万对我而言不是小数目,而且我老爸住院需要用钱,你也知道,居然还摆出这种欠揍的德性!”他那扬起的手指,恨不得戳进钟文庆嘻笑的眼睛。
“我是真的手头紧啦,不然你要我怎样呢?”钟文庆不甘示弱地双手插腰,拉起嗓子大声说。“叫我去卖血吗?现在就算我要卖血来还你钱,也没有人要买呀?”
“你还越说越不象话!好像你这个借钱的有理,我这个要债的反而没有道理!你既然手头紧,为什么不学我跟别人分租呢?反而要装有钱,一个人住一间公寓,不时去买名牌的衣物,一放假就出国旅游,然后鬼叫说没钱!这说的过去吗?”他怒气冲冲地叫嚷。“难道要我学讨债公司那样,在你的门口泼油漆,洒狗血,写脏话吗?”
“如果这样能让你气消的话,你就去做吧,我也不反对,反正我只是租房子,顶多再搬家就好了。”他一脸不在乎地说。
“你的脸皮也不要厚到这种程度呀!我真的是瞎了眼,把钱借给你,好心被雷亲!”他愤懑地用台语说。
“唉……”他哀求地说。“我现在真的没钱,你有五万吗?先借我周转一下好吗?”
“你还有脸再跟我借钱!杨亚艺咬牙切齿地厉声说。“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为什么要留在世上浪费宝贵的社会资源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有多少人高兴的想放鞭炮呢?”
“别这样咒我啦,我是真的没钱。不然你要我去跟地下钱庄借钱来还你,然后连利息也还不出来,被他们追杀吗?你忍心看我为了还钱给你而被分尸吗?你真的那么希望我死吗?”钟文庆越说音调也越高。
“不用等他们来杀你啦!如果你再不还钱,我就先杀了你。”他气愤难耐地撂下狠话。
“呵呵……你杀的了手吗?”他鄙夷地斜视杨亚庆。“看在伯父住院的份上,下个月发薪水,先还你五千啦。瞧,我够意思了吧!”
“你是在施舍我吗?搞清楚呀,是你欠我钱,不是我欠你!这是什么世界呀!他气得浑身发抖,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搜寻,恨不得拿起菜刀往钟文庆的脖子剁下去。
钟文庆被他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到了,随即换了个表情。“开玩笑的啦,你还当真。伯父的身体怎样了?要我问问同事,那个医生的医术比较好吗?”
“不用你假关心啦。”他骂了回去。
“你现在就算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筹不出钱啦,下个月先还个五千一万给你好吗?”
“这句话你说过多少次了?”
“我有说过吗?”他装出茫然的样子。
“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大家等着瞧!杨亚庆气恨地往他的肚子着着实实揍了一拳。当他再揍第二拳的时候,钟文庆急忙抓住他的手,落在腹部的狠劲才消落了许多。
杨亚艺怒火难消地把拳头从他的手掌拔出来,狠狠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