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疑云
“不知道冯小乐她们怎样了。”岑宇扬挥手拂去刘莎脸上一滴水,郁郁道。他的话提醒了其他人,大家都忧心如焚——一个朋友死了,一个朋友成了鬼,还有小林子,现在都不知去向,他们实在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再出事了。
他们加快脚步,很快就出了竹林,回到了别墅。
当他们在别墅门口出现时,江欢雅和冯小乐都站起来,先是高兴,再看到刘莎的尸体,两人骤然变色。
她们在别墅里这么久,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就那样呆呆坐着,伴随着眼泪与懊悔。直到这群人走了进来。
在她们的想象中,鲁刚已经将刘莎带到了那个又深又黑的防空洞里,她们用丰富的想象为那个洞和那两个昔日的朋友描绘了一副凄凉的图景,越想越是内疚。
没有料到,刘莎居然又回来了。
刘莎回来了,这表示什么?
鲁刚又如何了?
她们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可是却运转得毫无规律,整理不出丝毫头绪——她们觉得自己快要疯狂了。
尤其是冯小乐,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比刘莎的脸色更象死人。
刘莎就是死在她手里,她应该说,还是不说?
他们已经知道了吗?
男孩们见她们安然无恙,十分高兴,但是立刻就发现白笑笑不见了。
“笑笑呢?”陈若望问道。
女孩们没有回答,因为她们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们的沉默,引起了男孩们的注意,他们这才发现她们脸色不对。
她们的脸色让男孩们吃了一惊,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岑宇扬小声道:“小乐,你没事么?”冯小乐勉强一笑,摇摇头,提起精神,指着刘莎,却不说话。
她不说话,是因为她知道,一定会有人帮她说。
果然,岑宇扬见她指着刘莎,立即道:“刘莎死了,是鲁刚干的,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的话让冯小乐蓦然抬头,将岑宇扬吓了一跳。冯小乐黑亮的眼睛直视着他,让他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正要问,冯小乐已经开口了:“你们错了………”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江欢雅打断了。
“你们的确错了,”江欢雅道,“不是鲁刚干的,是刘莎自己不小心。”冯小乐听她这样说,住了口,吃惊地看着她。江欢雅没有看她,在众人迷惑吃惊的眼光中,缓缓地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将刘莎的死,改成是由于她自己不小心跌交造成。
“事情就是这样,”江欢雅说完,冷静地看着其他人,“你们冤枉鲁刚了。”她叙述的时候,男孩们都听得冷汗涔涔,不时发出惊呼——他们没有料到,就在他们离开别墅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冯小乐听她说完,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出声。她原本不敢承认是她杀了人,但是既然大家都怀疑鲁刚,她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毕竟,鲁刚是为了她们才从地下室出来的,也是为了她们,他才要带着一具尸体离开别墅,去那个冰冷的防空洞。
“鲁刚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既然江欢雅已经改变了故事内容,她也不想再去澄清,但是鲁刚本来和刘莎在一起,现在刘莎回来了,鲁刚显然应当是与男孩们相遇,她无法不关心鲁刚的情况。
陈若望叹了一口气,将鲁刚的事情说了。
“我们冤枉他了,”他说,“但是他也的确值得怀疑——他从来没有否认自己是鬼。”“不错,”江欢雅喃喃道,“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鬼,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亲眼看见他的手臂被刘莎咬得流血了,难道鬼也会流血吗?”她神情困惑不解,望着其他人,渴望得到答案,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每个人都感到极度困惑。
许多事情,纷乱地涌上心头。他们当初判断鲁刚是鬼,也只不过是来自于在黑暗中的判断,和锁链的神秘解开,除此之外,他们唯一的依据,就是鲁刚自己毫不否认的态度。但是根据现在已经发生的事情来推断,白笑笑、刘莎两个人,都比鲁刚更加值得怀疑。
“我们,是不是冤枉了鲁刚?”杨飞迟疑地道。
冯小乐喃喃道:“就算他是鬼,也是一个善良的鬼。”她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寒噤,望着大家,咽了口唾沫:“会不会连他自己,也冤枉了他自己?”她又打了一个寒噤。
她的话,让其他人心头一阵发冷。
如果鲁刚果然是误会自己是鬼,那么他现在独自一人在防空洞里,那又是什么情形?
一个活生生的人,以为自己是鬼,那是什么滋味?
他们无法想象这种事情。
“现在也不能肯定他就是人,”粟诚迟疑道,“但是至少,他是没有恶意的。”自从鲁刚被认定为鬼以来,他就从来没有任何反抗或者对抗,甚至连过激的言辞都没有,甚至在关键时刻还帮助了女孩们,这样一个朋友,即使是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杨飞一阵冲动,就要跑去防空洞将鲁刚叫出来。
陈若望叫住了他。
“等等。”陈若望道,“虽然现在我们知道是误会了鲁刚,却不能排除我们中间其他人的嫌疑。”他缓缓环视众人。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刘莎的死,让大家都忘记了,他们中间,原本就有死人。
谁都没有洗脱嫌疑。
他们的神色又变了。
沉默一阵,陈若望继续道:“你们觉得,现在最可疑的是谁?”其他人都不做声。
有一个名字,在他们心头萦绕,每个人都在心里说,就是她了,可是谁也不说出来。
因为鲁刚已经被误会了,他们害怕再误会其他人。
他们没有直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是入谷以来发生的种种,一一回想,越想越觉得那个人可疑。
“你们说白笑笑从这里跳出了窗外?”杨飞站在一扇窗前问冯小乐。
冯小乐点点头。
杨飞皱起眉头看了看这扇窗,掀起窗帘,探头朝外看了看,发现了一些东西,连忙招手叫其他人过来。大家纷纷围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模样,也探头朝外望去。
窗外柔软的泥地上,印着一双深深的脚印,脚印旁有一个圆形的小洞,地上横着一截一米多长的竹枝。那双脚印十分娇小,显然是白笑笑留下的。
正文 (41)
杨飞从窗口跳出去,跳到那双脚印边,这才发现,白笑笑的脚印,从这里一直延伸到竹林中,歪歪斜斜。
白笑笑什么时候去了竹林?
他蹲下身,捡起那一截竹枝,发现那竹枝根部,大约三寸来长的部位,糊满了湿泥。他拿起竹枝,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关系,便扔在一边,复又跳进别墅内。
当男孩们在地下室里时,是被地下室门口的一阵响动吸引,才去了竹林,那个时间,推算起来,正好是白笑笑从窗口跳出去的时候。
难道他们所一直追踪的人,竟然就是白笑笑?
然而这其中有个疑点:白笑笑穿的,并不是他们定制的衣服,而他们曾经从林间瞥见,他们追踪的那个人,穿的是红黄相间的旅行装。
“这不是问题,”粟诚道,“鬼自然有我们不知道的法术,换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大家对他的话颇为赞同。
如果女孩们遇到的一切,都是白笑笑做的,那么,那些敲击窗户的声音,就又成为一个疑点。
因为当那些声音响起时,白笑笑就在别墅里,和其他女孩在一起,就算她是鬼,似乎也没有听说任何鬼可以自己不亲自到场就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那么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阵,粟诚似乎想到什么,跑到距离这扇窗最近的另外一扇窗,掀开窗帘朝外看了看,只见竹枝在风中轻轻摇动,并没有发现其他不妥。
这扇窗,是当初冯小乐负责查看的那扇。
几个男孩又分别查看了另外两扇曾经传出敲击声的窗户,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头的地方。
这让他们感觉奇怪。
白笑笑是如何做到同时在四扇窗外发出敲击声、而同时自己却又在别墅内呢?
他们陷入了沉思。
在沉思的时候,陈若望不断掀开窗帘又放下。那窗帘又厚又重,每次掀开和放下,都弄出很大的响声,众人原本就心情郁闷烦躁,被他这么一弄,终于忍耐不住,粟诚大声道:“你搞什么?”陈若望眉头微皱,讪讪一笑,疑惑道:“奇怪,我总觉得有点不对。”“什么不对?”杨飞问道,其他人也注意地望着他。他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喃喃道,“只是一种感觉。”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也似乎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们似乎感觉,自己在被人窥探,似乎在暗处,有一双眼睛在望着他们。
他们冲到各个窗口,掀开窗帘,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别墅大厅里的一切,也一览无余。
难道是他们过敏了?
他们疑惑地思考着,张望着,而陈若望,又一次掀开了窗帘。他呆呆地朝外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忽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众人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原本坐下的人们都纷纷站起,走到他身边,从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们看!”陈若望有几分兴奋,他指着窗外叫众人看,将窗帘固定,使它不再落下。在众人观看之际,他将别墅里所有的窗帘都卷了上去,一下子天光涌进,大厅中明亮了不少。人们在骤然增大的光明中团团四望,却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你们看这个!”陈若望指给他们看窗外的景物。他指的是一根竹子。窗外有很多竹子,别墅就坐落在竹林中,是一个竹的世界。
竹子有什么稀奇?
众人疑惑万分,望着他,等他解释。
他笑了笑,在大厅里四下张望一番,找到几根细绳,在窗外的竹枝上扎上这些细绳。当他扎了三根细绳之后,杨飞恍然大悟。
其他的人又想了想,也明白了。
在陈若望不曾为竹子扎上细绳时,所有的竹子,在他们眼里,都没有什么分别。而正是这些竹子之间细微的差别,让陈若望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这间大厅一共六扇窗,其中四扇都曾经传来那种奇怪的敲击声。每扇窗外都有竹枝摇曳。
但是其中有三扇窗户,却少了一种竹枝。
那种竹枝,和窗外密密丛丛的翠绿竹林不同。窗外的竹林,每一杆竹子,或粗或细,都是葱翠欲滴,生机盎然。而四扇曾经传来敲击声的窗外,有三扇窗户,比其他窗户多出一种竹枝。
一种黄色的、枯萎的、没有叶子的竹枝。
三扇窗,分别是冯小乐、江欢雅和刘莎曾经查看过的窗,在绿色竹丛中,唯一的一枝黄色竹子,挺立在那里,随风微摆时,因为没有竹叶婆娑,少了几分风韵。
陈若望就是在这三株竹子上扎上了细绳,这使得它们立刻从竹林中凸显出来。
“这几根竹子的确不同,”冯小乐疑惑道,“但是这说明什么?”陈若望微微一笑,从白笑笑跳出去的那扇窗口跳了出去,从地下拾起杨飞起先看到的那根竹子——那根竹子,也是一般枯黄,看起来是死去多时了。
在白笑笑的脚印边,有一个圆孔,他举着竹枝,略一思考,将竹枝插进那圆孔中——大小正合适,显然这根竹子原本就是这样插在那里的。
原来它并不是生长出来的,而是有人将它插在这里。
其他人也已经大致猜出是怎么回事,纷纷跳了出来,在地面上寻找着。
如果他们没有猜错,应该可以找到那个东西。
果然,他们很快便在距离第一个圆孔大约五寸处,发现了另一个小孔,只是这小孔要细小得多,轻易难得发现。
他们相视一笑。
陈若望将手里的竹子,粗的一端插进第一个孔中,然后小心地将竹子压弯,将另外细小如牙签的一端,插进了第二个孔中。
杨飞将窗帘放下,众人在窗外静静地等。
那竹子是坚韧之物,虽然被如此压弯,自身的韧性却使它细小的一端慢慢地从土中拔了出来。
众人屏息凝望,耐心等待。
过了几分钟,那细细的一端,终于从第二个孔中完全挣脱出来,没有了束缚的竹枝,原本蕴蓄已久的弹力在一瞬间发挥了作用,只见竹枝一挺,朝上恢复了笔直的形态,然后,由于惯性,继续朝窗口弹去——“啪”——轻轻一声,弹在窗帘上,如同有人在轻轻敲击。
江欢雅和冯小乐同声道:“就是这声音!”就是这声音,引得她们大为紧张,也正是为了查看这声音,刘莎才遭遇不测。
竹枝弹了这一下,并没有停止,由于弹力而反复摇动,不断打在窗帘上,不断发出同样的声音,好似一个人在连续敲打,过了好一阵,才渐渐静止。
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