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六技之无形计 by 吴玉良

　　除了床上有些凌乱之外，这个房间的所有摆设都显的井井有条，每个物什都放在它应该放的地方，绝没有一丝碍眼。虽然已经很久没人来打扫房间了，可是依旧能看出屋内的家具和物什是相当干净整洁的。看来，这个金中堂还是个很喜欢收拾屋子的好男人。
　　房间内有个后门，后门外又有个小小的院落，院落的墙角处有这也栋不大的屋子。那是金中堂沐浴和如厕的地方。
　　铁恨刚推开后门，便听到一丝细微的声音。
　　声音来自墙角的屋子，似乎是水在搅动的声音。
　　金中堂已经死了这么多天了，是谁在他的浴房戏水呢？难道是他的鬼魂回来洗澡吗？
　　一念及此，铁恨觉得一股凉气已从脚跟嗖的一下窜到了背脊，汗毛根根竖起。
　　他已如棉花般跃过院落，刚想将浴房的门一脚踹开，就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铁恨心放回了肚子。他听得出屋内的笑声应该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的声音，绝对不是鬼在叫。他放下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屋内登时响起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浴房的门终于打开。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神情慌张的看着铁恨。她们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红扑扑的，衣裳还没有完全系好，那副样子仿佛刚刚沐浴完毕。
　　两个小姑娘的年纪虽然不大，但铁恨的目光还是有些不知往哪搁的难堪，他低下头又咳嗽了一声，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两个小姑娘如同两只受惊的兔子，紧张的看着铁恨，根本不敢说话。
　　铁恨的声音温柔了一些，道：“我是开封府的捕头铁恨，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些的小姑娘应该听说过铁恨。看样子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大起胆子羞涩的道：“原来是铁大人，我还以为是王管家。我们没干什么，只是在这里洗洗身子。”
　　铁恨狐疑的看着他们，道：“你们可知道这是金中堂的房间，你们怎么会到他的浴房洗浴。？”
　　小姑娘的脸更红，她道：“不瞒铁大人，起先我们也不敢来这里，只是看见金大人的浴桶实在舒适，才在白天大着胆子来这里洗个舒服的澡。”
　　铁恨皱眉道：“舒服？”
　　另一个稍微小点的女孩，此时也胆子大了些，小声的道：“大人自己进去看看就明白了。”说完，两个小姑娘往旁让了让。
　　铁恨昂首入内。
　　浴房还散发着热气，屋内密不通风，虽是冷天，房间内却热气腾腾，就算赤身裸体在这里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屋子中央摆着个硕大且精致的桦木浴桶。浴桶内径足有六尺来宽，半人来高，就是两个人同时在里面洗浴也不会觉得拥挤。桶里面盛上热气腾腾的滚水，人往里一躺，真有说不出的爽快。
　　铁恨看着浴桶水面上漂浮的鲜艳花瓣，已经能想象到躺在里面的舒爽。
　　小姑娘怯生生的说道：“铁大人，我们真的只是在这里洗了洗，你千万不要告诉王府的管家。”
　　铁恨看着这个还闪着油光的浴桶，道：“金中堂还挺会享受的。看样子，这个桶还刚刚买来不久。”浴桶的表面是橘红色，漆上色的很好，光亮的发出柔和的光芒，还散发一股新漆特有的味道。
　　小姑娘道：“铁大人看得真准，这个桶就是在三少爷死后的第二天，在城西辛木匠那里花了八十两银子半天功夫赶制出来的。”
　　铁恨回过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姑娘，道：“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见铁恨神情和蔼，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说话也越来越利索起来，她道：“我叫月季，本来就是服侍三少爷和金大人的。三少爷死的第二天，金大人突然要我去帮他买一个浴桶，并拿了一百两银子给我。吩咐我一定要到辛木匠那里买，因为他做的木匠活最精细。金大人还嘱咐我，一定要在今天天黑之前做好。”
　　她看了看铁恨，铁恨的脸上并没有显出不耐烦的表情，她说的更加仔细了：“我到了辛木匠那里，给了他八十两，叫他连夜做一个上等的浴桶给我。钱能通神，果然还不到黄昏的时候，浴桶已经做好了。我雇人将浴桶抬到了这里，金大人好像很高兴，还将剩下的银两都赏赐给了我。”
　　铁恨道：“金大人难道很喜欢洗澡很爱干净吗，非得在半天内赶制一个浴桶出来。”
　　小姑娘摇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以前就没发现金大人有多爱洗澡。”
　　铁恨一惊道：“他以前难道不是这样子。”
　　小姑娘道：“我也觉得奇怪，金大人以前对洗澡好像并不讲究。我当时还好奇的问了他一句。”
　　“他怎么说？”
　　“他说，自从三少爷死后，他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些晦气，他得每天好好的泡个澡，将身上的晦气泡去。”
　　铁恨的目光落向门后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石块垒成的灶台，灶台里的木炭还在燃烧，一口大锅搁在灶台上，锅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看样子，这是这两个小姑娘刚刚烧好的水。
　　他问道：“是不是你每天烧水给他洗澡？”
　　小姑娘又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金大人每次都是自己烧水，从来不叫我。”
　　铁恨又问：“那三少爷死之前呢，他也是自己烧水洗澡。”
　　小姑娘想了想，道：“他以前一直是洗冷水澡，从来没有让我烧过热水。这些木炭，也是那天做好浴桶才买回来的。”
　　“哦？”
　　小姑娘又道：“可能是三少爷死后，金大人心里悲痛，身体也就虚弱了些，才换成洗热水澡了。”
　　铁恨点点头。他指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道：“这些是你们带来的？”
　　小姑娘又摇了摇头，道：“不是。”她指着浴桶的底部，道：“这些是在这里找到的。”
　　浴桶的底很厚，小姑娘手在底下一摸，居然拉出了一层暗格，里面还有一点点看起来有些枯萎的花瓣。
　　在水中放些花瓣洗澡，在当时并不罕见，很多爱干净的人都会在沐浴的时候往水里洒点花瓣，来除去身上的汗臭。
　　铁恨对此并不奇怪，他樶了一些花瓣，闻了闻，道：“这个金中堂还挺讲究的。”
　　他放下花瓣，对小姑娘说道：“那三少爷死后，他有没有经常叫你服侍。”
　　小姑娘道：“没有，金大人说这里阴气太重，嘱咐我们，没有他的命令，我们不能踏进这里半步。我们也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也就很少来这里了。这不，到这里洗个澡，我们也是在白天才敢来。若是到了晚上，我们才没有胆子来。”
　　铁恨道：“那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三少爷死后，金中堂有没有什么和平时不同的地方。”
　　小姑娘又想了想，道：“是有些不同，以前金大人很喜欢到外面去逛的。可是，自从三少爷死后，他好像根本没出去过，一直到他死的那天，他都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
　　她看了看铁恨，补充道：“他也变得不太爱说话，也许是他太伤心了，暂时不愿见别的人吧，他跟三少爷的感情一向很好，甚至比三少爷对王爷的感情还好。”
　　铁恨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小姑娘。”
　　小姑娘忽然神色紧张，小心的问道：“你真的不会把我们在这里洗澡的事情告诉王府里的人吗？”
　　铁恨表情离开严肃起来，道：“当然不会。”
　　小姑娘看着表情严肃的铁恨，脸上的表情慢慢放松，她展颜一笑，道：“你真是个好人。”
　　直到两个小姑娘离开很久，铁恨还一直盯着这个浴桶，眼睛里若有所思。

　　
　　　　　　　　第五十八节　城西龙五
　　十月二十五日，晴。
　　雪停后，便是雪化时。
　　天气看起来晴朗，太阳也不弱，但是气温却依然冷的死人。
　　雪融化的时候，通常比下雪的时候更冷。
　　王风站在展府的大门口，眯着眼睛看了看刺眼的太阳，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慢慢的走向长街。他看来仿佛没有睡足，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直到柳倾城走到了他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然惊觉。
　　王风勉强笑了笑，道：“早。”
　　柳倾城微笑着，道：“已经不早了，想什么想的这么入迷。”
　　王风道：“没什么，只是昨晚没有睡好。”
　　柳倾城道：“昨晚和铁恨喝酒喝到很晚？”
　　王风道：“你怎么知道？”
　　柳倾城笑了笑，道：“铁恨是京城第一名捕，到哪都会有人认识。而你现在也可是京城里的名人了，你们两个一起去喝酒，就如两颗珍珠滚进了沙砾中，人家当然一眼就认出了你们。展家门徒在京城到处都是，他们自然会告诉我的。”
　　“名人？”
　　“肖少雄一直都是京城武林大家公认的顶尖高手，能在他手走过十招的人都已经很不错了。你却一出手便将他击败，就凭你昨天那一招，已经可以轰动京城了。现在走在大街上，有谁不认识你？”
　　王风看了看四周的人流，果然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微笑着跟他点头。
　　他道：“想不到京城的消息传的这么快。”
　　柳倾城道：“有资格和银钩帮一战的，本来就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你不仅杀了银钩帮里的石家兄弟几个，又打败了肖少雄，这么大的事情还不很快就会传闻开来。”
　　他顿了顿，道：“何况李掌柜和银钩帮里左右护法的燕氏兄弟的死，大家也认为是你的杰作，这么多绝顶高手都在你手下落败，你就是想不出名也难了。”
　　王风奇道：“李掌柜他们死的时候你也在场，为什么不把算在你的头上，却算在我一个人的头上了。”
　　柳倾城又笑了笑，他的笑容仿佛带着讥诮之意：“不为什么，只因为我是展家的二当家。”
　　王风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明白。
　　展家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帮派，敢惹他们的人恐怕很少。而柳倾城却是展家的二当家，敢惹他的人恐怕也不多。在背后敢对他说三道四的人就更少，没有人敢不知好歹的将一些可能带来麻烦的传闻和柳倾城扯上关系。
　　而王风却只是个江湖过客，就算把个屎盆子套在他的头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风苦笑了一下，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次出名给我带来的绝非什么好事，恐怕更多的是麻烦。”
　　他刚一说到麻烦，麻烦好像真的就来了。
　　两个看起来不是善类的大汉正走了过来。
　　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大冷天的居然还敞开衣襟，健壮的肌肉在汗衫里面高高隆起。
　　另一个是个瘦子，长如马面的脸上一双三角眼发着精光，一道深深的刀疤从左眼边上划至嘴角，整个人看起来狰狞凶狠。
　　两个人走起路来都矫健的似彪悍凶恶的豺狼，看来这两人都是会家子。
　　两个人笔直的走到了王风跟前，停下。
　　瘦子说道：“你就是王风王大侠？”
　　王风望了一眼柳倾城，又苦笑了一下，仿佛对他说：“想不到麻烦来的这样快。”
　　王风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王风，却不是什么王大侠，两位是……。”
　　瘦子长的虽然凶恶，态度却很客气，道：“我们两都是无名之辈，就不自我介绍了。是我大哥有事找你商谈。”
　　王风眉头一扬，道：“你大哥是谁？”
　　旁边那个铁塔般的大汉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大声道：“问这么多干嘛，去了不……。”
　　瘦子赶紧踢了他一脚，横了他一眼，喝道：“你这么多嘴干什么，大哥吩咐我们要对王大侠客客气气的。”
　　他又转过头，满脸堆笑的道：“王大侠莫怪，我这兄弟脾气有些暴躁，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王风笑了笑，道：“你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瘦子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大哥吩咐了，这件事情一定要和王大侠亲谈。”
　　王风道：“那他怎么自己不过来。”
　　瘦子道：“大哥本来也想亲自来拜会王大侠的，只是他实在不方便前来。”
　　“不方便？”
　　瘦子更加客气，道：“王大侠去了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又对着柳倾城笑了笑，道：“如果柳二当家有事的话，就不耽误您了。”
　　他这句话的意思明显是不想让柳倾城同去。
　　柳倾城一愣，他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眼生的瘦子居然还认识他。
　　他好像听不懂瘦子话里的意思，微笑道：“我正好没事可做，就跟你们一起去走走。”
　　瘦子客客气气的道：“不好意思，柳二当家，我大哥只吩咐我带王大侠一人前往。”
　　听瘦子开门见山的说了，柳倾城也不好说什么了，他看着王风，等待王风的意思。
　　王风对他说道：“既然这样，小柳你就先忙去吧，我跟他们去一趟。”
　　柳倾?